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你还需为它诊治
“开饭了开饭了!”
不耐烦的声音混着铁链的哗啦啦声传来。
缩在墙角的人缓缓睁开眼,那张苍白的脸上却带着些红云,唇边的笑意也尚未散去。
入目是布满霉点与血迹的墙壁,身下是扎人的稻草。
白小淳的表情定格了一瞬,红云消散,笑意也尽数消失。
眼睫微颤间,一滴清泪从他眼角划过,没入白皙的颈项之间。
是梦啊
他已经被厌弃了呢
“喏,你的。”
破了个口子的瓷碗被看守粗暴的从栏杆缝隙间丢了进来,混着馊味的饭菜被洒的到处都是。
我要见王爷——
白小淳猛的扑到了栏杆上,极力的张大嘴喊着
但他嘴唇张合间,却无一丝声音传出。
身形单薄的人颓然松开手,任由自己软倒下去。
怎么忘了呢,他已经哑了啊
丹田里再次变得空荡荡的,之前碎裂的内丹好不容易有了些许粘合的趋势,如今裂的更厉害了。
透支妖力后的反噬如万蚁噬咬一般痛彻心扉,白小淳紧紧咬着唇,双手也紧紧的按压着自己的腹部。
待这一波的疼痛缓和了些后,他颤抖着手背过身去,从纳戒中拿出一个果子吞吃下腹。
感受着熟悉的暖流汇入丹田之中,白小淳的神色放松下来。
虽然这些果子中的灵气只是杯水车薪而已,但是也能起到一定的缓和作用。
他眼前时而闪现出梦中少年的容貌,时而又闪现出那夜拼命记在脑中的俊逸的脸。
白小淳双手握拳——
他不能就如此消沉下去,他还有事情没办完。
然而,刚刚下定决心,丹田中又是一阵剧痛袭来,白小淳眼前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
哗啦——
兜头淋下的冷水让白小淳清醒了过来,他睁开双眼,透过从额上滴落的水滴隐约看到面前站着一人。
他双眼因为哭的过多而肿痛酸涩,只模糊看到那人一席黑衣,却无法辨认面貌。
“说吧,你究竟是何人。”
“啪——”
见人醒来,池修砚手中长鞭微动,甩出一个漂亮的鞭花,鞭尾打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是夫君的声音!
白小淳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忙用力睁大双眼,张口喊道。
我是小狐狸,是十年前你救的那只小狐狸!
无论他嘴张得多大,却始终无一丝声音发出。
面前人一头浓墨般的黑发被水濡湿后紧紧的贴在面上,映着脸色更是苍白,而平日红润的唇也干涩破皮,沾上了点点血迹。
那双素来水波潋滟的眼睛如今也是红肿不堪,却似乎实在极力的睁大想要看清些什么。
这样子看上去可怜极了。
池修砚握着鞭柄的手紧了紧,忽略了心中的异样,抬手对着那人单薄的身躯抽去。
突来的剧痛让白小淳扬起了头,白皙的颈项上尚未恢复的青紫掐痕暴露了出来。
“听闻你自进了这地牢之中就一直叫着要见我,如今我来了,你怎得却不说话?”
男人将鞭子换至左手,右手捏住人细嫩的下巴。
触感滑腻,一如那夜,然而他的神色却更是阴沉了下去。
池修砚手上青筋暴起,加大了力度。
尚未从上一波剧痛中缓和,白小淳就又迎来了新一波的剧痛。
他耳边似乎都能听见自己下巴骨骼碎裂的声音
痛——
实在是痛到极致了,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风箱般破败的声音。
破败的声音传入耳中,池修砚蹙眉,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人垂落下去。
他视线扫过一旁站立的看守,眼里黑沉沉的,孕育着风暴。
看守被这视线扫过,彷如置身数九寒冬之中,额上猝然冒出冷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王王王王王爷,昨日王妃被关进来后我们无人动她,是她自己生生叫了一夜,一直喊着要见你,适才奴才将人拉过来时,在牢房的地面上看到了血迹,想必她的嗓子是自己喊哑的”
白小淳缓过了疼痛后抬起头,痴痴的凝望着面前的人。
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与夫君说
徒劳的张合着嘴,他却怎么都无法发出声音来。
因为他的挣扎,他身后的十字形木架与身上的铁链也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
“带下去吧,再把青竹给我叫过来。”
“是,王爷。”
池修砚看人这般动作,沉下声吩咐了一声后将鞭子放回了桌上,转身离去。
从阴暗的地牢中走出时,突然而至的明媚阳光让他眯了眯眼。
他驻足在原地,心里却是波澜起伏,并不平静。
为何对上那人时,自己竟会心软?
“王爷,秦王来了。”
尚未理清自己心里莫名反常的原因,他耳边就传来了魏苍的声音。
秦王,正是二皇子池修朔的封号。
池修砚暗自蹙眉,他刚刚将人抓住二皇兄就来了,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他一阵衣袖,转身就往正厅而去。
“皇兄,你怎得有空来我府上?”
“先前被父皇派出处理事务,连你的大婚都未能参加,我这不是来赔罪了吗?”
池修朔闻言转身,他身着白浅橙布依锦鹤氅,一条春绿色几何纹皮带系在腰间,一双凤眼顾盼生辉,端的是雅致非常。
“皇兄何罪之有,大婚当日/你不是差人送了贺礼过来吗?”
池修砚上前几步,“那个玉如意我喜欢的紧,多谢皇兄了。”
“喜欢就好,不枉我特意为你寻来,”池修朔落座后视线看向墙上悬挂着的画作:“这副猛虎下山图气势颇足,意境更是不凡,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池修砚视线也随之移到画作之上:“这是我随手所作,皇兄谬赞了。”
“竟是三弟所作,”池修朔惊讶回首:“我只知皇弟你武艺非凡,兵法谋略更是上乘,原来你在丹青之上造诣也是极深的。”
“闲暇时偶尔打发时间而已,当不得皇兄此番谬赞。”
有小厮端茶而来,轻手轻脚的放于金丝楠木桌之上。
“说起来我确实是有事前来,”待小厮离去后,池修朔开口道:“此次皇祖母大寿,父皇将重开恩科一事交予我,嘱我必要好生办好,然恩科一事所涉居多,我实在是没什么头绪,所以才来想与三弟你探讨一番。”
池修砚眸色由深转明,原来是这事儿。
“重开恩科这种大事你直接找李阁老与苏丞相商议就是,我就是一介武夫而已,实在是帮不了皇兄。”
他说完后端起茶盏,微抿了一口。
端茶送客?
池修朔眼瞳深了些许,又寒暄了几句后自请离去。
“王爷,这秦王怎的无端跑来咱们的府上来了?”
待人走后,魏苍疑惑的道。
自家王爷虽是皇子,却久居边塞,这次凯旋归来也有半年之久,之前却是一直不曾见他上门联络兄弟情谊。
“他是故意显摆自己的得了父皇的赏识,得以负责重开恩科一事。”
池修砚嫌弃的看了眼魏苍,“你这性子若是生在皇家,只怕早就死了。”
“嘿嘿,那不是幸好没有吗?”魏苍骚了骚头,俊逸的青年脸上露出了几分憨傻来。
“王爷,王妃她——她——”
二人边说着话边往静心阁走去,迎面跑来一个小厮。
小厮跑的太急,堪堪停下后,胸腔上下起伏喘着粗气,却是怎么都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王爷,王妃她跑了”管家年纪颇大一些,腿脚慢,落后几步此时才走了过来。
跑了?!
池修砚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脚下立刻换了方向。
他的地牢可是关过不少穷凶极恶之人,而那些看守中也不乏武艺高强之人,怎得轻易让人跑了?!
想起刚才突然来访的二皇兄,他心中一沉。
难道真的是他?
一行几人匆匆来到地牢之中,看守们跪了一排,“属下看守不利,请王爷责罚。”
“一人下去领三十军棍,”池修砚扫了一眼跪成一排的人,脚步不停,走向地牢深处。
黄昏已至,夕阳西斜,微弱的橘黄色光由天窗中照射进来,却无法带来一丝丝的温暖。
破败的稻草堆上蜷缩着的白色幼兽缩了缩身子,裸露出来的皮毛上还有些尚未干涸的血迹。
狭小的地牢隔间空间十分有限,一眼就能看清。
牢门
完好,也无打斗的痕迹,唯一的不同就是突然冒出的白色身影。
看着那个近几日来已经十分眼熟的身影,池修砚声音低沉了下去:“开门。”
带路的看守闻言急忙打开大门,让开身子。
池修砚疾步走入,小心的将小家伙抱入怀中。
昨日事情过多,他直到现在才察觉昨晚小家伙并未出现在他房中。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小狐狸不自禁的就往人怀中蹭了蹭。
轻柔的动静让池修砚眯了眯眼,“魏苍,你将昨日我画的另一幅画也送到潜渊阁中让他们暗中寻找。”
“记住,本王要活的。”
“将军,王妃跑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青竹背着个药箱站在魏苍身后,他还惦记着自己房中正煎着的药呢。
“不可,”池修砚低头看向自己怀中伤痕累累的小狐狸,“你还需为它诊治。”
青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