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选择
姜芷并肩和沈之意走在路上，夜晚是他们最好的保护色。
温暖的风扑在她的脸上，姜芷感觉到困意袭来，近期在剧组里忙的昏天黑地的时候，她也时常陷入嗜睡。
这种感觉很熟悉，0711也提醒她，这个世界要结束了，不过姜芷还在气头上没理睬它。
她也知道最后一刻是0711救了自己，但姜芷时常在想自己太信任0711了，而他们所有的对话会被一个无自我意识的系统所记录，一旦被监测到会毫无犹豫地抹杀你。
这种感觉就像是身处于楚门的世界里，人的行为语言一举一动，都将被“总导演”记录并且判定你这个“演员”是否合格。
她不想做那个演员，所以姜芷拼命抓住时间，想在有限的时间完成还没完结的作品。
“你都半小时没理我了…”沈之意看的出来她在走神，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以示惩罚。
“那个泡面头是谁啊，你们怎么有这么多共同话题…”他坐在蒋韵身边，听到蒋韵侃侃而谈自己热爱的电影，此时的她是闪闪发光的，耀眼到能吸引每一个人的目光。
沈之意知道李洱或许对她有好感，但蒋韵只是把他当做专业上的知音而已，可他明明知道，却还是有些嫉妒李洱呢…
“李洱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邻家弟弟，他很有天分，也有恒心，我不介意将我会的毫无保留地教给他。”姜芷看着他颓丧的表情，调皮地冲他眨眨眼，“怎么，吃醋啦？”
沈之意知道蒋韵在逗他，抬起她的手便咬在她的手背上，委屈得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大狗狗，“我不喜欢你看着别人…”
不喜欢你对别人好……
“那就不看咯，我自戳双目。”姜芷随口敷衍道。
虽是戏言，沈之意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他有些理解蒋韵说的只为她一个人唱歌是什么感觉了，只有彼此，只有唯一。
他扬了扬笑意，转头望着她小心翼翼问道：“我打算在七夕节官宣我们的恋情，怎么样？”
沈之意想好了，如果网上的大多数对他们的恋情是反对，抵制，那他就退出娱乐圈，转幕后的写写歌作作词之类的工作，尽管他的粉丝大多数都是理智善良的，但保不齐有一部分私生饭会做出些什么疯狂的举动，他不想看到蒋韵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被人无端唾骂。
“你喜欢我吗？是什么样的喜欢呢？”姜芷回握着他的手，她语气里尽是认真。
沈之意情不自禁地点头，“喜欢的，是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喜欢。”
姜芷轻笑着，听着0711提示的上升好感度几近90，她知道为蒋韵铺的这条路已经到头了。
“其实，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姜芷歪了歪头，忽然朝他示意道：“你的消息响了很多次，不看看吗？”
“没什么要紧的事，你说吧…”
沈之意低头，他将手机调成振动，紧接着电话打了进来，正犹豫的时候蒋韵已经替他按下了接听键。
里面传来尖锐的女人的哭声，
不是蒋宁。
“沈…先生……你快来救救蒋宁吧……”
说话的人声音颤抖着，“蒋宁她，割腕自杀了！”
沈之意紧紧握着手机，不敢相信她说的话…蒋宁这段时间给他发的消息，他一条都没有回复…
可是……
沈之意抬头，蒋韵比他意想中的还要平静，“你又不是医生，过去有用吗？”
他垂下眼眸，轻声道，“对不起…她这样也有我的责任，是我没和她说清楚……”
“如果我说让你不要去呢？”姜芷眼底一片清明，她追问道。
“……”沈之意不敢直视她的双眼，他睫毛微垂，只看见她轻启红唇，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其实我早该知道的，这么多年你一直没放下过她。曾经我们一起排练，一起吃饭，一起回家，我自以为是地认为我对你来说是特别的，我也期盼着有一天你也能像高三汇演那样只为我一个人唱歌，但好像，也只是我的自以为是而已。”
“不是的，蒋宁她……”沈之意有些慌乱地去擦她的眼泪，无措道：“高三元旦演出上，在我陷入黑暗快要晕倒的时候是她拉了我一把，我对她也只是感激而已…”
姜芷打断：“所以你已经想好了？”
“是…起码这次，我不能丢下她不管，我会去跟她说清楚……”
我喜欢的人只有你一个而已。
沈之意无声地看着她脸上难掩失望，一次，就这一次……等他回来一定会补偿她。
姜芷慢慢靠在墙上，努力支撑着这具快要倒下的身体，她虚弱地笑着，在夜色中却并不显眼，“去吧…我等你回来。”
“好…”沈之意喉结滚了滚，最终只从唇齿挤出了一个字。
走了几步他回头，看见不远处的蒋韵的身影，孤单地几乎与背后的夜色融为一体，如果他留下…沈之意忽然停止了脚步，随之而来的是催促的电话铃声——
“……”沈之意终是艰难地挪开脚步，他拼命地向前跑，向前跑……他要快点回来，等他回来他要再开一场演唱会向她告白……
很多事，选择就在一瞬间。
后来的沈之意想，如果有一天能够回到这一瞬间，他一定会与她紧紧相拥，再也不会分开。
-
见人离开，姜芷转身朝反向离去，夜里四周安静地很，只有湖面传来水花扑腾的声音。
“救…命……”
不远处湖中挣扎着一个小小身影，双手抓着湖里的荷叶起起伏伏，他全身湿透，可落水的岸堤太高他根本不可能上的来。
姜芷毫不犹豫地奔向了湖中救人。
【宿主……】0711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她，没有人能轻易赴死求生是一个人的本能，只是它没想到姜芷那么决绝，她用尽力气游过去将早已没意识的男孩托起，冰冷的河水瞬间将瘦小的她包围，此时，毛毛细雨变成了豆大的雨滴拍在她的脸颊上。
疼痛，无力感袭来，这一次，姜芷知道她回不去了。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逐渐变得透明，她明白自己不过是一缕孤魂，再贪恋着世间的一切也终会有结束的一天。
她要做的就是拿回自己的记忆，努力活着。
……
当沈之意着急赶往医院的时候，看见蒋宁好端端地出现在他面前，他抬眸望去，手腕上浅浅的白布虚盖着，压根没有伤口。
他不明所以。
“之意！”床上的蒋宁搂住他的腰，小声啜泣起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你不会不管我的……”
“为什么骗我？”沈之意甩开她退了几步，语气不善：“蒋宁，你是帮了我，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蒋宁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她扶着门框，眼中满是受伤，“你是喜欢我的呀，之意，是你亲口说喜欢我的……”
“可那是从前，现在的我喜欢的是蒋韵。”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决定在一起了，这是我和你说的最后一遍，别再找我了。”
他的声音尽显冷漠刺耳，蒋宁哀求道，“之意，我知道你喜欢妹妹，但我们，我们可不可以在网上假装情侣，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之前买通稿黑蒋韵的事被人挖了出来，虽然没什么热度但路人缘差了一大截，原本她拿到的那档节目又被领导的三言两语撤下了，她不是没想过跳槽，但主持人最重要的是个人履历，做了三个月被换人是大忌，做背调发现有污点更加不会有公司要她。
蒋宁看不到前面的路，只能紧紧依附着眼前的救命稻草。
可沈之意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忽然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而蒋宁提出的要求比之前更加荒唐，她尖锐出声，“就只是假扮而已啊，蒋韵获得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她不需要靠你再提升知名度，但我……”蒋宁几近哀求道，“最后一次，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很快，一条“焦点娱乐主持人疑似在医院孕检，s姓艺人相陪”的引子有点爆了全网，爆料人附上图片视频，照片上的女子正是蒋宁，而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露出的半张脸……
沈之意看到手机里轰炸的消息时才发现自己被算计了。
他看向眼前哭的不能自已的人，失望地摇了摇头，“你不是我认识的蒋宁，我记忆里的她是温婉自信，勇于追求梦想的人，我尊重她，欣赏她，可你……”
“不是我变了，是你们变了！变得只能看见蒋韵一个人，我被你们彻底的抛弃了！”
她回想起沈之意拒绝她时的眼神，心中涌上愤怒，她应该是他的缪斯，可信徒却背叛了她。如果不是因为蒋韵横插一脚，她又怎会落入这样的田地，被领导轻视，被同事排挤，被家人冷待，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因为蒋韵她爬上了高峰，而自己，还徘徊在谷底。
凭什么呢，蒋宁滚烫的泪落在手背上。
“没有人能抛弃你。是你抛弃了你自己，蒋韵的起点跟你一样，甚至比你还要低……不同的是，她选择了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往上走，而你，选择了名欲的捷径。”沈之意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他心跳的很快，快到他的耳膜里只能听到振动声。
他得离开了。
沈之意平淡的字眼重重砸在蒋宁头上，见他离开蒋宁拼命抱住他，顾不上自己难堪的面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卑微，她哭着，“之意，你别走，我什么都不想要了，你可不可以重新喜欢我……你不是说是我鼓励你做好第一个舞台的吗？”
“那你是吗？”沈之意冷眼倪她。
所谓的自杀也只是做做样子逼他心软，他早该想到的，蒋宁作为主持人精心养护自己身体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在自己的身体上留下疤痕。
沈之意忽然想到了蒋韵眉骨上的疤，她奋不顾身地冲出去只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
哪怕只是为了一个传闻…
真是一个……傻姑娘。
如果说之前沈之意还会因此心软的话，蒋宁三番两次地利用这件事从中获得便利，那他宁可从未被她帮过。
蒋宁愣愣地看着他眼里是对自己不加掩饰的厌恶，没法完整说出一个“是”字。
她卸力般坐在地上，掩面放声大哭着。
几个小时而已绯闻满天飞，可当沈之意再联系蒋韵时，却再也打不通她的电话了。
电话里的忙音像是魔咒一般响起。
沈之意连忙赶往剧组的片场，不知道为什么，外面潮湿闷热的空气挤了进来让他有些缺氧。他打开窗户，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下雨天气，却无端令人觉得心脏发闷。
沈之意这一次没有拨通她的电话，而是收到了小黎发来的一条讣告：
“我们亲爱的天才导演蒋韵，因溺亡而抢救无效，不幸于晚上九点整在医院去世……”
沈之意的耳朵忽然嗡鸣一片，他看着陌生的文字逐渐模糊，化为一串串咸涩的泪珠，他止不住眼泪，拨打电话的动作颤抖着，他还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沈之意忽然想起蒋韵总是用担忧的眼神望着自己，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她。他原以为只是蒋韵没有足够的安全感，现在想来，似乎自己每一次做的选择都是先抛下她，顾着别人。
在这段感情里，他从来没有明确拒绝过蒋韵，一边贪恋着蒋韵对他的好，一边又放不下年少时的执着，他不断地在逃避自己，麻痹自己，像个懦夫一样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愿意承认。
蒋韵却一直喜欢他，她朝他走来了九十九步，而最后一步的距离，他却转身逃跑了。
她怎么可能会觉得自己是真心喜欢她的呢？爱情是自私的，没有人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还时刻担心另一个人的安危。
现在他明白了，沈之意捂着发疼的心口哭着笑着，他可真是一个混蛋啊。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告诉所有人，他喜欢的人是蒋韵，一直都是蒋韵。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沈之意模糊地看见有一个逆着光的女孩朝他走来，他急迫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道光，“我喜欢沈之意。”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我们玉树临风仪表堂堂的沈大歌星，行了吧！”
“我知道，你不会是一个会被世俗捆绑、被规矩鞭笞的人……因为，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原因啊……”
“可是，在你还没有能力打破世俗的枷锁前，我想尽我所能保护你。”
“站上舞台的那一刻起，你就是世界的中心，为什么要怕？”
“相信我…舞台，会带你从黑暗走向荣光。”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喜欢蒋宁吗？”
“那如果，我也努力追求自己的梦想，你会不会…看见我多一点？”
“为了有一天，能够和某人在顶峰相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