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梦中梦
顾北辰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中。
他的卧室冷冷清清,除了该有的家具,没有一丝人气,空荡而寂寥。
他倒了杯红酒,端着酒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抬头看着夜空中悬挂的宵月,幽冷皎洁,却不近人情。
此时的月亮,如同彼时在路灯下无声陪伴着他和沈采薇的月亮。
多日无眠的他毫无困意,但他今晚真想合上眼睛,好好休憩。
他真的已经好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自从沈采薇跟他提出分手之后,他总觉得事情不应该往这个方向发展。
他殚精竭虑想要让局面往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
沈采薇应该答应他的,回到他的身边。
几杯红酒下肚,不知是醉了还是困意袭来,他竟真的睡着了。
梦中的他飘在云端摇摇欲坠,从湛蓝的高空中一跃而下摔至地面。
下一秒,他回到了那晚的路灯下。
是他记忆犹新的马路边。
沈采薇依旧在马路边拭泪,幽咽着。
他揣测良久,她是因为受到欺压而哭泣,还是在埋怨命运的不公,亦或是其他?
他没想明白,鬼使神差地抽出手帕递给她。
他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将要脱口而出,却化成一声轻叹。
她双手接过帕子,道了声谢。
一眨眼,他又坐在了浪漫的法式餐厅里,头顶的灯光柔和。
他依旧说着浪漫的告白情话。
沈采薇依旧笑意粲然地答应着。
在后面的梦里,他没有经历过分手,沈采薇也没有发疯。
他们和大多数情侣一样甜蜜地谈着恋爱,为对方制造浪漫。
当然也有蓄意报复拆散他们的人,这都不重要,他都能解决。
他和她一同出演《逆光中的少女》,他用顾氏影娱的一切资源将她捧红了,她成为四大顶流小花之一。
下一秒,他们步入了浪漫神圣的婚礼,周遭全是祝福的声音。
也有不和谐的捣乱因素出现,但很快就被他摆平了。
婚后,他们相继生育了三个可爱的孩子。
为了让孩子们有更好的成长环境,他选择继续奋斗在事业上,夜以继日。
他回家的次数逐渐减少了。
渐渐地,身边要跟他谈合作的人都喜欢用年轻的美女给他敬酒,甚至还有强硬塞进他怀里的。
“顾总,别拒绝美人啊,人家多伤心啊,你家那位还管那么严啊,况且偷吃了她又不知道,没事的。”圆滑世故的中年老总堆满讨好的笑容,好意劝道。
他受不住诱惑,道德底线一步步降低。
最后,他喃喃自语,为自己的行为开脱:“我都是为了家庭,都是逢场作戏。”
在每一次的离开温柔乡时,他都看见黄脸婆系着围裙做饭的她,气不打一处来,指责她为何衰老,为何不打扮。
她只狡辩说孩子太闹腾了,公婆的要求严苛,忽略了自己。
他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对她的厌恶感清晰可见。
然后他看见她在哭泣。
浓雾掩盖了她疲惫的双眸,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犹言椎心泣血,生硬的疼痛感爬满她全身。
他刚想习惯性地拧紧眉头质问她,他只不过不回家几天而已,没必要哭得死去活来。
“我这都是为了谁,为了谁逢场作戏,与他们虚以委蛇?你不要不知好歹!你是最没资格哭哭啼啼的那个人!而且我工作那么辛苦,在外面有几个女人怎么了,又不是不回家!”他咆哮着为自己找借口。
然后他的视线被爬上天台的她吸引住了,她毫无留念地从他们的顶楼跳下,正如他梦中开始时从高空一跃而下。
这一世,鸡毛蒜皮早已磨淡了她的浓烈爱意,华丽的家宅并没有为她遮风挡雨,而是成为了她自杀的工具。
故事的结局是心心相印的有情人相看两相厌,何必两生嫌。
他在梦中惊醒,睁眼间又回到了他被人关在道具间里那个求救无门的夜晚。
原本已经死去的她和第一次一样,砸门救他。
后来的她也和第一次一样,处处偶遇到他。
他也和第一个梦一样,次次帮她解决问题,警告那些欺负她的人。
时间好像倒回去了,一切都重新开始了。他失而复得了,沈采薇并没有跳楼自杀。
他也忘记了亲眼看着她一跃而下时的撕心裂肺。
她的眼里藏满了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他又回到了那个路灯下。
这次的女孩依旧在哭泣,但更多地像是在等待他的出现,等待他的手帕,好像他会如期而至。
他又来到了那个浪漫的法式餐厅。
对面坐着的依旧是她。
这一次她抢在他告白前主动开口:“顾北辰,我又一次爱上了你,我真失败啊,上天已经给过我一次机会了,我的悲惨结局和理性都在告诉我,我的苦难都来源于你,我不应该再次爱上你的,我不想重蹈覆辙了。结束吧,就结束在此时最美好的时刻。你不用再表白了,我前世已经听过了。”
她笑意盈盈地脸庞全是泪水。
沧桑占据了她的眉眼,少女的热情似火早已消失不见。她毫不留情,转头就走。
他想抓住她,质问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他看见了她在她的家中吞服大量安眠药自杀了。
他在梦里呼喊她,求她不要吃,不要离开他,他会改变的,他以后再也不留恋她人的温柔之乡。
他想伸手打掉她手中的安眠药瓶,但无济于事,他就像个不能触碰物体的出窍的灵魂。
她毅然决然,含着泪水沉沉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
她的身影消散了,自由的灵魂最终归于广阔的天地。
取而代之的是发了疯的沈采薇,她字字珠玑地反问道:“蔷薇花被你移栽到花盆里,你没有细心照料,却怪她为何不能自己寻找养分汲取养分,为何不生长得热烈茂盛?你是疯了吗?顾北辰,这花都被你养死了,你不怪自己却怪花,我真瞧不起你!”
顾北辰大梦初醒,砰然坐起,双目充满惊怖,血管冰凉,满头大汗,胸口剧烈地起伏,呼吸急促。
他怔怔地盯着手掌,失真感袭来,这是第几个梦?为什么梦里沈采薇两次痛苦地自杀了?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事情,为何他们的结局如此不堪?
床头柜上的有红酒痕迹的高脚杯安静地矗立着,他转头望向窗外的宵月,没有西沉,月光破碎,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却显病态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