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礼
鼻尖闻到了微微苦涩的香气, 耳旁是轻微的杯碟碰撞声响。
在细小的交谈声和簌簌的声响中，夏油杰看着面前的盛有冷面的竹制小盘和装有深色特制蘸汁的荞麦猪口小杯子，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怎么了吗，夏油同学？”
清亮的女声在他的对面响起, 夏油杰抬眼看去, 正好对上了佐原真依的眼神。
她正夹起一小撮面条准备往蘸汁里放, 发间的红绸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是有什么事情吗？”
“啊、没事的。”夏油杰下意识地回以笑容。
身穿黑色制服的少年拿起筷子把配料中的山葵点在荞麦面上，余光扫过桌面内侧的购物袋和蛋糕盒, 开始一边往蘸汁里面放白萝卜蓉，一边反推目前这个状况是怎么形成的。
*
“大概就是这里了，”站在破旧的屋舍前, 夏油杰对着纸质材料上的模糊影像对比了一下, “木制屋舍, 门口有树, 门牌号虽然磨损了点也对的上，就是这家古屋没错。”
三级咒灵的袚除难度是“用手/枪勉强可以安心”的程度，在场一位准一级咒术师夏油杰，一位二级咒术师佐原真依，术式还可以配合, 他们的搭配打本次任务目标, 不出意外就是碾压炸鱼局。
但是他们都没有太放松的意思。
才经历了一个三级咒灵变态突变准一级假想咒灵事件的二人本身也都是相对谨慎的性格，在谈笑间他们身上的咒力流速已经开始缓慢提升, 逐步进入备战状态。
三级咒灵也是有很多种类的，越是繁华的城市里的人们所产生的咒灵越是复杂, 有智慧的低级咒灵有时候产生的危害会比凭借本能作战的高级咒灵更大。
本次任务不存在人质之类的干扰因素属实排除了很多潜在的麻烦。
“委托人的描述是夜间听到了诡异的咚咚声, 一开始以为是年久失修房屋老化的正常现象, 后来在某次回房过程中看到了畸形的怪物的影子，随后在家里发现了很多诡异的球型凹痕，在两日前求助了东京都立咒术高专下属的专业机构。”
夏油杰把手中的纸质文件递给了一旁正在端详庭院结构的佐原真依，这个任务的等级一般来说用不着两位咒术师协同合作，因为没有事先报备是双人参加，所以本次辅助监督浅加先生只准备了一份纸质版材料，“在进行观测后判定这里应该是存在一只预测等级为三级的咒灵。”
“好的、夏油同学，考虑到本次任务地点的面积比较广，或许我们可以先考虑一下侦查的问题，”佐原真依抬手接过档案袋，她着重看了一眼材料里的房屋平面图，“而且这栋房子可能承受不住太大的攻击，考虑到委托人的要求，我们可能得尽可能动作轻点。”
回想到那位大叔一边哭一边凑上来说着这是祖屋请咒术师大人们手下留情否则他无颜面对祖先的样子。
因为服饰是巫女服差点被初次见面的委托人拽着袖子哭的佐原真依的声音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感谢靠谱的浅加先生的及时阻拦，那位委托人只能被迫停留在她三步之外，面对快速调整身位挡在她身前的、身材高挑的夏油杰的礼貌性笑容。
不过其实佐原真依也没太被吓到就是了，更绝望的、歇斯底里的乞求与更高一级的涕泗横流和痛苦到哭不出声的祷告她都接受过，与那些久远过去的信徒们的狂热相比，这次的委托人的态度也就是比普通人稍微激动点的程度。
“确实、既然委托人提了，我们就得相对收敛一点，”夏油杰微微挑眉，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不过，任务中的损伤基本是不可避免的，比起思考怎么面对祖先，我个人觉得他还是想一想怎么能有长久的以后比较好。”
哪怕说着这种比较尖锐的话，夏油杰的语气也十分和善，他看向身侧听了他的话也并没有露出惊诧神色的佐原真依，笑容微微加深：“那么，真依同学这么说的话是有什么比较好的侦查办法吗？”
虽然本次任务就是顶个名头，但是培养协同作战默契度确实是有必要的，经历了虹龙事件夏油杰也差不多对佐原真依的实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但是对她具体能做到什么程度还是挺模糊的。
有着[咒灵操术]的犯规术式的少年其实对佐原真依自我公开的[谐鸣咒法]在主人的操纵下产生的多重应用挺感兴趣的。
毕竟同为召唤类和凭借术式可以使用多重不同能力的存在，他对这位有领域展开能力的半个同类产生好奇心也是难免的事。
“我确实初步有点想法啦，但是怎么说呢，”佐原真依似是有些无奈地抬手捂住了脸，“我的弟弟和妹妹，啊，其中小白那孩子夏油同学你也见过的。他们的观念本来就有点偏，又不可以硬掰……”
看着身前的少年，再次想到了牡丹饼事件的佐原真依越发无法直视夏油杰脸上的笑容，她叹了口气，神色罕见地带上了苦恼：“说起来真的非常感谢夏油同学当时接受了我们的道歉，今天的事也是，我会铭记于心的。”
说着说着，佐原真依的咒力波动开始逐渐发生改变，涌涛般的咒力在她的身周跃动，她垂在身侧的白袖子也被镀上昏红的色泽。
第一次目睹佐原真依召唤她的[家人]的现场的夏油杰直面气势逐步攀升的同伴，大概判断出她的召唤步骤类似她本身的领域展开，都是一种需要调动大量咒力的行为，但是她的成效也很显著。
“哇，今天是我吗，真依姐姐？”
孩童软糯的声音响起，身穿白色水干服饰的小女孩快乐地拍了拍手，随着她的动作，她头上侧戴着白色的四目狐狸面具微微摇晃。
完美的人形、清晰的神志、无懈可击的伪装、特殊而强大的能力，这种术式和随便一个人都能学的基础式神术之间的差距可谓日与萤火。
“上次小黑回来了之后炫耀了好久，说是什么被真依姐姐你夸了是男子汉，所以果然他才最厉害之类的，”小白直接扑入佐原真依的怀抱，拽着她身侧的袖子，自然而然地开始撒娇，“我就说嘛，我也能帮得上真依姐姐你的忙的！”
“诶、等等，这个声音，”在被自己心心念念的姐姐摸了头之后，发出细小的满足咕噜声的小女孩突然睁大有些空茫的眼睛，快速扭头，精准地看向了她侧后方的夏油杰，“哇！大哥哥你也在！抱歉，刚才太开心了没有注意到夏油哥哥你。”
夏油杰对着微微蹲下身让小白安心窝在她怀里的佐原真依和对他露出灿烂笑脸的小白回以笑容。
对于他一开始被自然而然地忽视了存在感，夏油杰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如说小白这孩子能在这种情况下意识到在场的人还有个不太熟的大哥哥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唔姆，如果是奇怪的声音的话，我能听到哦，”被佐原真依拜托了的小白露出了欢快的笑容，她的声音轻盈的像是翠鸟，“它一直在动的样子，不过大概是徘徊在一个固定的房间里啦，距离姐姐你们大概是，我想一想怎么形容……唔姆，姐姐你把手给我一下。”
一种难以描述的低沉节拍伴随着含浑的声响在佐原真依的耳旁响起，那种冗杂的精神冲击让她有了一种梦回反转术式失控的既视感，但是这次小白共享给她的世界要相对简单和可控一点。
和小黑不同的是，可能出于视力的补偿效应，小白的能力更敏感一些，相对应她的[感染]能力也更强，也更能引发她的[谐鸣]。
“一层，东向左数第三个房间，门口破坏了一半，纸拉门有摇晃的声响，应该也有损伤，”对比着手里的建筑剖面图，佐原真依努力辨认她耳中的声响，这种突然放大的感官得到的声音与她脑海中认知的事物对应不上的感觉使她的思考判断时间变长，“在场没有其他生物了，应该就只有这一只咒灵……”
“好了，辛苦了，真依同学。这种程度的消息已经足够充分了，”看着同伴脸上眉头紧蹙的表情，夏油杰适时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在她的注视下半蹲下身，对着小白夸奖道，“小白也是，你真的很厉害，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哦！”
“诶嘿！是吗，我就说我也可以做到的，”被夸了的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她用一种雀跃的语气说道，“这下我也可以向小黑说我很厉害了！对了，姐姐，这次我可以吃双倍糖的草莓大福吗？小黑说什么双倍糖的荻饼有特殊的感觉，我也想试一试！”
双倍糖的草莓大福，这口味和悟有点像啊，这么小的孩子吃糖会不会蛀牙啊。
哪怕模糊意识到小白的实际年龄说不定比他都大，但是因为对方与外表相匹配的心智还是让夏油杰下意识把对方当小孩子对待。
果然，虽然他没有什么讨厌的食物，但是比起来过甜的甜品，他还是更喜欢吃荞麦面一点。
就在这时，还牵着小白的手，术式还没完全解除的佐原真依刚把注意力从不远处的古屋和咒灵那里收回来，就被夏油杰近距离那句“虽然不讨厌甜点但是我果然更喜欢荞麦面”的心音撞了个正着。
所以说，夏油杰同学也不是甜食爱好者，那大家彼此送伴手礼的第一反应都是甜点的这种风气到底从哪里来……这么一排除下来，再想到那句“说好了给悟带特产甜点当伴手礼”，真正的甜食爱好者大概只剩下……
不过，荞麦面的话，夏油杰同学喜欢清淡一点的食物吗，那她之前查好了准备送的甜点回礼大概都得换。
“怎么了吗，真依同学？”
看着面前的夏油杰，佐原真依把飞远了的思绪给扯了回来，当务之急是解决古屋内的三级咒灵，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做任务时，分心是第一大忌。
“没事，我们准备进去吧，”佐原真依摇了摇头，在许诺下次给她带双倍糖的草莓大福试一试之后送走了欢欢喜喜的小白，站起身的佐原真依周身咒力波动再次改变。
守御的术式已经准备就绪，身穿红白巫女服的少女与她身侧的同伴一起踏入了面前的古屋。
任务很顺利，毕竟对方真的只是一只三级咒灵，考虑到委托人的需要，夏油杰甚至都没有召唤什么高等级的咒灵。
咒灵操使在最开始召唤了一只带状的咒灵用来限制对方的行动之后，周身带着暗色光辉的少年直接咒力包裹身体，上去就凭借出色的格斗技开始和对方进行近身肉搏。
战斗结束得相当之快，咒灵全程连夏油杰身上的盾都没打破，对方弱到夏油杰都觉得他吃了这个咒灵球会比较亏的程度。
在那之后，考虑到彼此的伴手礼的需要，在告别了喜极而泣又想抬手拽人，而且这次想拽的人变成了夏油杰的委托人后。
夏油杰和佐原真依谢绝了浅加先生的接送，直接乘夏油杰的飞行咒灵进行了本次行动的重点，伴手礼采买。
让夏油杰有些惊讶的是，佐原真依对自己的目标相当确认，她似乎是已经做好了一个备忘录栏，全程都是进店、询问商品、快速付款的三件套，少有的停顿也是因为她要的商品缺少或者店铺比较难找。
由此，哪怕她买的东西的种类很多，但是等他们结束了采买流程，时间居然还很早，是还有空吃顿饭的程度。
“最后一项的甜品也买完了，”佐原真依在备忘录的最后一行上打了个勾，看向身旁同样手拎蛋糕盒的夏油杰，“接下来，如果不忙的话，夏油同学方便一起吃个饭吗，距离这里也不是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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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捧起加了荞麦汤的猪口小杯子，在喝掉最后一口后看向桌对面同步放下杯子的佐原真依。
已经推完日程的他确认自己应该没有漏掉什么细节，夏油杰坐正身体，等待眼前的同伴开启谈话。
“无论是战斗时的配合还是其他的方面，最近一直承蒙夏油同学的关照，非常感谢你，”佐原真依抬起头，直视对面的人的眼睛，“说实话，当初夏油同学邀请我成为你的同伴的时候，我还有一些别的疑虑，但是现在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正确的决定。”
“夏油同学你真的是一个很可靠的同伴，”看着对面眼神流露出些许茫然的同伴，佐原真依声音轻快，笑容诚挚，“作为你的同伴，我也会努力加油的。从今往后，请你继续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