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宫中的小太监(十二)
氤氲雾气中,洁白的脊背在水中若隐若现,浴汤中散着桃红的花瓣,也遮掩住水下的情景。
安念正将长发拨到胸前,用水打湿,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便唤道:
“过来帮本宫洗一下头发。”
自从来了古代后她这一头及腰的长发就着实难打理,以前留的头发最长也就及肩,这个长度不论是梳还是洗都免不得他人帮忙。
“是,小主。”
应答的声音清朗好听。
却惊得安念转头看去。
萧桓就立在她身后,未带帽子,长发半散于肩上,低着头没有看她,端的是一方温文尔雅的俊秀模样。
可安念却骤然哑了声,未着衣物的身子也往水下沉了沉,才慢慢开口道:
“怎么是你?”
虽然往日也有小太监过来服侍,毕竟太监在平常人心里不算男性,是不是人都不一定。
但萧桓从未来伺候过她沐浴,她自己心里也有些无法接受。
当然她一般很少让太监在她沐浴时服侍,只是她不想表现出和其他妃子有甚不同,所以也就让他们帮忙洗一下头发便罢了。
听秋夕说,其他娘娘洗澡太监都要全程跪在浴桶旁陪同,还得帮忙添水按摩,是个累的不行的差使,咱们宫的太监真的是够轻松的了。
不过安念宁愿自食其力,也不愿别人触碰自己的身体。
只是萧桓低着头却答非所问:“奴才伺候娘娘不过是理所当然。”
确实是理所当然。
可当萧桓站在她身后轻轻抚弄她的头发时,她却感觉喉咙有点微微干痒。
让她一时都不敢呼吸了。
用水瓢将安念的头发浇湿,再把泡制过的皂角抹到长发上,用手轻轻揉搓,打出泡沫来。
萧桓极其细致的为她洗着头发,手法也十分舒服轻柔,再加上周身热水的熏泡,安念已经昏昏欲睡起来。
看着手上乌黑细长的发丝穿越过指尖,眼前白皙的脖颈滴下点点水珠,在光下更是显得润泽发亮,萧桓的耳朵被浴桶中的热气熏得发红。
他稍稍抬眼,便能看见安念的眼睛闭着,长睫稍动,应是没有睡着。
修长的手指在洗头发时不免碰到暴露的肩颈,那柔软的触感一划而过,却不免让两人的心里都微微一颤。
最后用水再把头发上的泡沫冲净,头发便洗完了,洗后的头发更是黑的发亮,披散在浴桶边像是一匹光滑无比的绸缎。
但是洗完后萧桓的手却没有马上离开安念的头发,他的手指缠绕上她发尾的发丝,轻轻问道:
“娘娘,可用按摩?”
平常清澈明亮的声音在此时莫名缠绵的氛围中竟多出一些暧昧来。
实话说即使是傻子现在都能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
安念微微睁开眼,心里只觉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却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她只是微微扬起嘴角,伸手将头发又缓缓拨回胸前,发丝也滑过了萧桓的指尖。
安念转过身去,水“哗啦啦”的晃动发出声响来。
作为太监自是不敢看主子的身体,萧桓连忙跪在浴桶边,安念在浴桶里只能看见他的头顶。
“抬起头来。”
话音一落,安静了几秒,萧桓才缓缓抬起头。
仍是那张清俊的面容,他直视着安念的眼睛,即使是做着引诱之事,他的双眼却还是黑白分明,透着坦荡,不见一丝心虚。
而安念却伸出藕一般的手臂,连裸着的肩膀都从水里暴露出来,但是她并不在意。
现代去游泳不也穿比基尼吗,她又不是真的古代女子,露个臂膀能怎么样。
所以她伸手抬起萧桓的下巴,他的脖颈线条极美,仰头间便如天鹅一般舒展。
“萧桓,没想到你也能做出此等事来。”
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眼,神色间却也没有一丝被发现的窘迫。
“小主,奴才僭越了。”
他的语调淡淡,听不出任何悔改之意。
刚才的暧昧纠缠如过眼云烟一般,转瞬散去,他的眼神分明没有任何欲望,但是却藏着深不见底的野心。
平日里当着主子脚底下的一只狗,趴伏在地上随意差遣使唤,可是谁都不知道这其实是一条冷血的狼。
只等着你露出脆弱的脖颈,他便会找准机会扑上去撕咬吞食,直至你血流而亡。
安念心中轻叹一口气,却只是将抓着他下巴的手松开,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出去吧,本宫要穿衣了。”
要降伏一只狗不过喂根骨头摸摸头,但要制服一头狼,却不是轻易之事,一着不慎被狼吃掉,那可无处申冤了。
等安念穿好衣物坐到床边时,大概已经丑时了。
只有床边的烛火亮着,发着暗淡的光。
萧桓已经被唤进来,正跪在安念的脚边。
安念瞧着跪着的萧桓,眯了眯眼:“本宫可以不怪你犯上,但是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今夜所做之事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娘娘……”
他抬着头,视线却虚焦着,不知看着何方。
“那奴才也想问你,为何清明那日要带我去烧纸祭拜?”
“你……认识家父家母吗?”
自然认识。
不如说这是个蠢问题,这个国家应该都没有不认识萧相国的人,
可是安念知道萧桓真正所问的并不是这个。
“从小本宫开蒙时,便认识了。家父作为皇帝的臣子从小就和我们一众后辈说起过萧相国和萧氏一族对这天下付出的心血与无上功勋,他们是国家的肱骨之臣,更是本宫从小便敬仰的忠臣明臣。”
“听说萧氏一族含冤受罪时,我父亲也曾在家中祭拜过几日,我也跟着一起。”
安念说到这里,顿了顿,也将自称换为了“我”。
这里不是谎言,安念的父亲作为扶持朝政的有功之臣,在萧氏落罪时,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他作为朝中之人怎能不知道此事有蹊跷,但是当时只要是和萧氏一族有交情的都在使劲儿撇清自己,纷纷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和萧相国平时交情不深的父亲在朝堂上为萧氏一族只是说两句话,就被皇帝罚了俸禄。
当时人人自危,只害怕皇帝撒气到自家身上,都缄默不语。
一个为国为民数年的不世之臣,在朝堂为了世上的河清海晏付出了一辈子的年华,两鬓斑白,垂垂老矣之年,却被一纸诬陷打下牢狱,竟无一人为他申冤。
萧氏一族,本如日中天,却在朝夕之间落没死去。
族中为官的全部斩首示众,官家女子赐白绫,为奴为婢的充作妓女,乞丐,只有萧桓一人,因还未考取功名逃过一劫。
但逃过了死,却逃不过这绝望一生的命途。
施以宫刑成为太监,这是萧桓未曾想过的路,也是他最后的黑暗。
他听着安念述说着这曾经的事,又听见她说,因知道他是萧家之子,才让他做了总管,和她的贴身太监,也免得让他人苛待了他。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宫里一日,便保你一日。
安念如此说道,而萧桓只是问:
“只因我是萧家之子?”
“没错。”
安念点头,杏眼中的瞳眸像是玻璃球一般,透彻无比。
映出面前萧桓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