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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诡异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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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回到房里没多一会就睡着了,阿诗弥睡得很熟,像条小死狗,十六郎的觉却非常轻,刚睡没多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大喊道:“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快来人啊!!!死死人了!!!!!”

    刹利帝死了,而且是跪着死的。

    沉香木胡塌,鲜血顺着塌脚缓缓流下。

    塌上,高大的天竺人垂着头,床幔围在他的脖子上,强行把他的上身吊了起来,维持着下跪的姿势。他双手被捆绑在胸前,呈合十状,胸膛上还被插了数十刀,人们发现他的时候,身体里的血已经流干了,镶着银边的睡袍变成了一个装满人血的布袋子。

    他面带诡异的微笑,唇角上扬,像是在祈愿,表情十分虔诚,用已然浑浊的眼睛,注视着正前方。

    在他的正前方地面上,屋子的正中央,放置着三个高脚银供盘,供盘里面,放置的不是香火,也不是供果,端端正正盛放着的,居然是人的断手!

    而且不止是一双,而是三双!

    三双断手姿势各异,似乎是被仔仔细细的擦拭过,又恭恭敬敬的供奉起来,上面一点血迹都没有,乍一看,还以为是精致的仿真蜡像,可过于逼真的指纹和茧子,却说明这是真正的血肉之躯。

    一具尸体,三双断手,说明这间屋子里,至少有四个被害人。

    十六郎和阿诗弥睡眼惺忪的赶到现场,一下子就被眼前这幅景象吓醒了,门口已经围了一群人,谁也不敢贸然进去。

    大朝奉。

    十六郎首先脑海里冒出来的是这个词。

    自贞观三年,玄奘法师奉先帝命游历西域,历经十七载,将《大般若经》从天竺带回大唐,如今不仅佛光普照,庙宇数以万计,释家教派也演化出不同的分支,大唐本土流行的是禅宗,而天竺、吐蕃、泥婆罗等地却还同时流行华严宗、三论宗、密土宗等等。

    大朝奉便是密土宗参拜圣物的习俗。

    朝圣者进行仪式时,需要双手合十,高举过头,匍匐跪地,往前行一步。走完这一步之后,再站立起身,双手继续合十,重复跪地,再行一步。

    刹利帝的死亡姿势,就像是正在进行某种大朝奉仪式,看起来十分虔诚,跪拜的,却不是庙宇,也不是活佛,而是这三双断手。

    这副情景实在是太诡异了。

    船上的人听说发生了命案,全都聚在狭窄的船廊里,把门口塞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咱们咱们报官吧”

    “报官,哪儿来的官,咱们在海上,至少明日才能靠岸”

    “可这尸体怎么办,不能就这么放在这里啊。”

    “谁敢进去,你敢吗?”

    “我哪敢啊,这人死在船上,不就是意味着,杀人犯也在船上么?!”

    ‘杀人犯’这三个词一出口,气氛瞬间凝住了,一阵寒意麻风似的席卷而来。

    那人继续说道:“刹利帝这么高大都被人杀了,咱们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而且,你看那三双断手,全都奇奇怪怪的,你说这事儿,能是什么人干的?”

    “谁知道呢,我觉得这事儿可能都不是人干的,哎呀,船上还有管事的没有?都死人了,怎么还没人管啊?”

    不一会,从后面挤进来了一个青袍中年人,看样子来的很着急,气喘吁吁地说道:“大家安静一下,让一让,让我过去,我是咱们船的船理事。”

    这人是正德船行的理事,名叫王风味。

    正德船行是岭南最大的商行,为商旅提供船支租赁服务,货船、客船,大大小小共有千余艘,为了经管船支,每艘船配备一名理事,随船出行。

    刹利帝本来是租赁船支的货主,因为他自己带了许多船工,所以原来船上配备的人马就处于半闲置状态,不怎么管事。

    王风味本来觉得这趟差事办的太过容易,天竺人出手很大方,除了租赁费用和佣金,还另外打赏了他些银子,并很大方的表示自己手下的人一切都会办妥,商行什么都不用操心。

    没想到这份清闲的代价太过惨烈,眼见明日就要到东营港了,居然闹出了人命,死的还是货主,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各位,且听我说,现在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请各位先不要聚在这里,各自回到自己的客舱里,其他的事情,由我们正德船行来处理。”

    “你们怎么处理?”

    “我已派人去搜寻刹利帝的同伴,请大家稍安勿躁,夜已深了,大家现在回去,关好舱门,不要擅自在船上走动,等船靠岸,我们会及时报官,给大家一个说法。”

    “船靠岸还需一日,你们就让尸体这么臭着,再说凶手还在船上,谁也保不准他再杀人,你们赶紧把凶手找出来啊。”

    众人附和道:“就是就是”

    王风味脑门直冒冷汗:“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等船靠岸了,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底下人并不买账,依旧挤在舱门口吵吵嚷嚷。

    阿诗弥听着听着,困得要命,嘀咕道:“不就死个人嘛,有什么好吵的,十六,我还是挺困的,咱们回去睡觉呗?”

    后面没人回答他,阿诗弥只好转身去看,竟然发现跟在身后的十六郎不见了,再一抬头,十六郎他居然钻过人墙,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站在了刹利帝房间里面。

    还蹲在三双断手前面,聚精会神地研究起来。

    “十六!你怎么跑里面去了?!你赶紧出来啊!”

    众人闻声居然都不吵了,纷纷转过头去,原本喧闹的船廊变得雅雀无声。

    这谁啊?怎么随便就进去了?胆子可真大!

    王风味紧忙推开众人,却不敢走进屋里,站在门口冲着里面喊:

    “这位郎君,这可是案发现场,官家的人到了我可是得有交代的,闲杂人等不能轻举妄动,还烦请你出来。”

    十六郎的注意力全然在那断手之上,没有抬眼,只从怀间摸出一块腰牌,丢给王风味。

    “我不是闲杂人,我姓李,李唐的李。”

    李姓是当朝大姓,经常有些招摇过市的公子哥们说自己姓李,可仔细一问,多半是隋李,而能将姓氏冠在这巍峨大唐之后的人,却并不常见。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只见他浑身书卷气,浓眉锐目,紧抿的薄唇隐约露出几分威严,确实是李唐宗室一脉惯有的样貌。

    王风味再仔细辨认手中这块济南府的腰牌,材质,印花,刻印都没有问题,确实是官府的东西。

    大唐开国五十四年,没有人不知道济南府李姓一脉的故事。

    如今济南府掌事人位列三品,被圣人亲封为楚国公,其名叫李福嗣,而李福嗣的阿耶,便是大名鼎鼎的楚王李灵龟。

    说到李灵龟,还需要从唐高祖李渊说起,世人皆知,李渊起事前,除了名声显赫的四个嫡子,李建成、李世民、李元霸、李元吉,还有个备受宠爱的庶子,名叫李智云,乃是万氏,即后来的万贵妃所生。

    起事时,大哥李建成觉得李智云年岁尚小,便没有一路带着他,事实证明,这李智云的确不怎么扛折腾,大乱之时,不慎沾染恶疾,没过多久就早夭了,死时年仅14岁,封号楚哀王。

    高祖不愿意小儿子死的冷冷清清,无嗣无后,便将济南府的内侄李灵龟过继给了他,封为楚王。

    据说这位老楚王与发妻韩夫人鹣鲽情深,一连生了十几个女儿,却只生得一个嫡子,名叫李福嗣,在楚王归天之后,承袭了爵位,封号楚国公。

    而面前这位年轻人他说他姓唐李,又出身于济南府

    难道他就是李福嗣,本尊?!

    想到这,王风味浑身一哆嗦,立即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不知楚国公在此,小的有失远迎,还请请楚国公恕罪!”

    此言一出,门口堵着的数十号人都愣了几秒,然后如梦初醒,全都呼呼啦啦都跪了下去,只剩阿诗弥站在原地发愣,立即被身边跪着的人拉住跪了下去。

    十六郎站在昏黄的壁灯下,看不清面容。

    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突然握紧了拳头,显得有些错乱,不过只是一瞬,就立即恢复了一贯冷静的神态,眉头舒展,表情十分自然。

    楚国公?

    他们居然把我当成了大哥?!

    他不是李福嗣,而是李福嗣的亲弟弟,名叫李石柳。

    许多人并不知道他的存在,因为阿娘生他的时候已经五十五岁高龄,而且是难产,花了三天三夜才好不容易生出来,当时小小的他面色青紫,浑身瘀斑,几近夭折,楚王请了五十个大夫,八个奶妈,天天围着伺候才终于保住了他这条小命。

    所以全家上下都对这个小儿子异常上心,几乎是当做黄花闺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养,为了提高存活率,也是自幼穿得女装,挡凶避煞。

    就这样一直到了二十五岁,家里的书房终于呆不住了,他迟来的叛逆之心终于爆发,于是坚定的选择了离家出走,而这块腰牌不过是临走的时候从大哥的书房顺的。

    没想到竟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真是有趣。

    十六郎微微睥睨着众人,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张开口,连声音都比平时沉稳了几分,甚至有些官腔:“不必多礼,本官只是到岭南办些差事,不方便坐官船,正巧搭载了贵行的船。”

    王风味疯狂点头,心想,哦,原来如此,大人一定是来办些秘而不宣的差事,不然怎么这么大的官,一个随从都没带?

    于是他被自己说服了,对这位楚国公深信不疑,又朝十六郎拜了拜:“船上发生了这种命案,多亏有您在此坐镇,还烦请您明察秋毫,查明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

    ‘楚国公’点了点头,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大家都显得很满意。

    太好了,终于有人主持公道了。

    “诸位请起。本官既然遇上此事,定然不会袖手旁观,还请各位回到自己的船舱,不要聚集在此。王理事,派人清点全船人数,如不必要,不允许有人随意在船内走走动,在每层庐室、出入口加派人手,如有形迹可疑之人,立刻向我汇报。另外,不允许闲杂人接近这间船舱。”

    “好的大人,小人立即照做。”

    十六郎陆陆续续交代,而阿诗弥的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好像在做一场大梦。

    当时他在码头初遇十六郎时,十六郎的钱袋丢了,满码头的找,却怎么找也找不到,急的不成样子。自己贯是个热心肠的,看对方是个老老实实的书生模样,长得也俊朗,像是那种标准的大唐好青年,便伸出援手,打算借他些银两。

    可十六郎却怎么也不肯收,只问能不能与自己同撘一趟船,吃住都在一起,等到了目的地东营港以后,他家里人就会来接,这样就可以方便直接与船家付账,也不用分什么你的我的,权当叫个朋友。

    可万万没想到,他的真实身份居然是楚国公,执掌剑南道,那岂不是连整个东营港都是他的?!

    阿诗弥正在胡思乱想,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叫他。

    “阿诗弥,你起来。”

    “阿诗弥?”

    “阿诗弥?!”

    旁边跪着的人又用胳膊肘狠狠怼了他一下,他这才惊醒,猛然直起身。

    “啊啊?”

    十六郎负手站在众人面前,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瞧着他,见他终于反应过来,才对众人交待道:“大家都先回到自己船舱去吧,不可以随意走动,等待传问。”

    众人陆陆续续走光了,闹哄哄的声音逐渐消散,只有两个船工临时充当护卫,把守在舱门两侧,不允许别人接近。

    “阿诗弥,你怎么还不起来?”

    “回回大人,我腿软了,起不来”

    “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害怕了?”

    “没有,草民不敢。”

    “那你腿软什么?”

    “…你真的是楚国公么?”阿诗弥忽闪着双眼,忐忑问道。

    难道被他看穿了?

    十六郎心中一惊,掩饰神色,试探道:“这还有假?你难道不知,冒充宗室子弟,可是大罪,要流放三千里的……”

    “可是……”阿诗弥还是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大家不都说宗室子弟全长的肥头大耳,双下巴壳,老粗的蟒蛇腰?可你怎么偏偏生的这么单薄?腰那么细,颈窝那么深,连蝴蝶骨都一清二楚…”

    阿诗弥偷偷抬头瞄了他一眼,嘀咕道,“这不合理啊?!”

    原来他竟然是在顾虑这个,十六郎忍不住笑了出来:“确实不合理。”

    “呵呵呵…”阿诗弥小心翼翼的赔笑。

    阿诗弥跪在地上,不敢站起来,十六郎只好蹲了下来,温柔道:“你不用忌惮我的身份,无论我是谁,楚国公也好,十六郎也罢,朋友就是朋友,我们的关系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如果你愿意,你还是可以叫我十六郎。”

    阿诗弥迟疑片刻,点了点头,人终于舒朗的笑了。

    十六郎见阿诗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不过又升起另一种担忧。

    当谎言被戳破的那一刻,他还会谅解我么?如果他不会,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十六郎没有再对这件事过多解释什么,只是让阿诗弥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两人便去查验尸体。

    说来也巧,阿诗弥本身是个大夫,尤其擅长外科剖解,所以正好胜任仵作的工作。

    两人来到胡榻前,仔细检查了一番。刹利帝身高九尺二寸,十分健壮,人死后又会重上许多,十六郎二人抬不动,又唤进来门外那两个船工,阿诗弥解下白绫,几人把尸体地放在地上。

    胸口的鲜血已经凝固,衣物和伤口黏在一起,阿诗弥取来剪刀,把衣物尽数剪开,露出胸膛。

    “这家伙的胸毛怎么这么旺盛,跟红毛猴子一样,咦!好恶心!”

    “认真看,不要多言。”

    “哦。好吧。”阿诗弥看十六郎态度严谨,也聚精会神地忙了一会,说道,“死者致命的原因是刀伤导致的失血过多,他总共身中二十三刀,但没有一处是贯穿伤,全都非常浅,不过,伤口的形状很奇怪。”

    “哪里奇怪?”

    阿诗弥让了一个位置,十六郎也蹲了下来,朝他扒开的伤口看去:“你看,虽然从皮肤表面看起来伤口的形状都差不多,但是再往里探,每一刀却都是不同走向。他里面的伤比表面看着更严重些,脏器已经全被戳烂了。”

    “你的意思是说,凶器的形状是能发生变化的,表面看起来是一把普通的刀,但是进入人体之后,这把刀就能自动弹开,将肉里全都捣坏?”

    阿诗弥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具体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能造成这种伤口的,应该是一种两侧薄,中间厚,展开之后形状有点像树杈的锋利锐器。”

    “树杈型的短匕?这倒是没有听过。”十六郎想了想,继续说道,“短刃者,我们大唐士兵多用障刀,最长不过一尺七寸,精悍短小,室韦、琉球等地虽然盛行异形兵器,但是也没听过有树枝形状的。”

    阿诗弥也想不出来,感叹道:“主要咱俩都不会武功,要是有个懂兵器的人就好了。”

    “这倒是好办。”十六郎偏过头去,朝窗外低声唤道:“你出来。”

    窗外不是大海么?他这是跟谁说话呢?

    阿诗弥还在纳闷,居然应声从窗子外面翻进来一人,阿诗弥被她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竟然是个小女婢,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夜行衣,身形小巧,头上梳了两个垂髫。

    “黄桃?!你怎么会在窗子外面?你刚才难道一直趴在船壁上?船壁那么陡又那么滑,你居然没有掉下去!你是怎么办到的?!”

    阿诗弥一连串惊奇,对方却没有回答他,只狠狠瞪了他一眼,恭敬地立在了十六郎的面前。

    “你你个小丫头,你想干嘛?”

    阿诗弥吓得够呛,十六郎却见怪不怪,边低头验尸边说道:“她不是黄桃,她叫黑桃,也是我的女婢,自幼习武,精通各式兵器,是鄂国公府上调教出来的。”

    鄂国公尉迟敬德是大唐第一武将,厉害的不得了,老百姓全都把他的画像贴在门上当门神。黑桃虽然长得稚气未脱,可十分凶狠,腰上插着两把八棱梅花银锤,各重百斤,压的皮带已经变形。

    阿诗弥不明觉厉,拱手道:“失敬失敬。”

    黑桃还是没理他,十六郎问:“来,你看看,能不能想出是何种兵刃?”

    黑桃俯身看了看,想了片刻,面无表情:“不知。非我唐器。”

    “连你也不知道这种兵器,那就怪了。也罢,咱们再去看看那几双断手吧。”

    大堂中间,整整齐齐摆放着三双断手,断手自手腕处被割断,肤色雪白,连一个血点子都没有,架在贡盘之上,呈现三种怪异的手势。

    十六郎眉头锁得更紧了:“阿诗弥,你有什么想法。”

    阿诗弥认真道:“我想吃烤猪蹄。”

    十六郎:“。知道这三双断手是何意吗?”

    阿诗弥茫然摇了摇头。

    “这第一双手,双手屈手向上,掌心向前,乃是佛祖为救济众生,无所畏惧,所结无畏法印。”

    “这第二双,右手下垂,手心向上,乃是佛祖普度众生,满足众生慈悲心愿,所结与愿法印。”

    “这第三双,手心向内,中指触地,意为令大地为证,魔王惧服,所结降魔法印。”

    “这些都是佛家法印手势,通常会在寺庙里见到。这些手势太过仪式化,应该代表某种隐晦的寓意。”

    “什么寓意?”

    “暂且还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说。”阿诗弥白了他一眼。

    十六郎蹙了眉头,又细细查看断手的切口:“断手切口形状非常不平整,有好几处还连着皮肉,看来这个凶手力气并不大,而且有很可能,砍断双手之时,这几双手的主人还没有完全死亡,但多半已经丧失了意识,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挣扎。”

    “你说的很对,如果要给人的手部关节和肌肉摆出固定的形状,那么从活人身上取下来的,会比从死人身上取下来的灵活许多,毕竟筋脉还是在照常运转的。不过这凶手也是,非要搞什么劳什子的断手,把手从人家身上活活砍下来,然后拿到一边放着,现在白天船上那么热,他就不怕一时间没有人发现尸体,把这断手放臭了啊!”

    阿诗弥一顿抱怨,十六郎倒是关注到了他所说断手的存放问题:“他不怕。海上昼夜温差大,白天温度高,夜晚却很冷,盛装三双断手的贡盘里有一些化掉的水渍,应当是为了保持断手的手势,凶手特地把它们放在冰室之中冷冻了一段时间。船上的冰室在舱底的偏僻处,那里很少有人去,如果凶手将断手埋在那些冰鲜底下,再用隔板隔上,应该不会被人轻易发现。”

    听到这,阿诗弥脸色忽然一下子就变了:“你说凶手把这些断手埋埋在哪儿了?冰鲜底下?!”

    十六点点头:“嗯。”

    阿诗弥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惊恐的直接变成了小磕巴:“你你今天拿回来给我吃的那串鲜荔枝哪儿来的!?”

    白日里十六郎笑咪咪拿了串荔枝回来,还主动给阿诗弥拨了一个塞进嘴里,现在一想,岂不是冰室里拿出来的!!!

    十六郎支支吾吾不肯说。

    “我就知道你个王八蛋不安好心,居然亲自喂我,原来荔枝底下埋着人手”阿诗弥越骂感觉胃里越恶心,低头要吐。

    十六郎心想算了,还是不戏弄他了,这才悠悠道:“不是冰室里拿来的,是隔壁孙娘子给的,她自己有个小冰匣,不过三寸大小,断然是盛不下这许多断手的。”

    “你小子敢蒙我?”

    阿诗弥刚想骂他,忽然想起来他现在不是十六郎,而是楚国公,虽然两人还是朋友,但骂人是万万不可得,只好生生把这口气吞了下去。

    就在这个档口,舱外响起了敲门声,阿诗弥去开门,门外又站着一个小丫鬟,穿着黄色的罗裙,除了鼻梁有许多雀斑,样貌跟黑桃长得一模一样,看到他们两人之后,露出了一个活泼的笑容。

    “小公爷!终于找到你了,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

    阿诗弥试探性的问道:“黄桃?”

    “怎么了阿公子?”黄桃笑嘻嘻地回道,“你是不是刚才认错人了,我和我妹妹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呢,不过,我鼻梁上生了一些雀斑,我妹妹没有的。”

    “哦哦,原来是这样。”阿诗弥又忍不住瞄了黑桃的鼻梁一眼,果然没有雀斑,黑桃却射来两道寒光以示回应,吓得他立即收回了目光。

    “黄桃,你刚才查的怎么样,船上的人都摸清了么?”十六郎问道。

    “已经查清楚了,奴婢已经清点完船上所有的人,船工加船客,一共是71人,不过,上一站我们停靠杭州港补给的时候,查点人数是83人。”

    “所以除了案发现场一名死者三双断手之外,还有八个人不知所踪?”

    黄桃点了点头:“没错。”

    十六郎听后,眉头锁的更深了:“还有么?”

    “据几个船工的口供,他们在亥时二刻时见过刹利帝,那时候他们在底舱干活,遇见死者摇摇晃晃的往庐室走,好像喝了许多酒,口中还不断念叨着一句话。”

    “什么话?”

    黄桃往案发现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复述道:

    “日浸月升,泣血稽颡,悠悠大唐,荧惑搅动风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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