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别叫我哥哥
菠萝娱乐传媒，二十楼。
孙一超端着两杯咖啡，腋下夹着公文包，用胳膊肘撞开会议室的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
身高腿长、清瘦的少年穿了件宽松的白衬衣，依靠在沙发背上，手抄兜，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
听到动静，少年回过神来。
他微微点头，对孙一超礼貌打招呼：“孙叔好，辛苦您帮我协商拍摄的事。”
“小森啊，你和孙叔客气啥，你就是我半个儿子。”孙一超喝了口咖啡，爽朗的笑笑。
孙一超是楚森父亲楚庆宸早年的执行经纪人，是他父亲的老同学，也是楚家两口子多年好友。
孙一超虽然业务能力一般，人很感性又脆弱，眼窝子浅还婆婆妈妈的。
但是仗着和影帝首富两口子关系好，他在公司算吃得开，只是不太受重用。
在经济公司大佬眼里，楚森就是来“体验生活”的二代，派孙一超这个“闲人”帮他和菠萝娱乐传媒沟通拍摄事宜，在合适不过了。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楚森淡淡地说。
“唉，别啊，咱爷俩也好久没见，来，陪叔唠几句？”孙一超把手里一杯咖啡塞给楚森，摁着少年坐到沙发上。
孙一超拿出长辈的语气，语重心长的说：“小森啊，拍摄之前你不回家住几天吗？你爸妈都想你了，还给你准备了好多带娃神器呢。”
“不了，反正他俩都忙”楚森摇摇头，提起父母，脸色明显不好看。
孙一超尴尬地笑笑。
本来是想借此机会，让楚森和父母的关系缓和一些。
结果，楚森还是不愿意回家住。
从上高中起，他就自己在外租房子住，一次也没回过家。
三年前在医院，楚家五个月大的二宝因传染病没抢救过来，一家人连妹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爱笑会吐泡泡的小婴儿，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只冰冷的小盒子。
这件事，对小森影响很大。
“唉”孙一超叹口气。
其实，这事儿不能怪小森，也不是楚庆宸、王涧琳两口子的错。
谁家碰上这种事儿，家庭关系多少都会受到影响。
好在当时王涧琳生二胎没被报出来，除了亲人和最亲密的好友，外界没人知道楚森曾经有个妹妹。
孙一超提起精神，再次开口：“你爸最近不忙，把《我是演员》的导师都推了，在家给你手写了一份菜谱让我带过来。”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本本，放到楚森腿上：“你爸知道你不会做饭，这种带娃旅行综艺，做饭是重头戏，他写的菜谱都是简单的家常菜。”
“麻烦孙叔了，我不需要。”楚森把小本本随手扔到茶几上。
孙一超：“要不，这些菜谱，我让公司助理整理成电子档，发到你手机上备用？”
楚森沉默不语，机械地摇摇头。
孙一超没放弃，继续耐心劝说：“你还是要注意一下公众形象，要有亲和力一些，虽然以后咱们不在娱乐圈发展，但是可别小瞧了网络舆论。”
孙一超比谁都清楚，舆论可以最快速度捧红一个人，也可以轻易毁掉他。
楚森一年前代表学校参加过《超级大脑》的脑力竞技节目，获得冠军“脑王”的称号。
之后，被网友扒出这个气质清冷，智商超群的少年，竟是三金影帝楚庆宸和京城首富王涧琳的儿子。
今年，他又因“最帅高考状元”上过热搜，加上参加《我的小尾巴》综艺，在网上有一些讨论度。
孙一超怕的，是楚森这种冷淡、爱谁谁、啥都不在乎的性格，在这种温馨可爱的带娃综艺上“招黑”。
《我的小尾巴》请了四组哥哥。
连续三部剧口碑炸裂的年轻演员秦川，搭档四岁半的亲弟弟秦海。
在预告片里，秦川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被弟弟带成大碴子味儿东北话，提前预定了“搞笑担当”。
刚拿到某嘻哈节目亚军的rapper宋亚斯，搭档四岁的亲妹妹宋恬。
宋亚斯在预告片里，一反酷盖rapper的形象，表现出堪称专业的带娃能力，弹幕狂刷“全能酷哥”。
刚举办完个人演奏会的小提琴“王子”王扬，和楚森一样是“实习哥哥”。
只不过，王扬虽然是独生子女，却出身烹饪世家，拉琴之余就爱露两手，颠起大勺一把好手。
这么一对比，楚森身上的标签，不外乎出身豪门、星二代、清冷学霸等等。
搭配上楚森不苟言笑、容易较真、“毒舌”、“北极”社交的性格
对了，楚森还不会做饭，只会用烧水壶泡面，像极了节目组请来对比别人家哥哥的对照组。
“高分低能”、“没爱心”、“让崽崽受委屈”、“零互动”、“兄妹互动尬出天际线”、“颜值高没卵用”、“面瘫脸”
孙一超用脚趾头就想出网友们的弹幕。
他刚准备再劝劝楚森，会议室的门“吱呦”一声推开。
“谁啊，也不敲门？菠萝娱乐的人这么没规矩啊。”孙一超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往门口一瞅——
一个不足一米的小团子，怯生生的站在会议室门口。
鹅黄色的泡泡裙衬得她白皙的肤色像剥了壳的荔枝，白得发透。
水润润的杏眼眨巴眨巴，小团子两只小手背在身后，有些好奇地往里看。
孙一超被小家伙灵动的眼神击中，瞬间萌的一脸血。
他捂住胸口，语气不自觉就软下来：“哪儿来的小团子，也太可爱了吧？真的太乖了！”
“小森，孙哥也在呢？”副导演推着小团子走进会议室。
“咦？”孙一超看看小团子，又看看楚森，打趣道，“这小宝贝和我们小森长得有点像唉？”
拉着恋恋走到茶几前，副导演笑着说：“小森，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小朋友叫恋恋，今年三岁半，也是参加《我的小尾巴》的宝贝。”
楚森一直低头看手机，听到副导演的声音，抬眼看去——
视线猝不及防地落在和自己隔了一个茶几距离的小团子身上。
是个小女孩，三岁半？
如果妹妹还活着，现在也是三岁半的年纪。
楚森瞳孔收紧，精神高度紧绷，一股强烈的自责和恐慌感充满心头，骨节分明的手掌紧紧攥在一起。
和自己搭档的，不是个小男孩吗？
楚森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从内心深处感到排斥和惧怕。
“恋恋，这个哥哥叫楚森。”副导演蹲下身子，轻声细语对小团子说，指指对面的楚森，“和哥哥打声招呼，好不好？”
恋恋怯生生地看向楚森，这真的是她的亲哥哥吗？
可是哥哥看起来，好像不喜欢自己的样子，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眼神还有丢丢凶
小团子垂下脑袋，足足做了一分多钟的心理建设，再次抬起头时——
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唇角微微上扬，恋恋左边脸颊露出一颗浅浅的小梨涡，和笑容一样甜。
她张开双手，迈着两条小短腿，“吧嗒吧嗒”跑向楚森。
在距离少年半米远时来了个“急刹车”，有些局促地站在他面前。
恋恋本想抱住哥哥，终归还是害羞了，哥哥还不知道自己是他亲妹妹呢。
试探性地伸出小手，她揪住楚森衬衣袖口——
一张口，是软糯糯的小奶音：“哥哥，我是恋恋。”
楚森心头一颤，皱起眉头。
小团子软软的一声“哥哥”，似乎撼动了他内心构筑了三年的“堡垒”。
麻木没有情绪、冰冻已久的心脏，像是被重物击中，表面有了轻微的裂痕。
楚森只用了几秒时间收敛起情绪。
他有种强烈的负罪感，如果接受了小团子口中“哥哥”的称呼，像是“背叛”了早逝的妹妹一样。
楚森狠心抬起袖子，嗓音发哑：“别叫我哥哥，你不是我妹妹。”
恋恋小手抓了个空，软乎乎的小脸上，掩饰不住失落和委屈的表情，似乎快要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