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街边惊马
叶正珣眼眸微眯，从初时的震怒中反应过来之后，到时发现他这个女儿还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慢慢地从座椅上站起来，这一刻，他仿佛又想起来他以前那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当他还是一贫如洗时，他有一个妻子，她叫李文心。
他习惯了她对他的好，习惯了她的顺从和无条件支持，所以当他提出他要去娶当朝公主时，没想到她会产生这么大的反应，甚至要跟他决裂。
她当时和他最后一次谈话结束时，她就是这个表情，唇边一抹淡淡的微笑，眼神冰冷，仿佛就像在嘲笑他，嘲笑他不识珍宝，弃之而换糟糠。
这狠狠地刺痛了他，他怎么可能会错，她一点都不懂他，夫妻多年，她却连眼泪都不肯为他流，他气极了，故意将所有的事都做到决绝，最后到她死时，才明白原来他们真的不可挽回了。
但那又如何，他不过是失去了一个爱过的女人而已，赢得的却是无上的权力，这在他看来，是笔划算的买卖。
没想到这叶知秋倒是越来越像她了，也好，他倒要看看叶知秋能不能翻点风浪起来。
“好，既然你如此解释，那我就看看，你能不能让顾家兄友弟恭。”
叶正珣摆摆手，也再没了前几日易怒无常的模样，老成又带着些疲累。
叶知秋没再吭声，转身离开了。在门口又听得叶正珣一声低问：“福伯呢，今日怎么又没见他。”
她没听见回答，因为她已经走出勤文轩了，自然也就听不到后面的谈话。
顾府。
不远处的假山上挂满了爬山虎，绿油油地倒映在平静无波的水面，继续往下方平移，水面上的一个俊俏人影却在发呆。
“公子，请帖已送到。”
风影看着顾玧之发呆的背影，其实一时间也弄不清他家主子的心思了，不过是个女子罢了，至于这么上心吗。
但他什么也不会说，他跟了顾玧之多年，知道他自己有分寸，平时看似对什么都毫不在乎，其实是因为对什么事都已了然于心，简单地提不起兴趣罢了。
“嗯。”
随意地应了一声，其余也没什么反应了。就在风影以为这是长久的沉默时，顾玧之忽然手腕一动，折扇开而轻摇，“你去门口等着叶三小姐过来，别怠慢了。”
“是。”风影应下，“那主子你……”
“我先去沐浴更衣。”
顾玧之一侧身，懒懒的桃花眼配着眼尾的一抹红，像极了一只慵懒勾人的狐狸。
轻轻地勾起唇角，也不管风影在想什么，略过他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风影反应过来，立马往门口赶去。连他家主子都要沐浴更衣接待的客人，他可不敢怠慢。
早上的太阳升得很快，刚才还是一片黑的让人看不清，现在的阳光已到山头了。
暖洋洋金灿灿的阳光照在叶知秋身上，只让人觉得舒服又清爽。
“小姐，你此时真像一个九天神女。”
小环和叶知秋从相府出来后，就直接往顾府去了，不过未备马车和轿撵，用叶知秋的话说是，大早上的要多走走。其实就是没这个待遇，相府一大帮子人做小动作欺负她家小姐。
“嗯？一大早上的嘴这么甜，是摸了蜜了？”
“哪有，小环说的是真心话，今日的小姐真的绝美，恐怕这九天神女也不过如此了。”
叶知秋淡笑这摇摇头，小环总是变着法儿的让她开心，此刻她的心情也如同这晨光一样，温暖和煦。
真想把那些烦恼通通丢掉，就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享受一下生活。
让叶知秋没想到的是，这相府和顾府居然隔了这么远。之前只知道相府和顾府隔城相望，一个在浮月城的左边，一个却在右边。
之前去中心的皇宫时都没觉得有多远，现在走起来只觉得路遥而力不足。
过了早晨那一小会儿，太阳渐渐地毒辣起来，明晃晃地挂在高空，晒得叶知秋口干舌燥。
“小姐，要不我们去租一辆马车吧，再走下去就得出人命了。”
小环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到地上。
明明只是初夏，这太阳是不是太过毒辣了些。叶知秋两人已经走了整整一个时辰了，别说小环，她此时也觉得有些中暑。
看见小环支撑不住，又转身想
去扶小环先到路边休息。正在此时，后方响起一阵骚乱，似是谁的马惊了。
“让开！让开！”
叶知秋反应过来，连忙要去将小环扶开。可此时却已经晚了，后方惊慌躲避的人将叶知秋挤的东倒西歪，一下子隔开了她和小环。
“小环！”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刚刚还在大街上推攘的人群像变魔术般散得干干净净。叶知秋愣了一瞬，耳朵捕捉到已近在咫尺的马蹄声和叫骂声。
“滚开，哪里来的贱民！”
似乎有鞭子破空的声音像自己袭来，叶知秋连忙闪避，躲开马的直接冲撞又因为鞭子而闪避不及，重心不稳就要摔倒在地。
正待叶知秋后脑着地，准备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时，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反而跌进了一个有力的怀抱里。
鼻尖一下子涌进点点的桃花煮茶的香气，又像是来着山巅的白雪深处，带着凛冽的春意。这个香味，好熟悉。
“知秋美人，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热情。”
果不其然，叶知秋愣神之际，熟悉又欠打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叶知秋脚步站稳，手肘借力离开了顾玧之的怀抱。
“我说是谁这么骚而不撩，原来是顾二公子。”
“嗯？这个词我喜欢。”
顾玧之似乎听话只听好的，内涵什么的根本不起作用。叶知秋也习惯了，没和他耍嘴皮子。
不过看对方居然也穿了墨绿长袍，和自己穿的莫名挺搭。
对方似乎也看出来叶知秋的打量，单手执扇撑着下巴，装模作样地也看着叶知秋再看看自己，狐狸般的眼睛直视着她，“看来我与知秋美人甚是有缘，连穿衣都这么心有灵犀。”
“……”
“叶知秋？顾玧之？”
本来已经跑远的纵马人居然又回来了，不过这声音听起来还分外耳熟。
她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叶季云手中牵着马，满身灰扑扑的，发髻也是歪的。
配上叶季云黑黝黝的皮肤和那圆炯炯的眼睛，往那街边一站，这就是一场无声地无表演喜剧，叶知秋没绷住，噗嗤笑出声来。
“你！”
叶季云可气坏了，他今日得了一匹新马，正要驯服，却怎料出了岔子，这马一下子跟中了邪似的，直往人多的地方冲。
刚刚要不是有人挡了他的道，他也不至于被马摔下来，还是在大街上，此仇不报非君子，叶季云从地上爬起来，牵着马便往回走，准备找到挡他的人抓起来给他的马当饲料。
却没想到看见这叶知秋居然当街和顾玧之拉拉扯扯，亲密异常。这是把相府的脸往那儿搁。
本来就看这叶知秋不顺眼，这下她居然敢嘲笑他，叶季云甩出马鞭就要给叶知秋一点颜色瞧瞧。
叶季云红着眼睛，抽出的鞭子却没落到实处，被人虚空接了下来。
“顾玧之，你最好少管闲事。”
顾玧之冷下脸，将手中的鞭子一扔，冷声道：“什么叫少管闲事。”
“叶知秋不知廉耻，当街和你搂搂抱抱，我作为相府中人，有权利给她些教训，以免他人觉得我相府竟如此不堪，连这么一个污浊之人都能容忍。
而你，与你未来的嫂子走得这么近，也不知子禛兄会作何感想。”
叶季云咬牙切齿地说完，面上还带着不耻，看向顾玧之和叶知秋的眼神要多不屑就有多不屑。一个是相府的耻辱，一个是顾府的纨绔，根本不需要和他们讲什么客气。
“是吗，我顾府何时承认过与叶三小姐的亲事呀，难道相府这么看中我顾府，现在这么着急来和顾府攀关系吗？”
顾玧之慢慢地摇着折扇，语气听起来也不急不缓，也根本没把叶季云当回事。
“你！真是好笑，你顾府是个什么玩意儿，值得我相府巴结，这叶知秋不过是我相府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人罢了，给你们顾府那也是你们的福气。”
“哼。哎？还不知道这位小公子是相府哪个院的，干的是什么差事，这忠心的程度让顾某好生佩服，哪天要是瞧得起我顾府，你来我一定提你为大总管，俸禄翻倍。”
顾玧之已经逐渐失去耐心，话里明显带上了揶揄，拗不过这叶季云太过没脑子，说的话跟闹着玩儿似的。
刚刚被冲散的小环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和叶知秋站在一旁吃瓜。叶知秋听得津津有味，
就像别人说的不是她似的，反观小环，气得两个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要不是叶知秋一直在旁边拉着，怕是小环都要冲上去和叶季云理论了。
但叶知秋知道，和叶季云这种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却又不长脑子的人理论，吃亏不说，还浪费口水。
而且现在有免费的劳动力帮她吵，她只需要安安静静地装可怜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