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宫中的小太监(三十六)
喜事过后没几天,桓安镖局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萧桓在那日宴席上接了几个单子,困难的他都亲自送了,简单的则带上了安念,游山玩水的同时送送镖,之前几年都这么过来的,现在也是如此。
不过,偶尔也会遇到尴尬的状况。
“啊?没厢房了?”
安念惊讶的看着一脸为难的客栈掌柜,又看看外面的大雨,也是犹豫不决。
这次送镖送的是货镖,前面几个镖师提着货物先行到了下一个镇子,安念和萧桓见此地的点心特别本想买点特产尝尝,谁知想去汇合时就被这天降大雨拦个正着,只得先找客栈先入住。
可是,这么恶劣的天气,入住的人自然比平时多了不少,等安念和萧桓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还有空房间的客栈时却只剩一间厢房了。
不得不说真是倒霉透顶了。
“掌柜,店里有没有仓房或者柴房之类的屋子了,给我一床被褥便好。”
萧桓却没等安念考虑完,直接说道。
“有是有……”
“萧桓,有正经厢房不住睡什么柴房?”
安念闻言立马急了,将银子几乎是扔到了桌子上:“掌柜,我们要了那间厢房了。”
“哎,好的,客官往里请。”
掌柜一看见银子便抓起来在手里掂了掂,立即眉开眼笑起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好了,走吧,真服了你了。”
安念拽住萧桓的衣袖,就拉着他往客栈里面走。
萧桓都有点没反应过来,被安念一拉却顺势跟着她走了,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笑了。
刚进厢房,迎面就是一张不大不小的床榻,毕竟不是什么好客栈,厢房也不大,除了休息没什么用途,除了一张床,一个木桌,一个柜子便没什么别的置物了。
看着倒是干干净净。
安念将自己拿着的点心先放于桌上,这是打算回镖局时带的,让那些留在镖局的家仆也尝尝鲜。
而萧桓一进来则先将自己腰上的飞鸢剑解了下来,放到了桌上。
接着就转身去了柜子那里,打开柜门,说道:“这里果然还有新的床褥。”
“怎么?”
安念见他将那榻床褥拿出来,显得有些不解。
“这里只有一张床,我还是在地上睡较为妥当。”
萧桓说着就要把床褥往地上铺。
“哎哎哎,等会儿,别铺。”
安念听见他的话立马走过去抱住了床褥,阻止了这一行为,她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睁圆了眼睛对萧桓认真的说道:“我们都睡床。”
说罢,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对峙了一会儿,终于,萧桓看着她不容置疑的神色,叹了口气,认输道:“行吧,不过还是盖两床被子吧。”
这种事安念就不计较了。
盖一床被子两床被子无所谓,重点是怎么能睡地上呢,夏季虽然不冷但是地那么硬又脏,两个人又是一路奔波,睡地上多难受啊。
等到铺好了两床被子,已是深夜了,两人简单洗漱后俱都打算和衣上床,萧桓睡在外面,安念睡在里面。
将房里的烛火熄灭后,萧桓才慢慢上了床,与安念隔着两指宽的距离。
安念眨眨眼,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微微侧过头去便能看见模模糊糊的轮廓,萧桓似是正躺着,手也端端正正的放在胸口处。
“萧桓。”
她轻唤一声。
“嗯?”
萧桓答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
“你是不是嫌弃我。”
萧桓本还是那端正的姿势,一听到这句话才侧过脸去好像在看她,安念仿佛能预想到他的表情,必定是微微蹙着眉。
“我没有。”
“那你今日为何不想和我住一间厢房,又不想和我睡一张床,难不成我身上有味儿,把你熏着了?”
安念听见这三个字,声音立马大了起来,充满底气的一项项给他列证据,说到最后难免有点怨气。
“不是。”
萧桓被她逗乐了,忍着笑意否认了,但很快声音又沉静下去。
“男女有别,你以后难免还要成亲,这样……未免有损你的清誉。”
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异样,但安念就是莫名感受到了他的沉郁,那种情绪就在这浓重的黑夜里流动着,让她的心也闷闷地透不过气来。
所以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道:
“萧桓,我不会成亲的。”
顿了下,又说道:
“倒是你,忽然说起这件事干嘛,我可一点都不想嫁人,而且难道你不知道吗,我是做过妃子的女人,哪里能去祸害别人,谁会不介意这种事呢。”
“我不介意。”
萧桓下意识说道,但说完后才感觉不太对,马上改口道:“不是,我是说肯定有人不会介意的。”
“安念,你值得这世上的一切。”
而这一切,有很多都是我无法给予你的。
所以,我宁愿,你与他人执子之手,白头偕老,宁愿你与他人,相亲相爱幸福永,同德同心幸福长。
也不愿,任我这个残缺落败之人,守你一生,见你独自凋零。
“可这一切,若我并不想要呢?”
安念侧过身子去,他们的距离瞬间缩小,几乎贴近了,萧桓扭过头来,感觉她的呼吸就喷洒在他的脖颈处,有点痒。
他说:“你觉得红嫁衣美丽,而我怕你这一辈子都穿不上了。”
“谁说只有嫁人才能穿红嫁衣?”安念说道,“你未免太钻牛角尖。”
对啊,他就是太钻牛角尖,因为他自卑,他懦弱,他只能逃避,逃避着自己内心中那缕缕的情思,即使那已经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死结。
“自己能做的事却要假手于人,萧桓,你什么时候这么懒了?”
安念淡淡地说出这句话时,萧桓在黑暗中瞬间睁大了眼睛,那一刻他看不清对面人的面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如何反应,只是还没等他想出答案来,那搅乱他心绪之人却已翻过身去睡觉了。
独留他一人在黑暗里,翻来覆去,夙夜难寐。
萧桓心中始终有一根越不过的线,那线,曾横在主仆尊卑的鸿沟中,也曾横在淤泥清渠的分界间,令他与安念的距离,如天上月水中影,永远垂怜着他的卑微,照亮着他的肮脏,使他无所遁形,一丝一毫都不敢越过。
但就在他踌躇徘徊时,那条线,却被越过了。
安念,从未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她只会静静的静静的,在他的一步之遥处,等着他望着他。
那一步,他不走,她便来了。
而这一夜,萧桓也在凝望着身旁的安念,悄悄的俯下身去。
安念好像在做梦。
她梦见自己在桃花树下,有一片花瓣摇晃着缓慢地掉落下来,柔柔地落在了她的额上。
吻了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