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收网
今夜,宫中乱成了一团。
长公主的婉华宫起了大火,恰巧被路过的息夫人撞见,赶忙让禁军前来扑救。等皇帝赶到的时候,人倒是没什么事情,可堆放长公主物品的后院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
“陛下。”杨清菱一身甲胄,朝皇帝抱拳行礼。此事生在后宫,杨清菱手底下的凤池卫也是禁军的一部分,一早便赶到了现场。
“免礼,长公主有无大碍?”
“谢陛下,”杨清菱直起身子,“长公主殿下已在皇后娘娘处安置,并无大碍。”
“皇兄!”说曹操曹操到,长公主被韩承曦搀扶着,与皇后一道,急匆匆的赶来。
“怎么不好好歇着,这会儿过……”
“禀陛下,副统领,”一位禁军急匆匆拿着什么跑过来,正是早先去拿韩承言的陈示,“在后头发现了这个,似乎是被东西压住了,并未完全焚毁。”
皇帝接过烧焦一边的书策,长公主明显变得焦急起来。陈示皆看在眼里,招来一个禁军耳语了几句,便让他退下。
皇帝阅览了几页,脸色越来越沉。
“朕没想到啊,朕的好妹妹,”皇帝将账本摔在长公主面前,“你居然真敢把如此罪证,藏到宫里来!”
长公主与周围人一道跪在地上,她伸手翻阅了几页,慌乱的行了个磕头大礼
“陛下!这一本必不是韩家的账,陛下明鉴。”
“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为他狡辩,竟敢欺瞒于朕!真是胆大包天!”
“陛下,请您明察!”皇后也翻阅了几页,辩驳道,“此账用的分明是新纸,怎会是证据!”
“你住嘴!朕的皇后,之前倒是信你不会做糊涂事,如今看来,你真是枉费朕的信任!!”
“陛下息怒。”众人跪礼
“皇兄!臣妹没有骗你!那日臣妹阻止茹茹告诉您,只是不想干涉陛下,节外生枝。方才那一本,当真不是!”
“来人,将长公主与皇后带下去好生看管!明日定案前!不许她离开后宫半步!”
无论长公主如何辩解,皇帝都没有回头,怒气冲冲的离开。杨清菱和皇后对视了一眼,带着这新出现的证据,奔向了枢机府。
“娘娘,殿下,请。”陈示十分恭敬的来到近处。
长公主抹了抹眼泪,早已没了方才那副悲切姿态。皇后一贯的清冷,面色如常。陈示瞧着这飞速的变脸,心沉了沉,他带着一队禁军将三人送到凤池殿,准备退下给谢长允带个信。
“慢着,”皇后道,“陛下说了,可不能让我与长公主出去,陈校尉这是要去哪儿啊?”
“娘娘,此处乃内室,末将不便……”
“那可不成,陛下交代的事情要仔细些好,去,将所有禁军喊到殿内,今夜我与殿下和郡主就在这里过。”
陈示没有动,禁军们有些惶恐,不太懂皇后娘娘这无理的要求从何而来。
“怎么,本宫这是唤不动你们了?!”
“娘娘息怒,只是臣等皆为外卫,这留……”
“只要陛下没有下旨废后,本宫便是这后宫之主!都给我进殿来,不到定案,不准离开这凤池殿一步!”
此时若陈示还没意识到不对,那就白在禁军混这么多年了。他直起身子看着皇后
“娘娘,您虽是皇后,现下的处境恐怕不是该为难末将的时候。请娘娘与二位殿下好生休息!末将告退。”
变故来的突然,陈示正准备离开时,六名禁军抽出佩刀,堵住了宫门。陈示与另外几位不明所以的禁军猝不及防退后几步。
“娘娘,您这是何意?!”
“本宫说了,你当亲自看守,不得擅离,今夜本宫与长公主在哪儿,你们就在哪儿。”
“陈校尉是个聪明人,”长公主拿帕子优雅的擦了擦额上的汗,“你当知道今晚宫中禁军,半数是凤池卫。还望将军切勿有违陛下的旨意,擅自离职。听娘娘的便是,左右外头发生什么,都与你没什么关系不是?”
刑部大狱
刑房内,顾淮安闭着眼睛,身上疼的发麻,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十几日过去,狱卒们碍于多方压力,都没有为难先生与他。这么久的时间,一开始的恐惧散去,他也能想明白一些事情。此番遭灾,恐在算计之内,不然先生不可能这般气定神闲,听之任之,再者,时机不对,现下韩家正是强盛,怎会像现在这般仿佛束手无策。
一切都很反常,他静下心来等,他有预感,睢都要翻天了。
今日早些时候,那大皇子突然冲了进来,将他单独带走,言语间一番威逼利诱,试图让他指认韩家父子的罪。他不从,便被人严刑拷打。
再后来,他见到了那蠢笨的姐姐。
“安儿,你便帮了大皇子这一次吧,”姝夫人心疼的落泪,“只有大皇子成了,今后你才能离开韩家,我们就不再被韩家制约了。安儿,你应了吧。”
可他不傻,这位没见几面的姐姐,从出宫那一刻,就注定坏事了。
大皇子突然这般迫切,明显是狗急要跳墙。
那可是王爷啊,是他最怕,却也不得不服的绥宁王,能在囹圄间将大皇子逼到如此,想必这场戏,也该唱到头了。
思及此处,身上的重刑似乎不那么疼了。
“大……大哥……”顾淮安轻声唤着,“我说……我……愿意指认……”
“嗨呀,早点想通,可不就免了一番皮肉之苦了吗?”那狱卒拿了一张纸,将他从刑架上放下了,粗暴的架着他做到桌子上,“写吧,把殿下告诉你的一五一十的写下来。”
顾淮安浑身疼的恍惚,眼泪忍不住的从眼眶中滑落,他咬咬牙,撑起身子。
“大哥……我……愿上殿作证……”他实在是撑不住,歇了一口气,“大先生,是个……严谨之人……有我上堂……更,更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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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世子,”素雪扣扣书房的门,“王将军到了。”
“知道了,一切按计划行事。”杨清蘅搁下笔
“喏。”
“晗晗,”杨书瀚把玩着手上的请柬,“我现在才发现,父亲的心思也好生多啊。”
“你也不想想,他当年和韩王多要好,能没有点手段?”
“也是,”杨书瀚搁下请柬,“大皇子这会儿高兴坏了吧。事情都还没尘埃落定呢,便忙着给小皇孙办周岁宴了。”
“哥哥你得让人家先高兴高兴啊,不然往后的日子可再也没什么乐子了,多惨呐。”
“你也挺坏的,”杨书瀚起身理理衣袖,“睡吧,明日开审罢朝一日,去挑件赴宴的衣服?”
“不去。”杨清蘅整理着笔墨。
“为什么,你可没什么新衣服啊。”
“谁说我没有,我有韩承言送的,重紫色配凤钗,刚刚好。况且不过是去大皇子别院绕一圈,你怎么还让我打扮起来了?”
杨书瀚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的走了。
杨清蘅手上拿着两份单子,一份是大皇子新进的物品名册,一份是北边父亲的信,她轻轻撩了火,眼看着纸张化为灰烬,方才剪烛离去。
次日枢机府于内阁召集百官,论罪定案。王松年依旧秉持着刚正不阿的作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拍定了韩家的罪状,郑奉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有一丝不妙的预感,可他又说不出一二,便只能当做自己多想了。
此番最得意的,当属大皇子了,他十分张扬的广派请柬,邀请众人来参加小皇孙的周岁宴。官员们恭维道贺,也有依稀几个长吁短叹,百年王府,这回怕是要落幕了。
皇后与长公主被囚于凤池殿内,最高兴的莫过于姝夫人了,她一心都盼着韩家倒,这样她才能接回自己的孩子,让弟弟回家,夺回属于他的顾氏家主之位。此刻,她便急匆匆的去乾云阁找皇帝求情,可刚一到便被告知,陛下在弄云阁。
“娘娘请回吧,陛下这几日都在弄云阁歇着。”小太监温声细语
“无碍,那本宫过去寻陛下。”
“娘娘,”小太监垂着头,“大师父叫奴婢和娘娘说一声,四皇子现由怀瑾夫人照看,若是为了此事,您不必再去。”
对姝夫人来讲,晴天霹雳大抵如此。她没想到,事到如今,她的孩子还不能回来!
“为什么?!”姝夫人伸手便要去抓小太监的衣摆,“本宫是正一品夫人!那是本宫的孩子,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奴婢不知,娘娘请回吧。”
“我不信!陛下最是疼爱我!你这大胆奴婢,竟敢欺骗本宫!”
“娘娘,莫要为难奴婢。”
“我要去见陛下!陛下不可能如此安排!”
姝夫人都顾不上动作大了会晃散发髻,拎起裙子便要朝尚宫局过去,没走几步,荣德带着一队禁军凤池卫朝这边来,将姝夫人拦住。
“荣德!我要见陛下!”
“娘娘,您还是请回吧。”
“为什么!我的皇儿呢?我要我的皇儿。”
“娘娘,”荣德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恭顺表情,“四皇子已在皇后名下,不算您所出了。”
“你放肆!此时此刻,哪儿还有皇后什么事?!”
“娘娘慎言,只要废后诏书一日不下,皇后便还是皇后。快将娘娘送回宫中歇息。”
侍卫和小太监们拉扯着姝夫人,把她往后拉,荣德见她奋力反抗,终是摇摇头走到近处。
“娘娘,奴婢斗胆和您出个气。这宫里头,没什么是陛下不知道的,您已经犯了陛下的忌讳,此刻就莫要再闹了。”
乾云阁前的喧闹传不远。此刻杨舒云在弄云阁抱着小皇子逗弄,皇帝在一旁批着折子,时不时和他们嬉闹两句。
“小殿下该喝药了。”
杨舒云端起药吹了吹正准备给四皇子喂药,脚下却突然一崴,药汤朝皇帝的桌案上洒过去。大小侍女惊的跪倒一片,皇帝赶紧上前去扶起杨舒云,根本不管四皇子被吓得哭闹。
“舒云!有没有伤着?!”
“陛下恕罪,是臣女不小心。南栀,快看看小殿下有没有事。”
皇帝搀着杨舒云起身,竟然亲自蹲下身去看她的脚踝。
“陛下,陛下不可。”杨舒云轻轻的挣扎
“无事便好,”皇帝看了看她的脚,转而朝侍女们发难,“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地毯都铺不好!”
“陛下饶命!”
“陛下别为难为她们了,是臣自己没站稳,”杨舒云赶紧收拾着被打湿的折子。
皇帝见她发了话,挥挥手让她们走,侍女们谢了恩,头也不回的退出去。南栀也抱着四皇子离开。此刻阁内只有两人,杨舒云摆弄擦拭着书页,皇帝自己也跟着收拾起来。
突然,杨舒云手上一本压在底下被浸湿的奏章上出现了一块黑色,霎时间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且慢且慢,”皇帝拿过折子,“方才黑色的哪是什么东西。”
细细一看方才发现,这本折子是韩点苍以前上的,黑的那一块,乃是沾了水的印章。皇帝蹙眉,翻找出韩点苍盖了印的折子,用手边的茶水泼湿了印。
无一例外,所有印沾水之后都变黑了。
“舒云,你喊上荣德替朕跑一趟!将王祭酒今日上呈与宫内封存的证物取来,尤其是韩王的私印与昨夜的账本!”
“陛下?”杨舒云不明所以
“快!别告诉其他人,你和荣德亲自去取。”
“喏。”
安平王府
杨书瀚根本没有出去逛街,此刻王副将大摇大摆,将从北麓大郡收集到的,郑家派发出去的□□正大光明的送到了王府
“辛苦你了,”杨书瀚拍拍他的肩膀,“先下去休息吧,让咱们的兄弟也歇一歇。”
“世子怎么还同我客气起来了,”王副将与他十分亲近,“还有还有,王爷还专门让我给郡主带了个稀罕玩意儿。等我找找哈。”
王副将好一通翻找,在其中一个装□□的箱子里翻出一个造型别致的小木盒子。
“这是什么东西?”杨书瀚拿起了看了两眼
“这是均州一家开香粉铺子的老板娘雕的盒子,这不打仗吗?生意也做不好,王爷当时视察的时候发现的,就是个空盒子,但雕工实在好啊。算着两位少将军生辰也快到了,就买下来送郡主了呗。”
“这么偏心!”杨书瀚不禁大声嚷嚷,“我怎么没有生辰礼物!”
“世子您都当爹的人了,还要什么礼物呀!”
“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
“哎哎哎!世子你别打!这是王爷的原话!原话!”
两人大闹了片刻,王副将呵呵笑着翻出了一对雪白的扳指。
“哪儿能忘了您啊,这是您一直喜欢的狼骨扳,王爷说,今年都不容易,这次就送给您了。他不在睢都,今年也只愿两位少将军平安顺遂。”
杨书瀚被这突如其来的煽情搞的怪不好意思的,强行将话题扭转回来
“行,那明日的事情就等晗晗那头给信。王副将,成败在此一举了”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