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护工韩璐璐2
梅湘静静的望着中间卧室的布帘发呆，苏不灵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苹果，切成片放在了碗里，从厨房端了出来。
“梅老师，您吃个苹果吧。”苏不灵弯着腰，将苹果递到了梅湘的脸前，有些拘谨的说道。
“嗯？哦，好的，谢谢。”苏不灵的话打断了梅湘的发呆，看着同样瘦弱的苏不灵，梅湘鼻头突然一酸。
“快坐下吧，别站着了，这是你家啊。”梅湘看着面前拘谨的苏不灵，一边用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一边露出慈母般的微笑。
苏不灵闻言却是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拉过了刚才苏梦安坐的马扎子坐了下来，两个小手拘谨的放在膝盖上，却又不自觉的把手指纠缠在了一起。
梅湘似乎看出了苏不灵的拘谨，也许是从小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有些自卑吧，梅湘柔和的眼神看着苏不灵，开口道：“小灵，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啊？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苏不灵听到梅湘跟自己说话，忙不迭的又站了起来，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快坐下，快坐下，”梅湘连连摆手，“小灵，你就不要把我当成你哥的班主任就好了，就把老师当成，当成邻居阿姨过来串门好了。”
“可以么，梅老师？”苏不灵用手轻轻的拉着自己睡衣的下摆，开口问道。
“当然了，按年纪来说，我应该也和你们的妈妈差不~对不起，小灵。”梅湘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带有歉意的看着同样神色黯淡的苏不灵。
“没事的，梅老师，其实我对我妈妈没有什么印象，我刚出生，我妈就过世了，我对我妈唯一的印象只来自于我家那本老相册，”说着，苏不灵下意识的看向电视柜的抽屉。
“小灵，你介不介意给老师看看你们的相册？”梅湘突然对苏梦安的母亲充满了好奇。
“当然可以了，梅老师，您稍等，我去拿过来。”说罢，苏不灵便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用旧报纸包着的相册递给了梅湘。
梅湘双手接过相册，轻轻的翻开，扉页上是烫金的几个大字：与君共此生。
翻过扉页，几张泛黄的老照片映入眼帘，照片的背景是一个农村的老平房，平房前站着一群人，几个老人坐在画面的中间，老人的身后是一对穿着婚服的新人，想来应该是苏梦安的父母亲的结婚留念吧。
照片中，苏梦安的母亲面色红润，左边的发髻上还插着一枝水粉色的杜鹃，不知是发饰还是真枝，一只手挎着身边男子的臂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倒是旁边的苏冬青显得有些拘谨，脖子梗的挺直，面容严肃，笑的还有些僵硬，不过隐约能看出在当年应该也是十里八村数得着的俊后生。
再往后翻，是几张苏梦安母亲的生活照，衣着不一，唯一不变的是发髻上总是插着那一支水粉色的杜鹃，想来是真的喜爱吧。
翻到相册中间，是几张小男孩的照片，看眉眼应该是苏梦安儿时拍摄的，照片里还有另一个小男孩，看起来比苏梦安高一些也壮一些，皮肤黝黑的，两人或在雪地里打滚着，或在柳树下玩着弹珠，或在池塘边和着泥巴，沾的小脸上都是泥点。
还有一张站在红旗杆下的合影，两人手里紧握着一节长长的木棍，像是托着枪一般，唯一不同的是，苏梦安嘴角带笑，眉眼弯曲，开心溢于言表，而身旁的小伙伴却是面容严肃而认真，身体挺得笔直，若不是脚上的塑料凉鞋有些出戏，还真有几分军人的神采。
梅湘注意到在这张合影的右下角的位置也有几个烫金的小字：拍摄于1995年6月1日，京都军区总参大院东方红照相馆。
梅湘抬起头，看向苏不灵，好奇的问道：“小灵，你父亲当过兵？”
“嗯，好像是吧，我爸没提过，不过他生病之后，每年都会有几个叔叔来看他，还会给我们带些东西和钱，他们说是我爸以前的战友，但是更多的，那几个叔叔也没说过了。”苏不灵点点头，回答道。
“哦，是这样。”梅湘闻言点头道，“小灵，为什么你哥叫苏梦安，而你叫苏不灵啊，这名字谁起的，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不要介意，不灵这两个字是不是上户口的时候整错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叫不灵，这无论听起来还是寓意上都不太好吧。”
梅湘小心翼翼的说着，生怕话说的歪了，让眼前这个心思细腻敏感的小姑娘心生不快。
苏不灵听到梅湘的问题，下意识的微微侧头看向中间的卧室，然后很快的回转过来，跟梅湘解释道：“我和我哥的名字都是我爸起的，其实说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含义，我妈怀我哥之前经常做噩梦，小时候听我爸说起，那时候我妈经常半夜被噩梦惊醒，时间长了都有些神经衰弱了，为了这事，我爸带着我妈去过很多次医院，什么药都试过了，但都没啥效果。”
“后来他们甚至都迷信到去找神婆给叫过魂，也没有什么起效，直到我妈怀了我哥，她突然就好了，不再做噩梦，也不会在半夜惊醒，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愈发好了起来。”
“而且，据我爸和我奶奶说，我妈怀孕的时候，什么反应都没有，也不吐也不晕，胃口特别好，那时候村里的老人们都说我哥是来报恩的，护佑着我妈，所以我爸给我哥起名叫苏梦安。”
“那你呢？”梅湘见苏不灵说到这一顿，紧忙接话道，“你为什么？”
“我？我可能是来报仇的吧，我爸以前老这样说我。”说到这，苏不灵眼神黯淡了下来，眼眶都有一些泛红，“我妈怀我的时候，身体不是很好，那时候我爸和我奶奶都劝她要不把我打了吧，可是我妈不同意，她坚持要生下我，说她做梦梦到，生下我之后，她的病就会好起来，我爸说那时候我妈总是坐在我奶奶家院里的大槐树下摸着肚子念叨‘以后就叫梦灵吧，会灵验的对么，你是妈妈的宝宝，我是宝宝的妈妈。’”
“可是，我，我，我没能像我哥一样护佑我妈，我没治好她的病，她生我的时候我一点都不乖，一点都不乖，我赖在她的肚子里不出来，最后是剖腹产才取出了我，可是我妈耗费了太多力气，她连产房都没能出来，我爸说我妈的梦一点都不灵。”
“我爸说，我妈的梦不灵，所以，所以，我叫苏~”苏不灵瘦小的身体因为悲伤和自责而颤抖着，两只小手紧紧的揪着自己的睡衣，眼泪不争气的掉落下来，扑簌簌的，打湿了一片。
梅湘赶忙起身环抱住苏不灵，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苏不灵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对不起，对不起，是老师不好，不该问你这些问题的，对不起，对不起。”
梅湘开始后悔，开始怨责着自己可恶的好奇心，这些事情想来是他们兄妹俩心里永远的痛，自己的行为无疑是在两个孩子心灵的伤口上撒盐，若不是碍于自己是苏梦安班主任的身份，想必苏不灵是不可能跟自己说这些的。
“小灵，不哭了，不哭了，”梅湘满含歉意的不住说道。
“小灵，吃饭~”正在梅湘安慰着苏不灵的时候，苏梦安从厨房里端着刚做好的疙瘩汤出来了，却正好看到哭泣的苏不灵和抱着苏不灵安慰的梅湘。
“怎么了，小灵，怎么好端端的还哭上了？”苏梦安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边放下手中的饭碗，一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梅湘。
梅湘看到苏梦安眼神中的询问，充满歉意的轻声说道：“对不起，我刚才问了小灵关于你们兄妹名字的事情，我~”
还未等梅湘说完，苏梦安的眼神一瞬间有些阴鸷，面色阴沉了下来，仿佛被触到伤口的狼一般，眼睛里充斥着不快与责备。
在触到苏梦安眼神的一瞬间，梅湘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竟是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下意识的松开了环抱着苏不灵的手臂，不自觉的将苏不灵身前的位置让给了苏梦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