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宫中的小太监(十八)
“娘娘,最近皇上常唤太医去养心殿。”
“是吗?”
安念拿着剪刀正在修剪花瓶里的花枝,淡淡的说道。
“萧桓那里怎么样?”
“现在政事基本都是萧桓一人打理,皇上每天沉溺声色,还奖赏了萧桓一座外宅府邸。”
剪掉多余的枝桠,安念面色未变,将剪刀轻轻放下,又瞥了两眼身边的秋夕,挥挥手道:
“下去吧,继续打听着。”
“是。”
秋夕现在对于这种打听消息的差事已经是越发手到擒来,更别说还是侍候安念从小到大的奴婢,忠心又听话。
安念也放心让她来做这些事。
等到屋内又只剩下她一人时,安念坐到了榻上又开始慢慢思索。
两个月前,安念让红菱给萧桓的东西就是那催情香,虽是越荣往前用过的,但她让红菱加大了剂量,且还让贤妃为越荣送了数位美人。
这催情香再加上日日笙歌的堕落生活,越荣被熬得精气亏空也是迟早的事。
越荣这个人既喜欢及时行乐,倒也不忘保自己的小命,和有些皇帝一样做梦都想长生不老。
明面上是在给萧桓置办外宅,暗地里却是在借着这个名头在那个府邸里豢养丹士,让他们炼丹制药,以此来延长自己的寿命。
这正好就中了安念他们的下怀。
如今丹士被萧桓把控着,制什么丹药要怎么样制还不是在他一念之间。
当然即使不用萧桓下手,这古代的炼丹也是极为不靠谱的,只会重金属中毒而已,长期吃下去不会对身体有好处。
只会加快越荣的灭亡罢了。
对付这种愚蠢自私的坏种,倒也不费功夫。
叶家比越荣要难对付的多,树大根深,枝繁叶茂,非一朝一夕能推翻的,还得另想办法。
安念正发着呆琢磨着呢,无意识的用手摩挲着桌角。
甚至不知道何时竟然有人进来了。
她一抬头,就看见萧桓靠着桌子,身形有些许不稳,向来白皙如玉的脸上竟泛着淡淡的红潮,蹙着眉头,很是难受的样子。
安念诧异的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问道:“你怎么了?”
只是她一走到萧桓身边,萧桓的身子就朝她倒了过去,幸好安念手撑住了桌子,不然非得和他一起跌倒在地不可。
萧桓靠在她的颈窝处,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的脖子上,声音断断续续的,还带着一点哑:
“刚才皇上宠幸妃子时,让我在养心殿中候着,殿中的香……”
他吸了催情香,还是加大剂量的。
这可把安念给吓坏了,这玩意儿吸几分钟还好,吸上一两个时辰还无法发泄的话不慎就会身体发热,甚至严重的话可能爆体而亡。
萧桓的身体摇摇欲坠,差点就从她身上滑下去,她赶紧用手抱紧他的腰,把他固定在自己身前。
“你现在快去宫外找个妓院,我现在就找人……”
“不。”
安念慌忙的赶紧搜刮自己脑海里的办法,但还没等她说完就被萧桓坚定的拒绝了。
他的手抓着安念的裙子,攥紧了几分,但安念还在着急中完全没有发现。
“给我打一桶冷水来。”
水中加了许多冰块,即使没有靠近也能感受到那种彻骨的寒意。
萧桓进去时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但眼里的欲色总算是被压下去了几分。
隔着屏风,他能看见屏风外那人影影倬倬的身形。
他闭上了双眼,才感觉身体上的热减弱了许多。
“萧桓,你没事吧?”
安念有些担忧的在屏风外走来走去,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要往屏风那里望两眼。
过了一会儿,萧桓的声音才悠悠的传来,恢复了清亮的声线:
“无事。”
那就好。
安念终于停止了来回转悠,坐到了椅子上。
这越荣真是恶毒心肠,非得让太监看自己的活春宫,结果害的萧桓吸了那催情香。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不论任何人,都是他的玩物而已,萧桓在这种皇帝身边,受到的屈辱只会多不会少。
她想起越荣第一次见到萧桓时说的话,就能感觉出他对萧桓的嫉恨和轻蔑。
此等睚呲必报之人,把萧桓弄到自己身边并赋予他权力,并不是因为他有多欣赏萧桓,他只是想要把自己讨厌的人当成一条狗来日日使唤。
不论是喂食还是惩罚,不过都是种非人的侮辱而已。
若不是因为知道越荣这种心性,安念还真没把握萧桓会得到他的重用。
他不把萧桓放在眼里,甚至当作自己踩在脚下的一根草,以为会轻易碾碎,等到这根草成长为参天大树时……
越荣必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过了很久,萧桓都没有说话,安念连水波声都没听见,就有点担心他晕过去了,忙又开口问:“萧桓,怎么样了?还好吗?”
“还好,我再泡一会儿。”
听见他的应答声,安念才松了口气,说道:
“你也别泡太久,小心生病,如今虽是夏日,但一冷一热之间也容易得风寒。”
“嗯。”
萧桓泡在冰冷的水里,听着安念话语中的担忧与关心,嘴角微微扬起。
实话说他曾无数次厌恶过现在这副残缺的身体,但如今在催情香下都能迅速摆脱情欲的控制,也让他感觉自己少了很多禁锢。
身体的欲望他已经消失殆尽了,可心中的欲望却越发膨胀起来。
可能是复仇的野心,可能是想要推翻这腐朽天下的决心,也可能是想要急切的脱离这人下人地位的躁动之心,而埋藏在最深处的……
却是那一颗温暖的,想要报恩和守护一人的真心。
他从未想过,在四面高墙之内,还能遇到一个人,愿意向他伸出手。
那天被崔东海用无比狠毒的恶语百般数落时,他跪在冰冷的砖块上,心也如那砖一般冷硬。
他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家,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显赫的家世,失去了高贵的名声,甚至到最后,他连自己都失去了。
成为了一个奴颜卑膝,弱小不堪的狗,被人责罚,被人辱骂,脊柱上脖颈上像是有着千万斤的巨石,让他下跪,让他低头,让他再也无法翻身。
直到那一抹亮色闯入他灰暗的双眼。
只是纷扬的裙角,在他低垂的视线中,进入了他的世界。
初春之日,寒意未消,却如同枝上的花般悄悄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