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纪得诉困
这世上的生意不一定都为了赚钱。
——债族箴言
阿二是一个看起来比黄以丰要高的，身材丰满健硕的妇人，她戴着斗笠，花巾蒙着脸，加上手袖、短统靴，看起来全副武装，英姿飒爽。
四叔见她回来，招呼道：“阿二回来了？”
阿二把身上的武装都依次摘下，放在桌子上，先是冲纪得笑了笑，然后开始发牢骚：“他们都不懂干活的，我去转了一下，好多槟榔都没有摘，放在树上，不提防又成了老果。”
四叔貌似对这件事并不上心，但还是和应道：“你让阿发去看一看，是不是可以摘下来打苗。要是还来得及的，就摘下来。还是要经常去转一转的，谁都不能保证没有漏摘的果。”
纪得的目光看向别处，看黄阳在帮忙拔毛，看李桑在洗地瓜叶。
四叔怕阿二话长，提醒她：“去看那鹅，怎么弄。”
阿二说道：“要是人不多，只是两桌的话，就白切嘛。”
话说了，人也走了。
纪得去茶室里倒出来一壶茶，还拿了两个工夫茶杯。四叔说他还是喝自己的茶水杯，工夫茶杯太小，喝起来不过瘾。
他这番坦白，算是真的不把纪得当生人，有了几分熟络的率性和随意。
“四叔，现在的工人都不好管吧？”
“也不能说是工人，都是村里人，都是做惯了这些活的，都在每个人做活的习惯和秉性，有时候还不能太强求。”
“说到底，还是不够认真啦，都是在地里忙活惯了，粗心大意本就不应该嘛，”纪得看四叔脸上挂着“心照”两个字，忙又改口道：“相信四叔肯定是舍不得乡里乡亲，才对他们得过且过。”
四叔说道：“这些人，要么是上辈人就帮过我的，要么就是这辈子帮了我很多年的，他们可不是我的人，他们只是给我面子，顺便来我的园子里挣几个钱。”
“所以我说，四叔这是伟业，不仅是儿孙后辈，乡亲街坊都是有份的。”
四叔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纪总，你千万别再这样说，让别人听到，就是害我。这不是我的事业，这是乡亲的事业，是地方的事业，刚好，我来领头我来管着，福也多由我来享着。”
纪得对四叔的这个反应有些不解，毕竟，只是开着玩笑的恭维，不必这样认真的。
四叔又说道：“其实，我每天都在想着，明天一睁眼，我垦荒的这些地都被收回去了，我会怎么样？”
纪得换了个脸色，等着他往下说。
四叔却避重就轻地说道：“其实也不会怎么样，日子无论怎么样都是过，我不负太多人，不让太多人负我就好了。”
纪得不想被他这样敷衍过去，直接问道：“四叔的话我听不大明白，不知道这和乡里乡亲有什么关系呢？”
四叔：“只要是有乡亲怀了坚定的嫉妒心，告也好，传也好，闲言碎语也好，或者……也好，总之，不要授人以炳，也不要让别人存心去抓小辫子，谁也不知道明天醒来，刮什么风，多大的风。”
纪得碰了一下四叔的水杯：“说得严重了，四叔。”
四叔：“人老，怕事罗。”
纪得看着那边毫无架子地和大家忙活中饭的黄以丰，心里满是佩服：“四叔，你是大家的传奇了，真希望有时间有机会，听你多说说故事。”
四叔：“纪总哪里是听故事来的，要是听故事，你听李桑说就好。任何人的故事，都是别人说起来，比他自己说要好听。”
纪得认真地说道：“四叔说得对，我不仅想听故事，我还想四叔帮我的忙。”
四叔：“李桑给我打过底了，她说她害了你，把你拉进了泥沼，希望我能帮你。但她又没说清楚，什么泥沼，为什么你需要帮忙。”
纪得缓缓说道：“四叔，我也不瞒你，我也想帮人，特别是那些欠了债的年轻人，不想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被债压垮。李桑说她害了我，指的是，我本来好好做我自己的买卖，却要凭一腔情怀，参与这件事，参与进来后，其实一直在贴钱。”
四叔：“要是一件事，总是只能贴钱，除非后面有更大的收益，就像是零存整取，不然就不值得做。”
纪得：“从没想过要有收益，只想在能力范围内，能拉几个算几个，而且，这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在做，是李桑他们，他们也按人头给我一些补贴。”
四叔：“如果是十块钱的话，他们补贴多少，你贴多少？”
纪得：“他们四，我六。”
四叔突然露出狡黠的笑：“不过也不能完全说是贴，我知道，这是一个活水工程，不是蓄水工程，每一个收过来的孩子，都是有劳动力的，要是能用他们的劳动挣出十块钱来，你就倒挣四块。”
纪得也笑：“梦想要有，他们做这事的逻辑基础也是要开渠引流造活水，我就是那个具体去造的人。不过，目前来看，不乐观。”
四叔稍一沉思：“不乐观就不要做了嘛。”
纪得不以为然：“四叔对乡亲们来帮工，也不看好他们做事到位，为什么还是让他们来呢？”
四叔：“这不一样，我是有求于他们，希望坏话不从他们这里出。”
纪得表示佩服：“四叔这是在夯实群众基础。”
四叔：“对啊，那你图什么呢？”
纪得想了想，也想不到答案，只好说道：“不知道，反正，目前，我还愿意做这事，但要是某天我想通了，不再做也不一定。”
说完他大笑起来，四叔又将了他一军：“你能随时退出吗？”
纪得：“可以协商退出，问题不大。”
四叔又叹息道：“要多几个你一样的老板才好，目前显得有点孤掌难鸣。”
纪得：“也许李桑也邀请过你吧。其实，我理解，上面也是在摸石头过河，我刚好愿意当这个马前卒而已。”
四叔在桌子上翘起拇指头：“上面不会亏着你的，这点你要相信。”
纪得摇摇头：“也不求着他们给我什么，相反，我还真希望自己有能力把那四块也贴了。”
四叔：“那，我能帮你什么？”
纪得：“无非两个选项，要么给钱，投资我，要么给路，我参与你。”
四叔：“纪总爽快人啊。你现在都觉得自己在泥沼里，在商言商，我为什么要投钱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