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姐夫内弟话别离，众官相送心不齐
永庆二年六月初 一，接伴使沈如星和护军仇冷即将启程。
巳时，大启宫中循例在集英殿举办了盛大的饯别宴会。
满朝三品以上的官员全体出席。
小皇帝站在主位上，庄严肃穆地致辞过后，挥手让乐师奏乐。
宴会上的气氛顿时松快起来，众大臣开始饮酒谈笑，顺带找找机会给沈如星灌酒。
除了沈如星在朝中的至交好友，其他大部分的大臣对他都带着一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佩服是有的，但不多。
大多数人都忘记了，他们不敢当这个接伴使。
但等任命的诏令下来了，他们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条件这么优渥，去试一试也不是不行啊。怎么就他沈如星运气这么好。
但当着小皇帝的面，讽刺沈如星，他们也不敢。
那只有用灌酒出出心里这口怨气了。
于是，沈如星的位子前门庭若市，敬酒的人络绎不绝。
“沈大人，年少英才啊，来来来，饮尽这一杯，不喝就是不给老夫面子。” 说话的是之前参过他的御史林未远。
林大人读书不算特别有天赋，中年中举，一步步熬资历，年近六十才爬到二品。
他看看沈如星，心里有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这姓沈的爬得也太快了，再过个两年，估计就要骑到自己头上了。
同样参过他的谏议大夫罗南新也凑了上来。
“恭喜沈大人得娶公主，大婚之时，在下一定去祝贺。”
罗南新倒是年纪轻轻中的举，但他排名靠后，不像沈如星这种状元，所以升官比较慢，年近四十才到了三品。
此人是颗圆滑的墙头草，他将内心的嫉妒藏得很好。
世家叫他参沈如星他也参，沈如星升官了他也能来巴结，脸皮厚似城墙。
刚刚灌好沈如星一杯，罗南新就被护国公谢子敬挤开了。
护国公不是来灌酒的，是来展示他的鼻孔的。
“沈如星，你且好好办差事，出使路途遥远，危险的很。回来还是要和你岳父道个歉，不敬长辈的事怎么都说不过去。”他阴阳怪气地瞪着眼睛。
沈如星没生气，抱手作了个揖。
倒是坐在他右手边的谢逸成起了脾气。
“父亲这话我怎么听着不对。道什么歉，裴之被赐婚了，如今他的老丈人是先皇。”
谢逸成是武人，说话从来大大咧咧，他向来看不惯自家人高门大户的嘴脸。
“不孝子，你也是个不敬长辈的混球。”谢子敬气歪了鼻子，但又不好多骂。
谢逸成是谢家这一代人里难得的人才。
他的官位是自己拼杀回来的，没靠家里半分。
气走了自己的老父亲，谢逸成得意地冲沈如星一挑眉毛。
沈如星好笑地摇摇头。
他一向不喜欢参加宴会，就这些大臣形形色色的嘴脸，看了令人无语。
这时，一个小太监挤到他身边，耳语了一番。
排着队敬酒的众人就看见，沈如星起身朝着小皇帝走去。
众人手中的酒都快直接发酵成醋了。
这姓沈的怎么就那么受小皇帝重视。
小皇帝看着沈如星挤过人群走到自己身边。
他今天情绪其实不是特别好。
准姐夫要走了，他有点舍不得。
但他还记得自己爱心小信差的使命。
他冲准姐夫招招手，一把将阿姐的那个荷包塞了过去。
“长公主要朕转交给你的，这是她是心意。”他生怕旁人听见，故意小声说话。
然后他眼巴巴的盯着，指望准姐夫能当面打开，他好看看是个什么物件。
沈如星一听这话，刚才没起作用的酒气顿时翻涌上头，让他有了一种晕陶陶的感觉。
他接过荷包，直接揣进了怀里，东西很沉，咕咚一下坠到了腰腹之处。
他的心也好像一潭无波的湖水，被咕咚扔进了一颗热碳，无数的气泡泛上来，噼啪作响。
跟沈如星旖旎的心情相比，小皇帝只是简单的心塞了。
好奇心害死猫，抓耳挠腮也看不着。
怎么准姐夫不好奇阿姐送了什么呢？
但他一抬头看见沈如星红了脸颊。
哎呀，酒不醉人人自醉啊，准姐夫这是害羞了吧。
围观的大臣们看见小皇帝塞给沈如星一个物事，心中一凛，华丽丽的误会了。
怕是密诏吧，沈翰林此去还有别的任务？
众人正在惊疑不定，小皇帝冲沈如星举起酒杯，细若蚊蝇地说了一句，“为了我阿姐，沈翰林自当珍重。”
沈如星接过旁边小太监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君臣两个相视一笑。
为了不影响行程，饯别宴很快结束了。
众人略略整理了下衣物，小皇帝缀在最前面，簇簇拥拥将出使队伍送出集英殿。
小皇帝依依惜别，又一路把出使的队伍送到皇城外。
站在高高的皇城楼上，他目送沈如星和仇冷骑着马离开。
他莫名起了个奇怪的念头，等将来自己有了小外甥，不论从文还是从武应当都不坏。
瞧准姐夫，骑马骑得多帅，单手控着缰绳都不带骑歪的。
沈如星其实骑术没多高超，他一手拉着缰绳，另一手还小心地捂着怀里那个长公主送的荷包。
远远看着很拉风，实际上他一点儿都不轻松。
和他齐头并进的仇冷看了看他不算很标准的骑马姿势，问道，“沈大人是酒喝多了，胃觉得不适？”
沈如星不好意思解释，简单地搪塞道：“没大碍的，等到了驿站，喝碗醒酒汤就行了。”
等晚上到了驿站的时候，老实的好心人仇冷风风火火地催促驿长去煮醒酒汤，完全没发现沈如星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尴尬。
一行人用好晚饭，喝好醒酒汤，简单洗漱，各自回房。
沈如星终于有机会把那个荷包拿出来细细端详。
红色锦缎的底布，并蒂莲的绣花，散发着淡淡的熏香味。
沈如星取出那个沉甸甸的折磨了他一路的物件。
好奇心不仅会害死猫，还会害死翰林大人。天知道他的抓耳挠腮并不比小皇帝少半分。
这，是个镜子吧。
整体十分圆润的物件，一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一面平滑无痕。
沈如星一反手，小小的镜面里映照出自己弯弯的眉眼，笑得像个怀春的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