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男主还是受伤了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夜色渐渐向大地铺开,嬴州城的百姓自发守在城门口,栀首也在城楼上焦急张望。
“回来了!回来了!”
“宁王殿下大获全胜,剿灭了北兴流寇,还生擒了匪首——”
穆之颖凯旋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回了嬴州城,城中一片沸腾,刘大人一抬手激动道:“快,快开城门,随本官去迎三殿下!”
万民都在欢呼,唯独栀首和小刺梨大眼瞪着小眼,心里凉飕飕的。
灰霭的暮色中,一脸肃杀的宁王端坐于马上徐徐而来,晚风卷起他肩上的披风哗哗作响,他单手策马身姿挺拔,远远看去一点都不像出门跟人干了一架的样子。然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栀首看清了他的脸,不再如出发前那般白净无瑕,而是布满了凝固后的黑色血迹。
他受伤了?
严重吗?
栀首兴奋地从城楼上冲了下去。
昏黄的光影下,城墙上那个纤细的身影一闪而过,当厚重的城门打开时女孩像受惊的鸟儿般扑向自己,穆之颖的心底似有什么暖暖的东西缓缓流过。
“王爷!”
栀首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了穆之颖,原本围在他两侧的侍卫全都勒住了马儿的缰绳,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
“我看看,你伤哪了?”
栀首拽着马鞍上下左右仔细检查着穆之颖的全身,可是他身上的银甲完好无损,看不出有任何伤口。
“王爷,你是不是伤到头了?头晕吗?想睡吗?”
栀首一连发问,穆之颖略显尴尬,“没有,孤毫发未损。”
“怎么可能,你看你脸上的血!”栀首指了指他的脸,穆之颖平静道:“勿惊,这血迹是那帮山匪的。”
“哦。”栀首失望地松开了手,穆之颖见她眉头紧蹙,抿了抿干涸的嘴唇,俯身冲她低声道:“孤真的没事,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宁王与县主这般郎情妾意,身后的士兵们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三殿下,三殿下~~”
在饱饱吃下这口“狗粮”后,刘大人这才带领着其他官员上前迎接,他高抬双手代表嬴州全城百姓向宁王深深鞠了一躬,高声感谢他造福了一方百姓。
穆之颖下马,所有骑兵也跟着落地。
“这是孤的职责,诸位不必言谢。”
穆之颖扶起刘大人,小声交代了他几句,刘大人躬身听来神情微微一变,随即又不动声色地轻轻点了下头。
由于宁王的到来,这困扰了嬴州多年的水患和匪患一朝得以解决,百姓们一路歌功颂德,簇拥着他进了城。
回到府衙,栀首拉着小刺梨就往后院走,准备回房商量计策,穆之颖却叫住了她:“孤有事找你,你随孤来一趟。”
栀首慢吞吞掉头“哦”了一声。
两人前后脚一进了门,她便问:“王爷有何吩咐?”
穆之颖没说话,只是背对着她摊开了双臂。
“干嘛?”栀首莫名其妙,穆之颖闷头道:“替孤卸甲~”
栀首呆呆眨眼:我又不是你的侍女,凭什么让我伺候你?
见她不动,穆之颖转身问:“不会?”
“嗯。”栀首点点头,穆之颖无奈一叹,“罢了,你一个文官家的女儿不会这些也正常。”
自己动手,他慢慢解开了甲胄上的革绳,不过当他侧身时,明显感觉得到他有些吃力。
栀首这时才想起来问:“王爷,班大人呢?从方才就没看到他,他不会”
穆之颖皱眉,“他没事,就是手臂受伤了,眼下应该和其他伤兵在一起疗伤。”
“呼——”
栀首长出了一口气。
穆之颖缓慢地脱着铠甲,自己在旁也帮不上忙,想了想她主动提起木桶去灶间打来了半桶热水。
“王爷,你擦擦脸吧。”
栀首把热水倒进了铜盆里,穆之颖身上这件几十斤重的铁衣也被悉数脱下,栀首刚一抬头就看见他那湿透的外衫上居然有一大滩血迹,从伤口的形状上看是箭伤。
“王爷,你背上”
栀首惊讶,“你方才不是说毫发无损吗?”
“当着百姓的面自然不能说了。”穆之颖示意她,“那柜中有药,你帮孤包扎一下吧。”
栀首连连点头,“好,马上。”
穆之颖褪了一半的衣裳坐到了凳子上,栀首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伤口,看得出这伤之前有简单处理过,但可能因为后面打斗又撕裂了,所以血一直没止住。
栀首尽量放轻动作,可在涂药粉时她还是瞟见穆之颖搭在桌上的手握了一下。
“疼吗?”
“当然疼了。”
他这大实话把栀首逗笑了,“我还以为王爷会说‘区区小伤,何足挂齿’,没想到王爷居然也怕疼。”
穆之颖也笑了,“孤又不是怪物怎会没有痛感?”
他扭头过来正好瞧见栀首撇了下嘴,“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在你心中,孤就是个怪物不成?”
栀首摇摇头,“没有。”
一听就是口不对心,但穆之颖却无法指责她半个字,谁叫自己从前那么对她呢?
不仅亲手推她下水,还总想着要杀了她,可她却不计前嫌一次又一次地帮了自己,想想之前的他简直是被人蒙住了眼睛,竟然不知道最好的原来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因为老妈是护士长,明辰星又组织老师和员工们学过急救,像包扎伤口这种活栀首很轻松地就能搞定。换了盆干净的水,她为穆之颖擦去了脸上的尘土和血污,又从衣柜里取出了一套常服。
“王爷,你看这身行么?”
栀首笔下的穆之颖是个极其挑剔的人,在帮他换衣服前必须得先问问清楚。谁知穆之颖看也没看就说可以,栀首便将窗前几案上放着的铜镜拿到了桌上,想着等下顺便帮他梳梳头。
这是女生的习惯,哪怕不是自己梳妆,但也得摆上镜子才行。
衣服穿戴整齐,栀首散开穆之颖的长发,拿到手里一点一点帮他重新梳拢,看着这乌黑光滑的头发,她想到了之前的那个阿飘,禁不住笑出了声。
穆之颖奇怪,“你又笑什么?”
栀首绷着脸,“没什么,只是觉得王爷这头发比女子的还要漂亮。”
穆之颖斜眼瞪她,夸一个男人怎么可以用“漂亮”这个词?
“哎呀,王爷别动~”栀首掰正他脑袋,“本来就不好梳,你再乱动的话待会发髻歪了可别怨我。”
穆之颖立马老实地坐着,腰杆挺得笔直。
这嬴州府中的铜镜没有宁王府寝殿里的那面大,穆之颖稍稍倾了身子想在镜中寻找华灿的影子,就在他刚刚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能同时看见二人的倒影时,门外却传来了刘大人的声音。
“三殿下,下官有”
刘大人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一见这暧昧的场面吓得慌忙抬手遮住了眼睛,栀首则下意识地将簪子往穆之颖髻上随便一插便撒手退开了。
也不知是因为偷看华灿被打断,还是因为栀首扯疼了他的头发,总之穆之颖面色一沉,先是不满地嗔了栀首一眼,又语气不悦地问刘大人:“何事?”
刘大人本想私下禀报,但一看这俩人都举案齐眉了,便也没有什么顾虑直接道:“三殿下,您让下官盯紧的那几人好像想跑!”
“哦?”穆之颖冷笑,“就这般沉不住气了?”
刘大人抬手道:“不过人已经被班大人控制住了,王爷要不要现在就审审?”
穆之颖点点头撩了衣袍起身就往外走,栀首杵了一秒,想了想也跟上前去,穆之颖知道她在后边但并未出声阻拦。
一进府衙地牢,栀首瞧见小刺梨居然也在,刚想问她什么情况班蔚就出现了,而且他的胳膊上还缠了好几圈的绷带,这乱七八糟的手法不用猜就知道是小刺梨的杰作。
班蔚耳语了两句后穆之颖和刘大人便一起进了审讯室。
栀首拉过小刺梨来问:“怎么回事?”
小刺梨一脸不高兴道:“还不是班蔚那大傻子,明明受了伤还逞能,医工才刚给他包扎好他就去抓人,结果伤口又裂开,我瞧他可怜便好心帮他重新弄了一下,正好用上了他之前送我的金疮药,也算是还了他的人情。”
栀首闻言笑出了声,“你平时那么嫌弃人家,现在倒挺关心他的嘛~”
小刺梨:“”
笑过后栀首又拐拐她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想问那里面关着的是什么人?”
小刺梨回她:“这几人应该是运粮的侍卫,我听班蔚说这帮人在剿匪时曾想趁乱刺杀穆之颖,有人还射中了他一箭。”
“原来王爷背后的伤是他们弄的可这些人不是朝廷派下来的吗?”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
小刺梨挠挠头,“不可能是光帝想要自己儿子的命吧?”
栀首觉得不会,小刺梨扯了扯她,两人便缩头缩脑地趴到了审讯室门口。
班蔚给穆之颖搬来了椅子,他坐下后冲着刑架上的三名男子冷声问:“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
三人均把头扭到一边,班蔚给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拿起皮鞭就朝最近的一个男子身上抽去。
“啪”一下,这沾了水的皮鞭便将那人打得皮开肉绽,栀首和小刺梨同时吓到失声,穆之颖转身回来,眼神戏谑问:“好玩吗?非要跟着来。”
“不好玩,吓人。”栀首咽了咽喉咙,拖着小刺梨跑开了。
出了地牢,脚软的两人坐到了石阶上,想象力丰富的小刺梨忍不住脑补了古装电视剧里审讯犯人时的那一套流程:先是一顿鞭子,然后再上烙铁,要是犯人还是嘴硬便将头按进缸里水刑伺候。
“花花姐,那三人敢行刺穆之颖,那他们不会被打死吧?”
栀首摇头不知,但以穆之颖的手段要是对方不供出幕后主使估计也活不长。平复了一会,她慢慢站起来,“走吧,这地方瘆得慌。”
小刺梨也搓了搓手臂,“没错,光站在这门口就感觉阴风阵阵,还是回去吧。”
……
第二日,晨曦出露。
当栀首还在做着回家的美梦时,门外就来了好几个厨子,他们有一阵没一阵地敲着门,既想叫醒栀首又怕吵到她。等到栀首打开了门,厨子们都毕恭毕敬地拱手见礼,想请她再传授点烹饪技术。
原来今日天刚亮,四方的百姓们都争先恐后地来府衙送东西,就连城中最抠门的富户财主们也都将之前藏起来的鸡鸭牛羊全都贡献出来,说是要举办一场庆功宴好好犒劳一下宁王和众位将士。
小刺梨也睡不着了,草草洗漱完毕就跟着栀首去帮忙。
两人到了点兵场,这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超级大食堂,桌椅板凳都是百姓从家里扛来的,有大有小,有高有矮。妇人婆子们帮忙择菜,男人们则在边上杀猪宰羊。
由于食材有限,厨子们都虚心向栀首请教,希望能做出多一点的花样来,栀首耐心地给他们上着课,小刺梨则看着旁边那摆了一地的酒坛,顿时计上心来。
众人忙活了一天,到了傍晚时分这庆功宴总算是可以开席了。
穆之颖走到主桌前,看着这七拼八凑而来的菜肴,第一次感动到无语凝噎:“孤何德何能,能让一城的百姓倾其所有只为给孤举办一场宴席?孤受之有愧,今日且借这水酒一杯,敬天地敬先祖,敬我大荣万千子民!”
仰头,他将班蔚准备的“酒”一饮而尽,可入喉时才发现:坏了,这酒貌似是真的!
班蔚也看出了他的异样,可不等开口说话,穆之颖就按住他道:“没事,这酒极淡,一杯而已不碍事的。”
“三殿下,下官们也敬您!”
刘大人带头回应,众目睽睽下班蔚也没法当场换酒,穆之颖只能硬着头皮又饮下一杯。
“王爷,真的没关系吗?”
穆之颖点头,悄声道:“这酒淡到几乎闻不出来,应该是后来加到这清水中的,你先把药丸给孤服下,孤应该能撑一会。”
“是。”班蔚退后,偷偷回房去取药丸。
为了不再喝酒,穆之颖故意打岔,让各位官员也说上几句,官员们受宠若惊都一一起身来发言,穆之颖趁着这机会让令一名心腹将酒拿走了。
小刺梨看着他那略微不正常的神色,一勾栀首的脖子偷偷道:“花花姐,我在穆之颖的酒壶里加了真的酒,可能这次他发作的时间会延长,但肯定会晕,到时候咱俩就有机会了。”
栀首此刻正愁自己找不出合适的办法接近穆之颖,想不到小刺梨居然还有这一招,她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橙光,开心地从桌底下伸出了手跟小刺梨重重击了个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