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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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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清蘅倚在桌子边,瞧着那公主发下毒誓,感受到韩承言询问的目光,她回以一个微笑。

    “你不怕我与世子转头毁约吗?”

    “我怕,但不会,”索卓答得坚定,“一个手握大权仍在为国谋计的贤王之子,一个名震天下,受百姓与军士爱戴的将军,是做不出卑劣之事的。我信自己的眼光。况且此刻我也做不出什么于二位有害的事,左右我不过是个被弃于他乡的敌国公主罢了,生死都不由己,有何可顾忌的。”

    索卓对上杨清蘅略带笑意的目光,眼神里是方才从未有过的坚毅与决心。

    “我答应。但有一点我不赞同,越是逼到绝处,才约可怕,”杨清蘅起身朝她走去,“会哭么?”

    韩承言和索卓都还没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立马扇在了索卓脸上。

    索卓只是懵了一秒,立马哭了起来,哭的撕心裂肺且绝望,瞧得韩承言挑了挑眉。

    “公主好好想清楚吧!”杨清蘅对她赞许的勾了勾唇,换上一副漠然的表情推门而出。

    门外的人乌泱泱的围过来,韩承言焦急的追上去。

    “将军!索卓,一定恪守本分!”索卓捂着脸颊哭的更加委屈,外头的西羌来使们瞧见,并没有太多反映,而多罗绰已经被带到了别处,自然瞧不见。

    “清蘅!你怎……”

    韩承言刚追出来,下一秒一巴掌便扇在了他脸色。

    这一下愣是扇懵了外头等待的大小官员与一众将领,连索卓瞧见哭声也停顿了一秒。

    韩承言立马做出一副欲言又止,万分懊恼的表情,追着杨清蘅出州府。

    当晚,两国签订盟约,只不过那什么所谓的公制地并没有谈成。西羌来使也不甚在意,留下了公主的陪嫁,拿着国书便离开,干脆利落。

    索卓这一国公主,就这样被抛在异国他乡,任由外人处置了。

    这公主胃口可不小,早上她的狂言早就跟着杨清蘅那两巴掌传遍了芝洲的大街小巷,人们对这位公主的映像实在是不算好。

    他们镇南将军刚刚与韩家世子定了亲,这头立马冒出来一个插足的,还好将军是个强势的性子,不然还不知道要受什么委屈呢。

    芝州的姑娘妇人们,多少是有些为将军鸣不平的。

    “我还以为这韩世子是个例外,没想到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啊。”在帮忙缝补军士衣物的妇女们坐在一处唠嗑。

    “你怎么确定啊?”

    “那不然镇南将军这样一个和和气气的人,干嘛甩他巴掌啊,怕是那世子瞧着公主动心了吧。”

    “嗨呀,也不能这么说,那什么公主啊,一看就不是什么得宠的,也是可怜。被一个人丢在咱们这里,可不也是想找个靠山吗?也能理解吧。”

    “也是哈,但她胆子也太大了吧,要是将军不发慈悲,那她也是惨。”

    “就算咱们将军不发慈悲也是应当的好吧,来个人抢你家男人你答不答应啊。”

    ……

    几人你一眼我一语,路过的顾淮安听了几句便十分无语,但又有点想笑。他可是围观了全程,今日的事教会了他行走世间必须娴熟掌握另一项必备的本领。

    演戏。

    而此时索卓此刻正跟在杨清蘅身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瞧着颇为投缘。

    索卓也十分佩服这位出身高贵的大睢郡主,她们羌族受神教的恩泽,女子是决不能如大睢这般逍遥的。

    顾淮安拿着药,朝杨清蘅拱手躬身。

    “师母。药。”

    “这是化瘀的药,公主回去好生歇息。”杨清蘅将药递过去,“等去了睢都,过的也不比你在大都清闲。”

    “多谢将军帮忙,今日聊得很是畅快,”索卓接过药瓶,“那索卓不打扰您与韩世子了。”

    杨清蘅目送索卓离开后,朝顾淮安招了招手。

    “小淮安,你先生在哪儿?”

    “先生在州府书房,这会儿怕是正委屈着呢。”

    “嘿,怎么瞧着你在是在幸灾乐祸呢?”

    “师母,您那巴掌可真是妙极,现在先生都快被传成负心汉了。”

    “这不是要去哄了嘛,”杨清蘅从他手上接过药,快步离开,“小淮安辛苦了,去忙吧。”

    “……”真是,很好。

    这头韩承言正奋笔疾书,将此间情况详细记录在册,并将议定的条款列举清楚,事无巨细的放入信封里。

    他正准备喊人,抬头却对上杨清蘅的眼睛。

    “忙完啦。”杨清蘅一身便服,坐在旁边撑着下巴看他。

    “晗晗,下回吱一声,怪吓人的。”

    韩承言喊来韩司,将信函交出去后,折回来给杨清蘅倒了杯水。

    “公主去歇了?”韩承言问

    “歇了,我这不是急着来瞧瞧你有没有被打坏了。”

    “倒也不至于,就是怪疼的。”韩承言摸了摸似乎还在隐隐作痛的脸颊。其实杨清蘅这一下根本没多少力道,连红印子都没留下。

    闻言杨清蘅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

    “委屈我的郡马了。”杨清蘅端起杯盏一饮而尽

    “说说,你肚子里又有什么坏水了?”

    “不是索卓求帮忙吗?怎么又是我有坏水了?”

    “少来,在我面前还装,”韩承言笑了笑,又给她添了一杯水,“你无缘无故的,管这‘闲事’?”

    “好嘛,又被你瞧出来了,”杨清蘅认命的往椅子上一靠,“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这索卓公主正好给我送上了一个戏码,不用可惜了呀。”

    “你想利用早上的事情?”韩承言也不意外,“制造一个我们因她而不和的假象。”

    “嗯,如果真如索卓所言,再结合咱们手上的消息,那睢都现在已经陷入险地了,用陇西撕开我与哥哥在睢都的布置,再让人去宫中偷皇孙,这应该是他们原先的计划。只要陛下出了意外,你父亲定然扶四皇子上位,到时候郑奉枭在北狄手握皇孙,举着拨乱反正的旗,便能将抵抗的北麓军打为叛党,领着北狄人直入睢都。”

    “而你我婚事一出,再加上皇孙已死,这首选计划自然就不成了,”韩承言顺着这个思路走,“韩家镇守朝堂,杨家死守北麓,对外成了铁板一块,那么……”

    “他们就很有可能从大睢内部走极端。”杨清蘅将原本就摆在珍重的沙盘拉到跟前来,“现在睢都还有两位看似无党羽的皇子,遭贬斥的大皇子,还有一直以来不声不响的二皇子。皇帝一死,只要有绥宁王在,四皇子继位多半没什么悬念,如果是我,我就要先造成皇室宗亲明面上的乱局,比如,制造一个场面,神不知鬼不觉,却又‘证据确凿’的杀一位皇子。”

    杨清蘅摆弄着手上的标旗。

    “为什么?”

    “因为杀一个,才能让另一个慌啊。才会想着自保啊,”杨清蘅将两色镖旗摆成两个阵营,“如今韩家大权在握,扶持四皇子是必然,那一定不能动四皇子,不然如何栽赃?三皇子已经薨逝,直接不作考虑。那如果是你,你选择拿谁开刀呢?”

    “二皇子。”韩承言答得干脆,“因为二皇子本无根基,已知睢都一定有北狄人安进来的暗桩,且地位不算低,那二皇子和娴妃与杨家当年的恩怨北狄一定有所耳闻。只要动了这个手,那便是坐实了韩杨两家已经开始铲除异几了。”

    “然,大皇子,本就有根基,甚至麾下有谢长允这最大的搅屎棍在。他本与郑氏关系匪浅,只要能让他开始作乱,再想办法让他逃离睢都,”杨清蘅拿出两个标旗以碰,“引导民间舆论和出兵的借口理由,就双双到手了。”

    书房里只剩下火盆里的轻微响动,韩承言眉头紧锁,杨清蘅神色也十分凝重。

    “如若真是这样,”韩承言十分凝重,“那,这计划应当……已经在实施了。”

    “但北狄,或者说郑奉枭,仍有顾虑,”杨清蘅道,“不然现在索卓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大公主放到陇西来。我们还有唯一的机会,就是自己先‘乱’起来,为韩王与父亲争取那一点点准备的时间。”

    “若他们已经一门心思到底了呢?”

    “那就没有索卓这个试探的棋子了。”

    “如此看来,拓达谵想要的就不仅仅是马踏中原,他不疯是想尽量保存大睢的秩序和现状,以便将来,入主中州。我们能做的,就是先‘自乱阵脚’,让他觉得有机会不战而屈人之兵。”

    杨清蘅没有接话,她怅然的叹了一声。

    “阿言。”

    “嗯?”

    “我越想越觉得没底。”

    韩承言先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

    “我的晗晗打小就聪明,”他执起杨清蘅的手,两人一道于院中散步,“能想到这一步已经十分不易,尽人事,听天命。”

    “父亲和哥哥在北麓,又怎能安然的‘听天命’?”

    “在俗世谋划,算得是时机,谋的却是人心,而人心最不可测。就算是开国的□□韩皇后号称智计无双,也从不敢说自己能算尽人心。”

    “可若不算人心,时机便也无从把控不是吗?”

    “但人心是可以诱导的,晗晗不是已经在做了?所以说,不要奢求事事都尽在掌控,你已经做得很好,也不必不安。咱们两家可没有蠢笨的人。”

    “怎么没有,你那庶弟可不就是个赔钱货。”

    “他啊,”韩承言讳莫如深的朝北边望了一眼,“早在父亲想问罪的时候就没影了。母亲处置了家里那小妾,他若还活着……好自为之吧。”

    “不说了,带你去个地方。”杨清蘅拽着他往外走。

    “这么晚了,去哪儿?”

    “跟我来就是了。”

    杨清蘅只牵了一匹马,韩承言翻身上马后朝她伸出手,将她整个的圈在怀里。

    “你指路?”韩承言轻轻贴了贴她的侧脸

    杨清蘅握着缰绳,朝南城奔去。一路上有不少人瞧见,纷纷够头去看,两个当事人却丝毫不受影响,一路走到南城边。芝洲的特别之处在于,南边紧贴着陡峭的山壁,没有城墙。

    高耸山壁下由无数石头与石子堆砌成了一个巨大的塔型石龛,上头挂着彩绳和经幡,周围摆满了香烛,夜里散发出柔和的光。

    前来叩拜的百姓此刻仍络绎不绝,瞧见杨清蘅来了,纷纷前来轻声的打个招呼。

    “这是什么地方?”韩承言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祭祀场所。

    “这是山神龛,”杨清蘅去了山壁旁,伸手减了一块石头,“当地的百姓都相信,对着山石许愿,把它放在神龛上,你的愿望就能实现。”

    韩承言没想到,杨清蘅这突然就开始搞了个怪力乱神。

    “那,山神大人管得了睢都吗?”

    “你别乱说话!”杨清蘅伸手就要掐

    “错了,错了!”韩承言连忙躲避,朝神龛躬身,“是我口不择言,山神宽恕。”

    “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愿山神保佑霄儿和蔚然白头到老,愿我们以后事事顺心,可别再有糟心事了。”

    “这是两个愿望吧?”

    “你的我也许了。”杨清蘅颇为强势,韩承言只得顺着她。

    杨清蘅闭上眼,握着石头许愿。韩承言温柔的瞧着她的眉眼,脸上自然带起一丝笑意。

    他伸手摸了摸石龛上被抚摸的光滑水亮的石头,突然明白了天下人祭拜鬼神的那一份满满慰藉。

    若世间真有鬼神,那他也只有一个愿望。

    愿我所爱,事事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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