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夜探无量阁
“第一次得见,是在元宵夜右相府的后院,我刚到那里,外面的风雪就开始大了起来,下车后,我第一眼就看见了雪夜中那匹金色的马儿,它发着光,让这雪夜像是幻境。”胡比伽罗没有注意到十六郎神色中的异常,轻轻转动面前自己的杯子,像是沉浸在某种回忆中,“也就是在那一晚,我遇见了藏在我马车底下的可怜人,刘钰璎。”
“你说在元宵夜右相府的后院,滕王的马也在?!”十六郎突然睁大双眼,以一种不可置信的口吻说道,“可滕王明明跟我说,自己是三月才来洛阳的?”
“是么?”胡比伽罗露出疑惑的神情,既然滕王殿下是这样说的,可能妾看错了吧,虽然那匹金马十分罕见,但也可能有两匹相似的也说不定,况且滕王那么尊贵的身份,造访右相府怎么会与我们这些乐姬一样要走后门呢。”
胡比伽罗讪笑着,又不好意思地给十六郎添了杯茶,茶杯还未满,外面响起了一阵哄闹,一个气势十足的女子声音凌厉地响了起来:“韦正矩!你给本宫滚出来!”
听到这声音,胡比伽罗的脸色立即难看了起来:“新城公主来抓韦驸马了!”
话音刚落,韦驸马就从门外闪了进来,额头、脸颊还留着姑娘们的口脂印,往屋里探了一眼,见十六郎端坐在桌边,讪讪地打了声招呼,又往身后紧张地瞥了瞥:“哈哈那个李少卿也在呢。你那啥方便么?”
“不方便也得方便。韦驸马可进来坐坐。”
“那真是太好了。”韦驸马蹿了进来,慌张间,头冠又勾在珠帘上,被帘子往后一勾,门又险些关不上,急的他直叫:“哎呦呦~伽罗快来帮帮我!”
胡比伽罗匆忙上前帮着解钩子,外面新城公主的声音又提了几分,像是越走越近,胡比伽罗只好下了重手,生生扯断了一缕头发,疼的韦驸马捂着嘴吧嗷嗷直叫:“哎呦我滴妈耶,伽罗你可要了我的老命。”
胡比伽罗瞪了他一眼:“要你命的不是我,而是外面那位。”
胡比伽罗拽了韦驸马往屋内走,有些不好意思对十六郎说道:“李大人,今日事出突然,改日我再摆一桌,请您好好吃一顿。”
十六郎笑道:“无妨。”
韦驸马满脸通红,被胡比伽罗揪着,还不忘穷客气,斜歪着对十六郎拘了一礼:“李少卿,感谢感谢,下次再会哈,下次我请啊!”
十六郎点点头:“不必客气。”
胡比伽罗带着韦驸马进了里屋,十六郎坐在原位喝刚刚倒的那杯清茶,茶还未送到嘴边,门就被人踢开了。
“你这个挨千刀的狗东西,居然背着我来这里鬼混”新城公主提着一把刀,气势汹汹地喊出前半句话,却见屋里是个儒雅瘦削的年轻人,正在气定神闲的喝着茶,不禁露出几分疑惑:“李石柳,怎么是你?都说你是年少得志,怎么与他们学的一般,也在这里鬼混?”
十六郎又啜了一口茶,淡然道:“那下官怕是要让公主失望了。”
新城公主警惕地往屋内环伺一周,问道:
“韦正矩呢?”
十六郎摇摇头:“公主恕罪,下官来此饮茶已有半个时辰,未曾得见韦驸马。”
“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他进了这间屋子。”新城公主不信,提着刀怒气冲冲地迈了进来,踱了一圈,又向左转入偏厅,又是没寻着人。
这时,胡比伽罗扇着扇子,款步从右侧内室走了出来,笑着揖了个礼:“公主贵客莅临,请恕民女没有提前迎接。”
新城公主拿眼角瞄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是鄙夷和不屑,也不与她多说,快步走进了内室,刚才胡比伽罗带着韦驸马就是往那个方向走的,十六郎看着公主把内室翻了个遍,最后走到了床边,窗帘微微颤动,像是里面有个人。
十六郎不免为韦驸马捏了一把汗。
新城公主也是胸有成竹,挑着眉道:“韦正矩,你倒是逃啊,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说着,新城公主用刀尖拨开床榻上的帘子,结果居然大失所望,床榻上只有一床锦缎被子,什么都没有。
胡比伽罗轻声道:“公主殿下,民女已经说了,韦驸马真的不在我这里。”
新城公主没有抓到人,显得有些懊丧,又瞥了一眼胡比伽罗,留下一句‘狐媚子’,就又提着刀走了。
屋里又顿时冷清下来,十六郎不愿再看这闹剧,便也告辞,在新城公主的人散了之后下了楼。
外面的雨说下可到现在也没下,黑压压的云像要摧了洛阳城,十六郎觉得自己浑身一股脂粉味散不去,便没有坐马车,徒步往回府的方向走去。
想着胡比伽罗刚才说的话,如果元宵那夜,滕王真的从后门造访过右相府,那会不会遇上当时的刘钰璎?如果这件事是巧合也就罢了,十六郎在意的是,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为什么那日刘钰璎为什么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要去右相府的后院,她到底是去干什么的,如果说,她是去专程找一个人,或者是得到一条消息的话。
那么她等的人,会不会也会同时出现在那里,毕竟胡比伽罗曾经说过,相府后门的八角铜铃不知道为何不响了,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是有人派人偷偷将那铃芯拆了下去,为的就是给刘钰璎传达一条消息。
这人,会不会就是滕王?
还有再往后,自己在西郊猎场莫名其妙地受到了伏击,而滕王却又恰巧出现在猎场,真的只是为了找乐子,或者是为了帮圣人寻找魍魉之匣么?这一切会不会太巧合了
十六郎低头想着,突然迎面又撞上一个人,撞得他往后一趔趄。
“哎呦!”十六郎险些跌倒,对方却发出哈哈的笑声,十六郎抬头一看,不禁震惊道,“韦驸马,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韦驸马左手提着一盏花灯,右手还拿着半块石子馍,石子馍似乎是刚出锅的,还热腾腾地冒着气,十六郎记得,这石子馍只有在南边的街角有卖,要现烤的才好吃。
十六郎不免疑惑道:“伽罗姑娘不是说她房里有个暗梯通往房顶么,驸马怎么下来的这么快,难不成是新城公主还没走,您已经从楼里逃了出去?”
“那怎么可能。”韦驸马有些难为情道,“新城可是派人将这金顶楼围的水泄不通,势必要抓住我这偷腥儿的猫,连只鸟都飞不出去。我自然是在新城走了之后才敢溜出来的。”
“那您怎么”
十六郎没等说完,韦驸马便嘿嘿一乐,“你这没有家室的少年郎,自然不懂我这已婚配男人的苦衷,可这猫有猫道,鼠有鼠路,这耗子不可能轻易地就让猫捉了去不是?”
“那到底是”
韦驸马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李少卿,你看着牡丹金顶楼,建的可好?”
十六郎向灯火通明的恢弘楼宇望去,夸赞道:“自然是好,这楼形同其名,如牡丹花瓣绚烂绽放,特别是那金顶,五蕊交绕,如同金缠,连接中央金色花茎石柱,远远望去,真真像是开在洛阳城中的一朵巨大的牡丹花。”
“这就对了。”韦驸马神秘兮兮地凑到十六郎耳边,指着牡丹楼,轻声说道,“那楼顶最顶端的花蕊中间,建有一处隐蔽天井,天井里有条秘密旋梯,直接可以通往金顶楼对面的酒肆地窖,你什么时候要是成了家出来花天酒地,可别忘了我今日说的救命暗道”
十六郎听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剧变,一把攥住韦驸马,神情激动地问:“我记得滕王曾经说过,这牡丹金顶楼可是阎尚书设计的?!”
“你这么激动干嘛!?”韦驸马好不容易扯回手,说道,“你这大理寺少卿,怎么手劲儿这么大,滕王说的没错,正是工部尚书阎立德。”
十六郎望向金碧辉煌的牡丹金顶楼,眼神晦暗不明,心中泛起一阵寒意,问了一句让韦驸马听了更加没头没脑的话:
“瀛洲桥无量阁莫不也是阎立德监工改造的?”
韦驸马挠了挠头:“应当是吧,工期那么紧,又建的那么花里胡哨,若不是阎立德,估计没有人再有那样的能耐。”
话音刚落,十六郎便匆匆道了声:“驸马有缘再会,转身就走。”
“哎?李少卿,你上哪儿去?”韦驸马一头雾水,只好冲着十六郎背影喊道,“李少卿!下回再来牡丹楼记得找我,我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