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祭祖
“这位……大人，小的还有事，是天大的急事，您就把我放了吧。”
苏晚意穿着黑玄衣红下裳，腰间一条白罗大带，腹系革带，后配绶，相当庄重。
这是冕服，祭祀所用。
即便温声细语，面貌柔和，朱六九还是不自觉的认为他是天大的官。
苏晚意苦笑着说道：“我看起来就这么像是荒郊野岭的野兽吗，唤你过来也只是想要和你说说话，别当我要吃人。”
朱六九屁股着火一样从凳子上站起，跪倒在地：“大人，小的真有急事，晚了恐怕要死人啊！”
额头碰地梆梆作响。
苏晚意摆手叫下人制止他，声调温润：“你有什么急事，我来帮你。”
“我要去云水宗找一个叫做腾峰二的老先生，叫他去小山村。”
苏晚意噢了一声，面上带着原来如此那果真是大事的表情，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磕动。
很快，手指停下：“我去帮你找他，这里离云水宗还有点路，你既然是山村来人，不一定认得路，我叫人去会快一些。”
朱六九心里急。
不光是对于苏晚意的不信任，更为主要的是，他在山村还有七百两没拿，没拿这七百两父母就不一定能去田溪，不一定能做上孟公子口中的活计，这不就是天大的事么。
“大人，见到腾峰二还要领他去小林村的。”
朱六九一直生活的地方就叫做小林村，说这话的目的也是暗戳戳告诉苏晚意，你的人不知道小林村怎么走，还是把我放了吧。
“小林村？我从永源州来时经过小林村，我的手下也都知道方位，你不必担心。”
任凭朱六九想出怎么样的说辞来推脱，苏晚意都有办法不叫手下硬留便可将他留下。
若说苏晚意不是个大官吧，他身边跟着的手下一个比一个吓人，手下从不说话，完完全全的听从苏晚意吩咐。
听说那些豪族出来的小辈，旁边都会跟着个幕僚客卿限制他的活动，碰上事儿了出出主意，解决一路问题。
苏晚意看起来很年轻，但身边的手下一个个都像是城门口看见的军伍战士，沉默寡言，坚决执行。
可要说苏晚意真是哪里的大官吧，又实在太年轻了一点，不光如此，即便朱六九一而再再而三的暗中拒绝，苏晚意也从来都不生气，好声好气的重新相劝。
各州大官不都是些一言九鼎的角色，硬是要把他带在身边，朱六九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晚意就是有这个本事让朱六九离不开。
朱六九心中还记得春儿给的一锭金子，抛出最后的绝杀：“我爹娘断了腿，还在小林村里，我得去接他们出来。”
他不是笨蛋，见过的无数借住客让他练就一手看人脸色的本领，心中是如何想的，又是怎么样两面三刀，他都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抛出爹娘，不仅是为了做离开的最后一搏，而且也存了试探苏晚意底线的心思。
他不清楚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个穿着庄重的大官看重，那就探探他的底，看看他究竟看重自己身上哪一点。
不出他所料，苏晚意再次叫来两个手下，吩咐他们去接回朱六九的父母。
“小兄弟，你一个人要照顾两个断了腿的老人，还是略有困难，我叫了两人去接，就不会出问题了，如今，你心可安？”
没有理由可找，再不应下来，就是不识抬举了。
“安，安了。”
“我们出去走走。”
二人在焦县内相遇，相视一眼，好似军士的手下就把他带到苏晚意身边，长时间的试探推拉过后，又出了焦县。
出城的银两也是苏晚意帮忙交的，妇人找回的几颗铜板并没有派上用场。
他们并不走大道，也不走小道，反而走山路。
身后的军士不知道抬着什么东西，箱子很大，看起来很沉。
朱六九听闻丰富，而苏晚意见闻丰富，二人聊的很畅快。
究竟是谁在配合谁，只有天晓得。
山上原先还是有些人的，但走着走着就荒无人烟了。
来到一处山湖边，苏晚意对身后的手下摆摆手。
他们放下箱子忙活起来。
掀开箱盖，从中拿出了牛羊头，燃香等东西，又将木箱倒扣，变成桌面，怎么看怎么像是庙里供着的大佛底下的那些香火贡品。
“这是在干什么？”朱六九天真的问道。
有人帮苏晚意整理好衣装，带上最后的配饰，庄严肃穆道：“祭祖。”
朱六九吓了一跳，你祭你苏家的老祖宗，把我带上干什么，老祖宗不会怪罪与你么？
苏晚意很容易就猜到一惊一乍的朱六九心里在想什么，微微一笑道：“你待在旁边看看便是。”
身后一群人中走出几个穿着打扮尤其不同的人，服饰与苏晚意一样庄重。
苏晚意上前一步，敬祭三杯酒，分别祭祖先，天地与神灵。
敬酒过后，燃香三柱，捏于手中，推上牛羊头贡品。
抬头看天，轻声道：“九月初七，刘王登基，一统盛世六百载，国泰民安，新隆昌盛，人丁兴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然有卑徒颠皇权……”
明朗的天气忽然变暗，云色乌而有雷动。
身在云水宗的腾峰二心有所感，抬头望向乍变的天色。
紫红色闪电划过平静湖面，刹那间大雨倾盆。
军士为朱六九撑起伞，但没有自作主张撑伞靠近苏晚意和他身后跪着的人。
“……莫敢忘恩！天佑刘氏有后，入得皇陵，乘得龙气，肩负国运，欲复开万世太平！”
轰隆！
雷光爆闪，乌云中开缝透光。
尽管大雨打湿了厚重繁杂的冕服，苏晚意手中的三根香却不曾熄灭，傲立于雨中。
三炷香贴于额头，诚恳拜谢：“树有根则旺，泉有眼则流，今苏氏后人，不忘刘王福泽庇佑，起坛祭奠，立誓拨乱反正，光复万世王朝！”
复拜三回，插香于祭坛之上，大雨骤停。
香烟笔直颀长，直通天际。
万佛寺中金身大佛面部开裂，世间神奇之地多有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