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边缘算法
信息时代的核心不是知晓天下事，而是每个人都被算计。
——债族箴言
徐立林嘴上说着话，眼睛也在扫描大家的反应。只见陈冠林怯怯地看向小丹，小丹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手指悄悄蠕动着。顾伊楠眼神一闪，左手抓起两串空心菜，右手用筷子把菜从串签上撸下来，招呼大家吃。
“都吃啊，小乔一会瞅人少了，去拿点羊肉来。”
顿了顿，又看着小丹说道：“要不，一会大家也都喝点啤酒，我看你们好像都有什么禁忌似的，喝点酒就痛快了。”
小丹很飒，爽快地说道：“听楠姐的。我觉得徐哥说得也没错，就是到处都有催收，人人都在负债，我们也不用不好意思。”
嘴里说着“徐哥”，眼睛却不看徐哥，徐立林觉得自己可能触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
空心菜大家都吃了，小丹便拉着陈冠林去排队取羊肉，还大大咧咧地让乔欣不要动，陪着楠姐和徐哥就行。
乔欣和徐立林有过“请茶”的情谊，所以徐立林看那俩远了后，也不掖着话，问道：“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乔欣欲言又止，顾伊楠碰了一下他的肘，努努嘴，意思是大胆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冠林的网贷好多个都是填小丹为紧急联系人，还不上后，小丹被电话轰炸，换了三份工作，然后又爆了通讯录，家里就以为是小丹欠人家钱，后来知道是冠林，极力反对两个人在一起，闹得很厉害，后来……总之，好容易才缓过来的。”
徐立林低下头，其实乔欣所描述的，对他而言并非新鲜事，都是刀剐油烹，只是各人的体感痛感可能会不相同罢了。他突然理解了之前问乔欣是不是也是一身烂债时，乔欣为什么憋红了脸说这里没有人负债，没有债务人了——在这里，债务是一个禁忌话题。
可是，李桑今天偏提了个“负债前行”？思量至此，他把满眼的疑惑都给了顾伊楠。
顾伊楠说道：“小乔，没事，有禁忌，就意味着还是没有平常心，说明我们还要修行。我觉得李理事今天的发言内容就挺好啊，每个人都是负债前行，无论是个人前途还是社会事业。”
夜色下，月光如天意，篝火是人间，喧嚣是百态。徐立林看不清顾伊楠此刻的神情，但她的用心和乔欣的释然是清晰的。
乔欣突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说道：“楠姐徐哥，你们坐，我去搬酒去。”
此时，草坪上的“酒水众筹”已是尾声，除了乔欣，好几个身着文化衫的同事都去了，陈冠林倒是和小丹回来了。工作群是个好东西，能不动声色地谋定而动。
徐立林知道自己现在还不属于什么群，特别是在顾伊楠还在身旁的情形下，他的不动弹更显得心安理得。
“冠林，小丹，不好意思啊。”
“啊，为什么这么说？”
陈冠林一脸懵，倒是小丹反应快。
顾伊楠扑哧一笑：“当然是刚才踩到了不该踩的地方呗，冠林你也别怪他，他和你半斤八两。”
陈冠林听懂了， 忙说道：“怎么会呢，今天才认识徐哥，以后还要多跟徐哥学习。”
小丹故作挑衅地向顾伊楠说道：“姐，你放心，我知道徐哥是谁的人”
这小妮子还挺社会。顾伊楠作势要处理她，不料电话却响了。接了电话，她站起身来张望了一下，然后对徐立林说道：“嗨，看到那个凉亭不？我叔在那里，等你过去。”
从方位上看，纪得所在的凉亭离草坪烧烤现场有一段距离，它更像是为现场有人喝醉准备的。
纪得一个人端坐在那里，手边就一个保温杯——似乎全中国的男人最后都会有这样一个装备。
“感觉怎么样呢？”
“挺好。”
“还有呢？”
纪得在问答间放慢了节奏，似乎是要给徐立林时间想清楚，他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黄总辛苦，用心了。”
纪得笑了，却也轻轻摇了摇脑袋。
“那你怎么看？”
“我觉得效果应该不错，毕竟有故事说，有情节写，只要跟踪得好，今天的媒体红包不会亏。”
“所以，你觉得黄总是成功了？”
“有风险，但是成功了。”
“风险大吗？你都看穿了，保不齐也有人能看穿。”
“看穿也没关系啊。会有人看破不说破，说破也没关系，抱残守缺是前行路上的常态。”
“哈哈，其实，都是钱闹的。但，就算是这样，他安排的这两幕戏，也收不回来几个钱。”
徐立林也笑了，问道：“在场的同事们也花钱了，有人带了女朋友，黄总之前跟人说带女朋友不产生花销，结果……这个钱能补回去吗？”
纪得脸色一沉：“这个我管不着。不如，你跟黄总商量去。”
徐立林意识到话头不对，找补道：“关键是该做的宣传都有料了，就算有一些揣测类的争议，也不会是坏事，大家都会因为核心的热闹，放过边缘的凄冷。”
“核心的热闹，边缘的凄冷。”纪得笑道：“你平常也是这样说话的？”
“不是，”徐立林半开玩笑地说道：“我跟老板说话的时候，偶尔会这样说。”
“跟我说说你今天的其它观感。”
“你想听哪方面呢？”
“随便。”
“我觉得黄总有一拨好员工，大家不仅有位置感，更有担当心，而且相处方式也比较轻松。”
“你不怕这是一种武断吗？你接触了几个人？”
“不多，但我是纯旁观视角，边缘视角，往往会更加真切，更加直接。”
“窥一斑而知全豹？”
徐立林没有应答，因为没有必要。
“你没有不适感吗？”纪得又问道：“来到这里，穿上和他们一样的衣服，但却和他们不认识，或者说，只能自己去认识，这样的安排，你不反感？”
果然如此，又是一种安排。徐立林眼珠子一翻，一副我已经等闲视之的神态：“纪总，从我蹭到你的车到现在，也该习惯被你安排了。”
“旁观者清。有时候人在一旁待久一点，反倒更利于快速走到中间。”他意味深长地，又说道：“打个比方，再过一些日子，你会对自己之前的时光，有不一样的回看心态。当然了，这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想好，你适合站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