第93章 古人如何做假账，横添一笔竖一杠
沈如星和一众小吏把户部当月的账理了一遍，就花了十余天。
其中毫无章法的错账，烂账一大把。
叫来户部的官员询问，得到的也只是互相推诿，毫不负责的说辞。
一条账目修改了两次，问他们为什么。
一个说漏记的，一个说誊抄时抄错的。
沈如星气到牙痒也没辙，后面牵扯得太多了，他有点束手束脚，不知道该从哪一边计较。
天气越发寒冷，他也不好继续把人拘在翰林院没日没夜的办公。
于是，他开启了居家办公的模式，每日本职工作做完后，把要理的细账带回书房，慢慢理。
回家住的第一天，小夫妻俩坐在自己屋里用晚膳，楚忆安看看沈如星的脸色，问道，“夫君这查账的活计还要做多久？”
她也不想过多干涉他的工作，但属实是看他脸色太差了。
就这么十来天的时间，沈如星明显瘦了一大圈，眼下青黛浓重，眼中布满血丝。
沈如星无奈摇头，感觉这账是查不清了。
每一本账册都有改动的痕迹，中饱私囊的人太多，已经分不清原始的账册是个什么模样了。
沈如星他们只能一笔一笔从最细的账目算起，然后一层层往上推算，从新做出记账本，然后再来对照。
这是个巨大无比的工程，需要时间。
“夫人不必烦忧，我现下急也急不来，不会再向之前那样不分昼夜地忙碌了。”
沈如星微笑着抚上小妻子的脸颊，她眼里的担忧他明白。
吃完了饭，楚忆安亦步亦趋地跟着沈如星进了书房。
看到他惊诧的眼神，她解释道，“不打搅夫君，我就从旁泡个茶递个点心，陪陪你。”
沈如星笑了，“那就劳烦夫人顺便红袖添香，给为夫磨个墨。”
有小妻子做伴，他加班加出度假的感觉。
楚忆安撅嘴，这男人真会打蛇随杆上，但她还是照做了，把个砚台磨成了车轱辘。
然后，她瞪大眼睛看着，沈如星端坐书桌前，掏出个梨花木的算盘，对着账册噼里啪啦起来。
这，掌柜气质出来了啊。
人好看，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哪怕是打算盘这么俗气的事情，沈如星骨节分明的手一按上算盘珠子，给人一种弹琴拨弦的画面感。
楚忆安磨着磨着，眼神溜到了沈如星面前的账册上。
好家伙，密密麻麻的数字，还全是汉字的一二三四，哦，对，大启这时代应该还没有阿拉伯数字。
她看这种账本，总觉得不够条理分明。
这一排排汉字的数字堆在一起，给人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难怪沈如星成了红眼兔子。
过了一会儿，沈如星算完一页。
翻过面后，他把新的一页扯平，对着烛光细细地照。
楚忆安不明觉厉，什么路数，这里面有暗文，秘账，还是有隐字。
莫名觉得老公又有了间谍的气质。
“夫君这是对着烛光照什么呢。”
憋了一瞬，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带着神秘兮兮的语气。
沈如星一看，笑了，知道小妻子这是又想歪了，回答道：“我这是在看字体，看这数字是不是被改动过。”
楚忆安一脸蒙圈，“改动，账本还能怎么改？”
若是户部的账册能随意改动，那不成了支票，想填多少填多少。
那记账还有什么意义。
沈如星叹气，“不是什么高深的技巧，就是添一笔，把一改成十，或是连一笔，把六改成七之类。”
“最常见的就是把一改成十，这个好改，字体也没有多大变动。”
她听了，更蒙圈了，户部的官员，胆子都这么大的么，做假账也就算了，还做的这么敷衍。
沈如星又解释，贪污不光是户部官员的事情。
从地方的税收收缴开始，贪污就已经存在了。
改账，虚报，漏记，花样百出。
沈如星他们现如今，也只能单查改账这一项。
不对，不对，汉字的数字记账时，不都是写成繁体的壹贰叁肆吗？
大约是太过震撼，她问出了口。
沈如星不解地问：“夫人，何为繁体？”
楚忆安连说带比划，发现他没明白，于是自己扯过书桌上的纸笔，写了从壹到拾这十个繁体的数字，递给他看。
笔是好笔，字不是好字，虽说她尽力横平竖直，但写出的还是可笑的孩儿体。
沈如星没看懂这几个字，但他秒懂了小妻子的意思，用笔画多且复杂的字体代替原先简单的一二三，就能有效避免这个改账目的问题。
他没法掩饰眼中的震惊，“夫人怎会想出这种行之有效的法子。”
虽说这个对现在查账的工作没有任何用处，推行也需要一段时日，但若是能够实行，益处多多。
楚忆安卡顿了，她以为繁体就是古代通用，却忘记了这个通用是在哪个朝代，大启这个会不会有。
她能说这个是前世做小职员时，填报销单必须写的繁体吗？
她转了转眼珠子，准备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却不料一把被沈如星抱在怀里。
“夫人真是聪慧过人。”
她感受到他的欣喜，放下心来，大言不惭道，“那是自然，比不得夫君的状元之才，小聪明我还是够用的。”
沈如星低头看着小妻子一秒放松的脸色，心中暗笑，还是不戳破的好，省的她费尽心思编瞎话糊弄他。
他坐下，顺手将小妻子抱着坐在自己怀里，堵住她的嘴，给了她一个绵长的吻，这才又开始翻看账册。
书房里只有炭盆，温度不够，楚忆安本打算挣开，但感受到温暖，就赖在夫君怀里不动了。
一时之间，书房里只能听见算盘的声音和翻书册的声音。
楚忆安听着听着迷糊起来，脑袋一点一点，最后靠上了沈如星的胸口。
沈如星停下手中的工作，低头凝视她的睡颜，心里暗忖，她到底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脱口而出这些别出心裁的想法。
为什么她又不愿坦诚告之。
他将熟睡小妻子轻轻抱起，穿过回廊，回到寝房，将她放置在床铺上。
但愿有那么一天，她会将所有无法说出口的秘密对他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