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台鱼干
海里的鱼，都可以出现在城市的天台上，生而为人，何必给自己设限？
——债族箴言
“我教你啊，我们俩一起，要做的事就是把鱼干都收集到这个位置来，然后，姐负责把它们包好。”
顾伊楠戴着袖套的手在空中画着圈，拐着弯。
“这是最没技术含量的工作，但你要注意头顶和脚下，不要磕着绊着。”
我还能比不过你一个小丫头，用你教？
徐立林默不作声，怀揣着“我不行谁更行”的“王之蔑视”，径直往最远处走去。只听顾依楠在身后喊道：
“姐，你快点，先在地上铺点报纸。”
陈怡保持着自己身姿挺拔凹凸有致的优雅，脚下加快了频率，赶了过来。
徐立林其实是在盆栽绿植间前行。
他有点不明白，本来这些晾晒架都是各自独立，高度适中，方便使用，为什么要用盆栽绿植圈出区域来？
本来都是路，哪都可以走，非得把路圈出来，并且还挺窄，厉害点的外八脚型，一个不小心就会磕到花盆。
晾晒架铁丝拉索五米一根铁柱子，锈迹斑斑。拉索上，每二三十公分折缠一个圆环，把衣服撑子放进去绰绰有余。
果然岁月的痕迹无所不在，估摸着这一片索架已经失去了晾晒衣服的职能，因为无论你怎么挂，大风来，把衣物卷起，缠到拉索或索柱上，不，哪怕只是从它们身上扫过，都会留下难以善后的锈痕。
现在这些索环里都扣了一个白色的塑料勾子，每个勾子上挂着一条红鱼干——这红鱼干上有个绿色的绳环，它就是红鱼干能被挂起来的原因。
这是完全靠人力的收集、搬运活，活干得好与不好，看个人对搬运方式的理解和选择。
徐立林选择把红鱼干上的绳环当提手，右手解下来的红鱼干，交代到左手上。左手拿不住了，再往右手挂——这需要单手操作，还挺费劲。
由于红鱼干自身的厚度，以及绳环并不是很大，他一次可以左手提五至六条红鱼干，右手可以操作三条。他就在两条拉索间，同时两边开解，倒也不需要弯腰俯背，不算辛苦。
只是，当手上拿不动了，往陈怡那边运时，需要回到那讨厌的盆栽小道上，否则就是直接从拉索间过来，等于从鱼干森林里穿身而过，保不准沾上一身腥。
陈怡在地上用报纸铺开了地方——原来那编织袋里放着的，是一摞摞的旧报纸——徐立林和顾依楠搬过来的鱼干就放在那报纸上，然后，她再一条鱼一张或几张报纸地，把鱼包起来。她这个，的确是技术活。并且，在包起来之前，她需要拿剪刀把鱼干上的绳环剪开，取下。
她做得有条有理，不急不慢。
她的确不需要急，相比较于徐立林一趟能搬过来七八条鱼，顾依楠一次就拿回来两条，并且，她不因为自己搬得少而有任何不适。
相反，她很自得，就像那种在众人面前表演一个米粒要咀嚼三十次的慢生活养生专家。
她当然也看到了徐立林大干快上、雷厉风行的搬运方式。
“你不错哦，一个人顶九头牛。”
“这有什么难的。”
徐立林有点炫耀战力的意思。
“喂，要不你别搬了，你和陈姐包鱼就好，这活我来。你看你，搬鱼像是插花，别再磕着绊着，就更不值当了。”
他声音不低，话里又把她之前的叮嘱都还给了她。
在地上蹲成一只青蛙的陈怡同意徐立林的建议。
“立林说得有理。楠楠你来，负责给我递报纸就好。”
顾伊楠温顺听从，并扰双腿蹲下来，不忘把裙摆从膝盖往下捋了一下。
“姐，那我把手套给你。”
很明显，新的工作分配在新的生产力条件下，让事情变得更顺畅起来。徐立林清瘦修长的身子，在那铁架铁索间，也显得如鱼得水。
不知是不是有刻意表现的成份，总之他很快就把鱼干都搬移了过来，然后，自己也蹲下来，帮着包鱼。包了没几条，干脆盘着腿，一屁股坐了下来。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顾依楠递报纸的手，一会伸向徐立林，一会伸向陈怡，一抓一伸之间，似乎也有着不紧不慢的仪式感。
“顾伊楠，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拍过蚊子？”
徐立林问得不客气，顾伊楠和陈怡听着也觉得突然。
“你什么意思？”
“我看你递报纸怕报纸疼的样子，拍蚊子肯定也是慢镜头，肯定拍不到。”
陈怡哈哈大笑起来。
“楠楠，没人这样挑过你的刺吧？”
顾伊楠只是微微一笑：“他胡说八道。”
陈怡抓起一条鱼干往徐立林方向扔了一下：“看样子，你们俩今天都多了一个朋友。”
徐立林却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朋友？我今天刚失去了一个。”
席地而坐的他，抬头望天，天色却已经暗了下来，整个穹顶不再有阳光的颜色，剩下的只是对抗暮色的最后明亮。
“刚失去了一个？”
顾伊楠手里的旧报纸在他眼前一扬，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陈怡已经又包好了一条鱼，这会剩下的鱼也没多少了。
“你的意思是，你今天不仅结束了送外卖的工作，也失去了一个朋友？”
陈怡看着徐立林，很认真地问道：“大家都熟了，说来听听呗，你到底怎么回事？”
徐立林一皱眉头：“一个多月前，有个朋友突然联系我，知道我无所事事后，建议我送外卖，他刚好是一个小主管，第二天我就开始送了。到了今天，这活却已经干不下去，朋友也没得做了。”
“为什么？”顾伊楠问道。
“对啊，为什么，你说得太省略了。”陈怡也跟着问。
“就是这样啊，说白了，就是朋友帮你找了份活，而你最终丢了朋友的面子，所以朋友也没得做了。”
陈怡看向顾伊楠。
顾伊楠果然好奇，并且直接：“送外卖，这样的工作哪里需要什么介绍，平台app上就申请了，以你这把子力气，不需要承谁的面子的。看来你这个，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朋友。”
陈怡补充道：“送外卖辛苦点，但能挣不少钱呢，当然了，我也是听说，毕竟，我们都没实践过，也不知道里面的故事。”
“什么故事啊，我也听听？”
突然，一个男声浑厚地响起。此时，暮色由纱渐幕，谁也没注意一个中等身材、穿着短t和大短裤的男子已经站在陈怡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