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结界术
天空泛着灰蒙蒙的冷色调, 暗沉的云彩像铅坠一样堆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泥土的气味，下雨前的气降低现象给人带来了胸闷的感觉。
佐原真依摩挲着桌子里的雨伞的伞边, 看向窗外的铅云, 大概判断出再过几小时就会迎来一场暴雨, 而且持续时间不会短的样子。
突如其来的预警感打断了她的沉思, 佐原真依下意识坐正身体扭过头, 以水色和白色为主基调的包装盒落在了她的桌子上。
来人推了推自己的墨镜，虽然少年的高挑的身体配合上他的插兜站姿有点挑衅的感觉, 但是那盒印有利尻山照片的礼盒放得却很平稳。
看着面前肉眼可见被惊动的佐原真依，五条悟把桌边的伴手礼又往里挪了挪：“这是我带回来的伴手礼, 顺带一提, 你这次任务干的不错嘛。”
虽然礼节性地送了伴手礼，但是没指望会被回礼的佐原真依在意识到五条悟在夸奖她之后刚觉得对方今天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就听到面前的白发少年似是有些焦躁不安一样微调身体重心：“不过，你昨天送的伴手礼是真的说不上好吃，它家今年的限时季节特色比起往年真的差了好多，那个樱花马卡龙的味道完全变了，吃起来挺难受的。”
啊、等会儿，他现在是在说什么。
没等五条悟隐约意识到哪里不对劲重新组织语言, 他就看到面前本来眼神中带有茫然之色的佐原真依在反应过来之后露出了恍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她明白了，比起送伴手礼, 五条同学来这边更多是为了表达自己吃了不喜欢的甜点的不开心吗, 怪不得他会特地过来靠近他讨厌的人。
“我明白了、五条同学你真是辛苦了, ”呼吸了一口窗外传来的湿冷空气, 佐原真依垂下眼眸, 把桌边的白色恋人礼盒又往外推了推，“谢谢，五条同学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伴手礼什么的就不必了。”
不是、你都明白了些什么，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我想说的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手捧被推回来的伴手礼，看着面前面带微笑的佐原真依，想解释但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的五条悟难得地卡壳了，心绪不稳下他身周的咒力也开始隐约有了波动的迹象，白发蓝眼的少年上前一步压低身躯直接出声：“不是、其实我——”
“快上课了、给我回到你座位上去，悟，”一进教室就看到某身高一米八多的问题儿童周身咒力跃升、一巴掌拍在乖巧正坐在位子上的同学的桌子上的恶人姿态，夜蛾正道感到自己脑内的神经又传来了熟悉的抽痛感，“还有，五条悟你的检讨书和任务报告书呢？算了，你小子下课后直接过来找我。”
五条悟：（一种植物）
*
“……总而言之，作为结界术的一种，[帐]的存在对于咒术界来说是十分必要的。咒灵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为了避免非咒术师及相关人员在目睹我等与咒灵乃至诅咒师等存在战斗时的景象与真相带来的人心惶惶的局面，无论何时，战前一定要进行[下帐]的行为。”
考虑到佐原真依的存在，夜蛾正道在讲解结界术的时候特地把[帐]这一节拎出来又详细讲了一遍，虽说理论来说已经可以领域展开的她对结界术的天赋肯定也是只高不低，“多数情况下，如果任务中有辅助监督随行，考虑到释放[帐]的咒力损耗和当事人战斗过程中无暇维持等相关要素，一般会由经过训练的辅助监督负责[帐]的形成与运行，但是运用[帐]这种咒术师最基本的能力，大家还是要掌握和认识的。”
“在这里，我要再次强调，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在没有帐的情况下动用可能造成大规模破坏的术式，”夜蛾正道点名批评某位有前科的人员，“五条悟那种控制不好输出力度把咒灵和帐一起破坏的行为也是不提倡的，请同学们注意。”
“那次主要是对面太恶心了，我只能把他们都炸掉啦，”一手支着下颚的白发少年撇了撇嘴，随即在老师的死亡视线下快速改口，“好啦好啦，我下次会努力不砸的，主要还是那层帐跟纸糊的一样，稍微用力就破掉了嘛。”
“……关于帐的详细分类和实际操作是下午的课程，”夜蛾正道已经快习惯这种五条悟反复搞事的行为了，他在短暂地深呼吸压了一下火后把手中的教材合上，“今天会有辅助监督从旁协助教学，由于结界术是个比较复杂的学科，深入研究的话对学习者的天赋会有严苛的筛选，在这里我们也不做要求，但是最基础的屏蔽用帐是必修课。”
“考虑到天气原因，集合地点在西部体育场的二号室内演练场，时间为下午一点半，别忘了带伞。”
*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西部体育场，二号室内演练场]
在窗外的暴雨阵阵的背景音中，本次高专辅助结界术实践课正式拉开序幕。
“各位都是经历过任务的咒术师，我也就不必赘述帐的定义了，一般来说我们统称的[帐]，都是屏蔽用的简易结界，其作用效果为对于非术师，能看到内侧，但不能发觉内侧发生了什么。”
身穿黑色西装，金色发梢因为雨天的缘故微微湿润的男人抬手结印，“此类屏蔽用帐的通用咒文为‘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伴随着他的动作，黑色的帷幕从他的头顶上方开始展开，最后形成了完美的闭圆，“默认状态下的帐是一个球形区域，它的覆盖范围包括了地下。当然了，如果有特殊需求也可以只取一部分，比如地上的空间进行构筑，只是这样的话对咒力的操控要求也会提升一些。”
虽然已经出任务见过了帐，但是当时情况比较紧急，再加上战斗全程发生在室内，等战斗结束之后时间也早就到了夜晚了，佐原真依也就没太来得及仔细注意帐内的场景。
现在一看这种外部为暗色，内部看起来像是“天黑了”一样的效果，佐原真依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某种既视感，她的[守御]和[帐]好像某种程度有相似的地方。
这样一来，说不定会有一些可以操作的部分。
少女微微仰头，看向身周的简易结界，若有所思。
“除了这种最基础的[屏蔽]以外，帐的种类还有很多，在补充效果下可以做到[驱散]、[隔绝]、[嘱托]等效果，所需要的咒力操控和条件设置也各不相同。”
名为浅加拓真的辅助监督解开结界，继续进行更深一步的介绍，“需要注意的是，结界术大多是以咒力为根源进行补充效果的要求的，与咒力无关的存在可能会出现不被[帐]识别等特殊效果。”
“不过我们的要求就停在[屏蔽]这一步了，接下来就请大家进行实践吧。”
*
简易结界术的要求很低，只要有些许的咒力再加上一些定点的培训就可以做到，很快就已经把[屏蔽]的帐成功放出来的四人已经分成两组开始高端操作了。
在五条悟心血来潮，用咒力包裹手掌，一拳打破了夏油杰的帐并说了一句“啊、手滑了，杰你的帐也好容易被戳破诶？”之后，场景就从各不干扰，井水不犯河水的单独训练走向了未知的道路。
被打破结界又被嘲讽了的夏油杰当时面上维持礼节性微笑没多说什么，事后五条悟结印吟唱咒文，成功展开[屏蔽]类帐时，一旁围观的咒灵操使抬手就是一发咒灵冲击。
在成功突破了五条家天才六眼放下的帐后，夏油杰嘴角上扬，笑眯眯地对着墨镜滑下鼻梁的好友礼尚往来地回了一句，“诶？悟你的帐也没结实到哪里去啊，我也只是手滑了一下它就破掉了，真是太遗憾了。”
从此，咒术高专一年生男子组的两位同学开始身体力行地鉴证浅加拓真之前说过的[屏蔽性能的帐主要作用对象为非术士的普通人，但是也会出现被术士破坏的可能性]这一条。
一时间，无下限术式与咒灵操术齐出，澎湃的咒力波动和咒灵的嘶吼从训练场的东侧角一路传递到另一头，场面一下子变成了结界术攻防战。
而另一边，咒术高专一年生女子组的气氛就要和谐很多。
佐原真依在一次成功了基础类别的[屏蔽]用帐之后就开始尝试把自己模糊的想法代入现实。
身为已经可以完成咒术战顶点操作——领域展开，同时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已经开发[守御]术式的咒术师，佐原真依在结界术上的天赋毋庸置疑。
现在，完成了必修课的她开始进行跨阶挑战，[帐]本身身为结界术的一种，与术式[守御]从外形到一部分的构成是相似的，在此基础上，身为施术人，在调整一部分的术式构造后，就可以近似形成一种新的效果……
“硝子同学、硝子同学！你看哦，我好像做出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东西，”在反复计算和调试后，佐原真依凑近了一旁围观男子组切磋现场的家入硝子，身穿红白巫女服的少女抬手开始结印，“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一般而言，帐的作用效果和视觉效果同速，而且大多是从穹顶向下覆盖，在整体形成一个闭合球形区域后视为正式下帐完成。
但是现下随着佐原真依身侧跃升的咒力波动，粘稠的阴影从她的脚下延展而出，随即在她们的上空交汇，形成了熟悉的封闭暗色空间。
“啊、这种感觉…”家入硝子试探性地走到“帐”的边缘，用咒力包裹手掌，小心地戳了一下，“比起来帐，这个更像是…是守御的术式吗？”
“果然被硝子同学你看出来啦，这个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守御]的一种变种吧。现在这个还很粗糙啦，我本来想着能不能形成可以[防守反击]的帐，但是目前构筑出的好像是更偏向[屏蔽]的守御术式了。”
佐原真依挠了挠头，随着她的动作，发间的红色绸带轻轻摇晃，尾端的星状金属吊坠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而且这个结界位不是很稳定的样子。作为附加了[屏蔽]的代价，虽然这个效果和本身的[防守反击]并不产生冲突。但是守御本身的各项属性也有所下降的样子，总体而言有点四不像了。”
看着笑着说“哈哈哈果然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结界术果然好难学啊，我还是再调一调试试看吧”，在挥手解除了结界后，转身又开始低头站在一旁继续调试术式构成的佐原真依，家入硝子再次为同伴表露出的自我评价偏低的行为感到心绪复杂。
别的不说，能有这种术式和结界术相结合的想法，与此同时又有超强的行动力从而短期内就呈现出了初步成果，在家入硝子看来佐原真依就是纯粹努力的天才的类型。
就这半节课就可以改造术式的速度她还觉得慢，虽然佐原真依本人主观上并不觉得自己厉害，但是那种客观上的天才自傲已经开始闪到明知自己天赋不在此的家入硝子了。
如果说出去给那些死磕结界术但是天赋不够的咒术师们听的话，那些人大概会气到咒力暴走也说不定。
在场地另一端遥遥传开的震颤和波动中，佐原真依张开手，身侧的袖子在涌动咒力引发的气流中白鸟振翅般上下纷飞，随着力量的过度涌入，虚幻的暗色屏障再次凝结为悬浮在她的掌心的球形物，很明显，这个术式已经升格为[盾]，又是一个守御成体术式，和她预想中的[帐]并不是同一效果。
“或许是咒力太多了吗，本体是[帐]的话就不应该以[守御]的结构为蓝本进行术式架构，但是如果只是把防守反击的回路加载在屏障用[帐]的基础结构上的话，单纯的[帐]又运行不了那个回路……”
在反复的尝试后逐步掌握规律，但是越发陷入谜团的佐原真依看着自己掌心上的纹路，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如果能把这两个融起来，不是让[帐]可以防守反击，而是作为[守御]的一部分进行[连锁]，在帐被攻击的时候守御也被[视同攻击]，从而触发反击效果的话……”
家入硝子及时地伸手拽住了因为保持低头站立的时间有点长，以至于刚抬头迈出一步就因为腿麻而差点摔一跤的佐原真依。
并没有在意自己现下的姿势，依靠在同伴怀里的女孩子因为突如其来的灵感笑出了声，给发少女一手攀着棕发同伴的臂膀以借力支撑一时有些站不稳的自己，一手努力上抬举到同伴的眼前。
“我想到了，硝子你看哦！”那只白皙的手以一种花朵一样优雅的姿态旋开，“由暗而生，比黑更黑……”
比起之前下降了一个等级的咒力从她的身上轻柔地焕发而出，以佐原真依为圆心向外扩展，深色的液状暗影从地上浮起，逐渐向上攀升，暗色的帷幕笼罩了她们的身影。
“这次应该就可以了，不限出入，效果屏蔽，但是在被攻击的时候会触发一部分防守反击的效果！”
眼前的手放下了，怀中的少女喜悦之下没有第一时间站直身体，而是双手攀附着身前人的肩膀，维持着亲密的姿势与好友分享自己的喜悦：
“虽然咒力的消耗还是不可避免地提升了，防守反击的效果也会比正式的[守御]要有所降低，作为[帐]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直接通过炸裂自身的做法进行反击，泛用性也比较低，但是我终于成功了诶！硝子，这种调节术式架构的感觉真的很有趣！”
因为凑的很近，家入硝子能感受到佐原真依激动之下加速的心跳和呼出的温热气息。
在感受到怀中的黑发少女因为重力原因逐渐往下滑的时候，家入硝子并没有打扰她的话语，而是自主微调了一下姿势，把仍出于兴奋状态的佐原真依扶得更稳了一点。
“……总之能成功真是太好啦，硝子！我真的、”兴奋之下直呼同伴名字的佐原真依在对上了眼前人的视线后话语逐渐卡顿。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挂在家入硝子身上自说自话了好久的佐原真依下意识想松手后退站直身体，浅淡的绯红逐渐攀爬上她的脸颊，“那个、抱歉，硝子同学，让你见笑了，我一激动就容易控制不住、”
因为家入硝子没有松手，卡在原地，仍处于尴尬状态的佐原真依吞了下词，随即她努力把不自觉漂移的眼神移了回来，“总之、给硝子同学添麻烦了不好意思，我马上就——”
“没事，你刚才说的挺开心的，我听的也挺开心的。”
家入硝子挑了挑眉，把人扶正，顺带帮佐原真依理了一下她刚才在自己身上蹭乱的头发。
看着对面的同伴因为站直身体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的动作，一身黑色高专/制服的少女上前一步，姣好精致的面容再次对同伴形成了美颜暴击。
家入硝子带着几分笑意继续开口，“比起那个，我更在意的是，你刚才喊了我好几声‘硝子’来着。”
“啊、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注意——”
“不用了，我觉得这个称呼就不错，以后就这么叫了，可以的吧？”家入硝子拍了拍佐原真依的肩，笑得很愉快，“之前也说过嘛，你看你也习惯这么叫了对吧，那以后就这么叫吧，朋友不都是互相叫名字的吗？”
“还是说我们不是朋友吗，这就让我有点难过了…”
“不是的、我们早就是朋友了，硝子同学，啊、不是、那个…”在看到同伴的表情后，佐原真依快速上前一步，咬牙开口，“我很喜欢你的，硝子。”
“太棒了，我也很喜欢你的，真依！”
刚才还一脸落寞的家入硝子握住佐原真依的手，笑得阳光灿烂，“那就说好了哦，以后都这么叫我就好！”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