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六章 夺权保命
乔山长回归，于整个南直隶而言，都是大事。</br>在一定意义上，证明了，心学牛逼，乔山长牛逼，乔家牛逼——下了狱，还能全须全尾地出来，南直隶叫得上号的官吏尽数去接这种待遇，很能打了。</br>故而，自乔山长回来，各处的才俊、能人都递上帖子以求一见，比如青城山院出身，在南直隶为官的官吏；比如宣城府各地的官员；再比如隐居歇世的老者大拿；再比如各地官学、私塾的山长、院长</br>都是瞿老夫人挖空心思都想攀上的人。</br>这些人，把帖子递到陈家求见。</br>自然皆被乔山长以「元气大伤，闭门休养」为由尽数拒绝。</br>人尝试登门，被无情拒绝，就用礼物刷存在感。</br>寻常关系的，送字画书籍；自诩亲密的，送布匹衣衫；知道点内情的，送药材方子</br>来来往往，纷杂繁复。</br>本该乔徽出面应酬，偏偏这厮一脸无辜地指着喉咙，沙着嗓子，「实在有心无力，我这声音多说两句都吃力。」</br>展颜笑，露出八颗白灿灿的牙齿，加了一句，「你是乔门唯一女弟子，等我和我爹都死了，你就是他老人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连带乔宝珠那胖妹，乔家都由你继承，你不去谁去？」</br>显金：</br>真是谢谢你哦。</br>安排自己百年就算了，还把自己老爹的百年一起安排了，很孝顺，下次不准这么孝顺了。</br>其实，再不济，也该陈笺方去应酬。</br>谁知，乔山长回来第三天，陈笺方就收拾行装启程回了应天府。</br>张妈妈吃惊：「咋回事？咱们家老夫人舍得把二郎抛头露脸的机会拱手让人？」</br>显金私心觉得「抛头露面」这个词，非常精准地形容了目前的状况。</br>——她都快住在前厅了。</br>刷不完，送的礼根本刷不完。</br>认不完，来的人根本认不完。</br>长胡子的，统一叫叔；带纱帽的，统一叫大人；领着开蒙的小孩来的，统一叫夫子还有那种绫罗绸缎加身、暴发户气质爆棚的一般就是来撞运气的，乔山长压根不认识。</br>只要是熟人送的礼，统统不能拒，都得收，若要平人情，就需在下个节点翻箱倒柜找相应的东西还——这是大魏的规矩。</br>故而，显金陷入了很忙碌的境地。</br>一方面要作为乔家的话事人，帮乔山长糊弄，哦不是，好言好语地招待来人；</br>一方面要作为陈家的话事人，整理「宣城纸业商会」的名帖、在册商户、下一步企划，还要跟进上报贡品的进度；</br>一方面要作为乔山长的弟子，需要尽心照顾乔山长的身体——第二日，显金就调拨了一辆骡车前往泾县，将王医正请了过来，乔山长不太愿意在王医正面前露出受伤的脚踝，手一指，冲显金发脾气，「把这个老头子送回去！这老头儿我熟得很！一生病就是忌口！啥都不能吃！不能喝酒、不能吃羊肉、鱼肉、烤物煎炸脚没好，半条命没有啦！」</br>王医正一声冷笑，也冲显金发脾气，「老子要回去！把这个老头儿送回京城医吧！叫那些庸医再耽误几天，两条腿废掉最好，到时候我在他面前表演双腿弹射。」</br>夹心饼干·两头受气贺显金平静垂头站立。</br>很好奇：究竟在什么契机下，需要您一个老头子表演双腿弹射？</br>显金深吸一口气，各哄各的，以三壶陈敷珍藏的梅子酒暂时稳住了王医正，再以「您要是不医，您就看不见我这两年千锤百炼写下的文章，唉，那篇文章可谓是弟子呕心沥血、前无古人后</br>无来者的旷世之作，既掺杂为商之道，又加入道家思考，您要是看不见，真是可惜，可惜了了——」威胁乔山长。</br>乔山长应该没有被威胁到，只见乔导儿一声冷笑，表情三分邪魅三分凉薄三分讥笑，「你？」</br>然后拿出了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这次的学术垃圾，能烂出什么新境界」的好奇心，允诺了显金的安排。</br>王医正半蹲下身，轻手轻脚地将乔山长的裤脚卷起。</br>「孩子们先出去。」乔山长声音低沉。</br>王医正停下动作，转头等几个小的出去。</br>乔徽轻轻别开头。</br>乔宝珠抱住显金的胳膊肘。</br>显金微微垂眸。</br>反正都不动身。</br>王医正笑了笑，「都是孝顺孩子，看看也好，宝元正好看看‘刑不上大夫"并非官场护身符，宝珠看看自己父亲遭了多大罪，金姐儿也看看商场如官场，狠起来也是要人命的——」</br
>既然有教育意义，乔山长便不躲了。</br>王医正轻手轻脚地卷起裤脚。</br>两个脚踝对称地烂了两个圈，好似结过一层又一层的血痂，皮肉长好又被磨破、长好又被磨破，反反复复，再加之脏水污水浸染，两只脚发出浓烈的脓臭味。</br>宝珠瘪下嘴，眼角在显金衣服上蹭。</br>王医正扫了一眼，便平静地放下裤脚，「你非要回来是对的，你若是留在京城，这双腿不可能好，一定废掉。」</br>乔山长眯了眯眼，「何故？」</br>王医正扫了眼乔山长身后。</br>乔山长摆摆手，「都是自家孩子，你但说无妨。」</br>王医正用清水浣手，「你这个伤口，太医院除了进口的药，每日还开了药敷帖吧？」</br>乔山长颔首，「大长公主派了药童，入口的药每日三省。」</br>王医正讥笑，「所以我说太医院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白堕之乱时，就拿这一套对付逊帝——开两种相生相克的药，一种开方子入口，另一种打成药粉当作敷贴，两种药在体内相克，好不了也死不了。」</br>王医正抬了抬下颌，「你这个入口的药里有当归、黄芪，敷贴里下了红花、川芎，已经止血的创面会反复再次出现渗血，反反复复，你这两条腿的肉怎么可能不烂？「</br>乔徽双手抱胸，声音嘶哑暗沉，「李阁老，百足之虫死而不僵。」</br>乔山长眼神动了动，「不是李阁老，是昭德帝，我这腿一日不好，李阁老就要当一日的靶子，昭德帝就能隐身在靶子背后慢慢筹谋夺权保命——且看，大长公主有无决心废帝了。」</br>乔徽埋头，长长的睫毛在面颊上影出两道扇形。</br>宝珠听不懂，正低头玩手指。</br>显金人都麻了，脚在地上快要抠出一套三室一厅了：这真的是她可以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