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宫中的小太监（十）
三月过去，天气渐暖，脱下厚重的衣物换上轻薄的裙装，宫内也一改死气沉沉的气氛，稍显出几分生机来。
又是一年清明至，皇帝带着太后，和宫内地位较高的妃嫔去了寺庙踏青祭祖，安念作为一个嫔肯定是没机会去的。
便留在宫中，闲散的度过这对她毫无意义的节日。
只是今日萧桓却很是奇怪，似是有点心不在焉。
连做事上也是频频出错，安念几次叫他他都没听见。
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
安念看在眼里，心中也只是叹气。
她把红菱叫来，让她准备些东西。
红菱听了后惊讶了一小下，不过很快就按吩咐去了。
等红菱回来后，她提着一个小篮子，上面放着安念需要的东西。
安念拿上后又拿了张布巾盖住篮子，便让人把在院子里打扫的萧桓叫来。
萧桓走进屋内时，可能也是知道自己今日状态不对，走到安念跟前时眉还是蹙着的。
“萧桓，和我去个地方。”
本以为安念要责骂自己，萧桓心中都做好了准备，没想到并没有。
他不由得抬眸看了一眼安念，见她表情淡然，又马上低下头去，说了声：
“是。”
今日是阴天，乌云遮盖，空气中却燥热的有点闷人，像是下雨的前兆。
不过安念想着只是出去一会儿罢了，春季又能下多大的雨呢。
便没让萧桓带伞。
在宫中，无聊的日子占大多数，被困于高墙之中，安念每日的娱乐就只有散步。
毕竟作为在现代生活的人，能来到古代，还进到皇宫里的机会可不多，她完全是把这里当旅游景点在闲逛。
还是免费的旅游景点，不逛白不逛。
所以宫里的每一处，即使是人迹罕至之处，都已经被安念摸得透透的了。
更别说皇上不在，还带了一堆人走，剩下的妃子没了要偶遇的对象，也是懒得出来。
这一路上，除了遇到稀稀落落几个宫女、太监外，基本上都是安念和萧桓两人在宽阔的宫道上面走着。
直到看见一个有点破落的宫殿。
外面看着倒还正常，走进里面时才发现是草木茂盛，甚至延伸至房梁处，攀于柱上，可见是无人之地。
萧桓脚步进到这里时就稍稍停滞了一下，但身前的安念脚步不停，他也就只能跟着走。
不过目的地倒不是这个破败宫殿，他们穿过这个地方，找到了后门，那是个掉漆的红木门。
当安念轻轻推开门时，甚至发出了“嘎吱”的声音。
但门后，竟然是一片湖。
这片湖应是御花园的，一直流到了此处，在这里独自成为一方小天地。
安念走到湖边，萧桓也慢慢跟了上去。
看着她在湖边的石头处蹲下，把篮子放到了地上。
然后又揭开了篮子上方放着的布巾，萧桓这才看到了她带的东西，眼睛都微微睁大了。
篮内放的是一叠黄裱纸。
等到安念把这叠黄纸拿出来时，萧桓才反应过来，他也随之蹲了下去。
“小主，这……”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让安念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她正把纸放在地上的手顿住了。
萧桓淡然的神情第一次在她面前开始破碎，眉眼间好像满是不敢相信，但又隐隐含着痛苦，那双眸子直直的看着她。
安念家中无人可以祭奠，那这黄纸又有何用呢？为何特地带他来此呢？
那薄薄的几页黄纸在忽然微扬的一阵风中吹起几角，安念和萧桓几乎都是下意识的伸手压住了纸张。
指尖触碰的那一瞬，就像被烫了一下一般。
安念赶忙移开了自己的手。
又匆匆掩饰自己的尴尬，将篮子里的火折子拿出：“清明烧纸的习俗，虽为宫闱所禁，但人心难禁……本宫知道你想要祭奠家人，但是只能供你几张纸烧烧了。”
萧桓缓缓伸出手接过火折子，他注视着安念，认真的说道：
“谢娘娘。”
然后安念就看着他用火折子点燃了那叠黄纸，从黄纸的边沿开始，烧出了一圈又一圈的黑色焦痕。
随着风从湖边吹拂而过，火焰稍稍升高。
萧桓垂着眼专注的看着正在燃烧的黄纸，纯黑的眼眸中染了点点火光。
在燃尽前，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安念，却见她正闭着眼，合十的双手放在额前，那诚虔的姿态让他微微一愣。
也让他想起了一些儿时回忆。
新年在祠堂跪拜，他年龄小不懂神佛，趁着大人跪拜偷吃祭桌上的贡品。
结果被母亲发现了。
母亲向来温柔，没有责怪他，也没有告诉父亲，只是在他回去时为他煮了一碗面条。
他还记得他狼吞虎咽吃面条时，母亲对他说，天上的列祖列宗都能看见你拿贡品，就会说这孩子怎么这么调皮呀，万一他们生气了，不保佑你了，我们桓儿该怎么办啊？
他听了这话后，还很是认真的担忧了一下，不过很快看着母亲笑了，说，父亲和母亲还可以保佑我呀。
但是后来为了不让天上的列祖列宗们生气，他还是会照着母亲的样子，双手合十认真祭拜。
母亲闭着眼祭拜的样子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
如今又想起，却再也看不见了。
但是他还是也闭起眼来，双手合十。
如果父亲、母亲，你们真的能看见的话，请在天上保佑我。
无论如何，我都会活下去，即使困于泥潭污浑，即使满身尘土，即使千夫所指……
在寂静中黄纸被烧的只剩黑色的灰烬，很快又被风吹散，飘到远处。
不知飘往了何方，仿若游魂。
沉默间安念站了起来，但是因为蹲的时间过长，腿麻了一下。
可很快又被人扶住了，萧桓这次也反应很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臂。
但是却没有像上一次一样马上就收回去，只是看着安念说了声：“小心。”
安念朝他笑了笑，从他手中抽回手臂，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
拿起小篮子，两个人一前一后又要从那个老旧的木门那里回去。
走前萧桓回头又看了一眼。
湖面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