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审问
楚云端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安稳过，也不知睡了多久，地上寒气阴凉入体。背上伤口隐隐作痛，他倏然睁开了眼眸，入目是一片黑暗，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如同眼睛瞎了，耳朵聋了。
他自小怕黑怕疼胆子小，这时候他就觉得其实死了也没什么不好，如果真的有黄泉边奈何桥，喝了一碗孟婆汤，也挺好的，至少不用再受伤痛折磨了。
他这几日一直都在迷迷糊糊地睡着，即使睁眼醒了，也要再闭上眼睛睡去，可就是这一次，他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兴许是将以前的觉给补足了，又或许本就是执迷于想着什么。心中猛然一痛，如同被什么击中一般，那股痛意四散开来，整个人都是不舒服的。他在想世事无常，两个月前他刚来到这里，那时还颇有斗志的坚信自己定能脱离苦海，谁知道弯弯绕绕，最后还是一头栽去了。
但是这些，本来就不是他应该承受的啊。
他这是在替人受罪，替人尝苦。
于是越想越痛，越想越觉得自己悲哀，到最后居然呜咽地哭了起来。直到把眼睛哭的涩了，脸上全是黏糊糊的一片，他这才想要用袖子抹上一把，鼻间闻到血腥味，他才想起自己背上还有伤，于是他运转起灵力想要为自己疗伤。
活着太不容易，要好好珍惜。
冰冷酸麻的身子逐渐暖和起来，他又注意到，身上捆着的那道灵力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一时之间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耳边蓦地出现一阵脚步声，他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忙凑近地面去听，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很容易满足的，在自己难过的时候，身边只要有人陪着、如果没有人陪着、就是随意的一点声音也足以让他心里好过点了。
耳朵贴紧地面，不过须臾之间，便有“咔嚓”的一声响，像是什么铁器的声音，紧接着，眼前出现一抹亮光，人声也传至耳边，“走吧，仙尊传唤你。”
在那人眼中，楚云端狼狈至极，一身站着血迹的衣衫，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着，如同死了一般。
突如其来的亮光极为刺眼，楚云端眯着眼，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将眼睛睁开。他颤抖着站起身，许是失血过多，他腿脚没什么力气，走起路来软绵绵的。
那名弟子见他身上没有灵力禁锢，整个人吓得倒退了几步，楚云端笑笑，说道：“放心，我不会随意杀人的，我只不过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想杀几个人玩玩。”
听到这句话，那名弟子脸色变了变，但是一向的自持让他暂定心神，“仙尊们都在等着，你快些随我去罢。”
走出地牢，楚云端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外边这阵仗，拿剑的拿剑，念符的念符，列阵的列阵，全都对他怒目而视，但是在那层伪装起来的怒气之下，每个人都是害怕的，就好像他真是那般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一般。
楚云端叹了口气，心道：我其实没那么大本领，那些仙尊们，随意动动根小指头，恐怕就能将我杀了。
到了主殿，楚云端才发现仙门众尊都在，甚至是比仙门大会那天还要多出了些，一时之间只能感叹下原身名号太响了。
他目光横扫着大殿之上的每一个人，却唯独少了最熟悉人的影子，心道：不来正好，来了徒增尴尬。
腾逸仙尊脸色本就不好看，一看见他，脸色更不好了，他喝骂道：“九昭这又是在做什么！就不怕他魔性大发，杀将出去。”
易谦仙尊淡淡道：“其实我倒觉得，他不是能做出那种事情的人，这孩子……”他“咳咳”两声，立马改口道，“这魔头在九昭身边时，我也曾和他搭过几回话，质性良朴，并非真的是大恶之辈。”
腾逸仙尊道：“你要知道，魔族都擅长伪装之术，他连九昭都骗过去了，骗你那不是不动脑子就能做的事。”
易谦仙尊：“此等场面你就不要再损我了。”
楚云端觉得这不像是在审他，他来了半日，只是站着，没人问过他一句话，他就好像一件极稀罕的物事，被众人盯着、议论着、嫌弃着，时不时还夹杂一些唾骂之声。
腾逸仙尊清了清嗓子，耳边糟杂的声音终于消了去，他似乎是害怕楚云端有什么想法，忙给他身上施了一道灵力，这样一来，众人都放心多了，而楚云端又恢复了被捆着的模样。
楚云端无奈的叹口气，心道：多此一举，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若还有什么心思，那才真是把脖子伸过去让人砍，不要命了。
腾逸仙尊严肃道：“我来问你，你潜入太虚究竟有什么目的。”
楚云端摇头道：“没什么目的。”
他说的是真话，只不过在别人耳中，这就是死鸭子嘴硬，我管你问什么，我就是不说。
腾逸仙尊有些怒了，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楚云端肯定道：“我真的没有什么目的。”他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说出的话也极为诚恳，在场的一些仙尊居然觉他有些可怜。
腾逸仙尊冷笑道：“你是当真不说了么？”
楚云端道：“我知道的我定说，我不知道的也只能说不知道。”
这句话是真的强硬至极了，众仙尊心道：能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的话，这位魔尊的确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腾逸仙尊怒道：“笑话，一个魔族来了太虚居然口口声声称自己没有任何目的，若是魔族中人都如你这般，太虚岂不是就成了魔族扎窝之地。”
楚云端笑了笑，没再说话，索性他说什么都没人信，那他还不如少说点话，让人少生点怒气。
腾逸仙尊见他如此，反而更怒了，恨不得即刻拎上剑将人刺个魂飞魄散！易谦仙尊见他情绪激动，忙轻拍下他肩膀，轻声道：“师兄不必动怒。”
腾逸仙尊道：“你看他这副样子！怎能让人不怒！”
易谦仙尊叹了口气，朝台下之人说道：“你还早些说了，也免得天下人妄议你师……”他说到这里，又知说错了话，匆匆改口道：“妄议九昭仙尊。”
楚云端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动，别人妄议琴雪离？他稍微思考一下，也就明白了。他是琴雪离弟子，又是上任魔君，一朝身死，一朝重生，在琴雪离身边待了那么久，那些有心之人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妄自揣测。
“想多了，我来太虚只是闲了没事想看看天下第一仙门是个什么样，至于留在琴雪离身边，我的确是有预谋的。诸位仙尊莫要忘了，我是被琴雪离杀死过一次，怎么着这也是我的仇人，你们说说看，我留在仇人身边是为了什么呢？”
“你是想杀了九昭仙尊报仇？”其中一位仙尊道。
楚云端点头，“不错，刚才腾逸仙尊问我有什么目的，我好好想了想，这也许就是你们想要的目的吧。”
腾逸仙尊眯眼看他，问道：“你久留在九昭身边，为何迟迟不肯下手。”
楚云端思忖片刻，说道：“打不过。”他这三个字言简意赅，但是没人会相信，似乎在他们心中，堂堂魔尊，只身一人来到太虚，定是要强过琴雪离的。
楚云端从他们的面色中能看出来没人信他，他认真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都快要死了，编织谎言还有什么意义。
这时，突然一位仙尊从人群中走出来，朝腾逸仙尊躬身行礼以示谦逊，他从袖中掏出两个小瓶，一瓶是红色的，一瓶是绿色的，楚云端心中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只听那人缓缓说道：“在下乃千里门门主，自知仙尊深为魔头所言困扰，特来献出一计，不知仙尊以为如何。”
他说了这话，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落在他身上。
底下又有窃窃私语声，“千里门是何派？”
“无名小派而已。”
“看这样子，是要依托太虚这棵大树了。”
腾逸仙尊冷声道：“安静。”
是个人都知道千里门门主这是何意，腾逸仙尊朝易谦仙尊看了一眼，见易谦仙尊朝他摇了摇头。他也觉得此事不妥，但是，对付楚云端这种魔头似乎就应该用这种办法。
见腾逸仙尊面色中有些动摇，那人补充道：“这药名为断魂丹，服下这药之人痛苦的如同魂魄被撕裂一般，只要服下解药痛楚即刻便解。”
楚云端听了面色愈加苍白，他双目直盯着易谦仙尊，朝他微微摇头。
易谦仙尊道：“这药是不是太狠了些。”
那人道，“魔族杀我仙门中人之时，用的是比这更加残忍的手段。”
这话一经说出，众人深感体会，很快，便有许多人附和道，“对付魔族就应该用这样的法子。”
腾逸仙尊微微皱眉，斟酌良久，底下声音越来越大，他转身道：“那就依你所言，让他服下一颗。”
易谦仙尊刚想出口阻拦，却已来不及，那人早已走至楚云端身旁，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丹药让他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