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告别

    1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宫楠茜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家伙，既然已经得到我的答案，便要尽快斩断情丝。

    她决定先跟左护法一起回姑苏去找蔡淑芬，之后再按左护法说的，我们在玉门关外汇合，完成帮我寻找大荒城的承诺。我知道她只是想暂时躲开我，毕竟朝夕相对很难对这份感情做出割舍，逃避终究是每个人在面临抉择时的本能，强如肥肉神教的教主也不例外。

    分别那天，寒风瑟瑟吹起我们身前的衣摆，我看到宫楠茜眼中的依依不舍。

    “嗯。”

    我轻轻点头，眼角的余光却瞄向远处背对着我们的邱小果。

    宫楠茜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上显现出难以掩饰的落寞，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

    “你可不许欺负小果，不然让我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我愕然道：

    “教主你懵了吧？只有她欺负我的份儿，我又打不过她。”

    宫楠茜白了我一眼，不再理我，径直走向邱小果附耳说了些什么，我看到邱小果轻轻拉扯她的衣袖，两个人还时不时的看向我。我不敢回应她们的目光，只是一个劲儿往天上瞅，一只手掌拍上了我的肩，我扭头就看见了已经和我站做并排的左护法。

    “你真舍得教主？”

    左护法淡淡问道。

    我苦笑一声：

    “不舍得啊，可是她做的很对，与其这样痛苦的在一起，不如眼不见为净。”

    左护法说：

    “总不能躲一辈子吧？咱们肥肉神教一共就四个人，将来还要一起去找大荒城，一起闯荡江湖。”

    我看了看左护法，从心底里泛出一丝微笑：

    “嗯，我也想我们永远在一起，也许教主只是一时冲动，这次回去冷静一段时间她也就放下了。”

    左护法摇摇头：

    “不见得，我很了解教主，她认定了的事情和认定了的人，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我斜眼看他：

    “我突然发现个问题，你跟了教主很久了吧，为什么不向她表明你的心意？你长的又帅，武功又好，别跟我说你对教主从来没有什么想法。”

    左护法的帅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的说：

    “你……你胡说啥呢？我……我对教主没……”

    我也搂住他的肩膀：

    “大家都是男人，没必要跟我遮遮掩掩的，虽然教主喜欢的人是我，但我是不会介意别的男人对她好的。”

    左护法恼羞成怒，一把推开我，举起了他的拳头：

    “你再胡说我揍你了！”

    我也不怕他，伸个脖子就拿脑袋往他拳头上蹭，他被我这无赖样子搞得没脾气，只好悻悻然又把我推开，轻叹一声，漠然向着正在和邱小果密语的宫楠茜望去。

    我收起笑意，语重心长的说：

    “教主需要一个真正对她好的人，而那个人是你不是我。”

    左护法凝神看向我，轻声问：

    “真的？”

    我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2

    初冬的风虽达不到刺骨，可吹在我们的脸上仍然有些凛冽。

    我目送着宫楠茜和左护法渐行渐远，看着那个女子眼底泛着泪光时不时回头张望。直到她们已经只剩下两个人影，我才叹了口气，回身就看到邱小果悄无声息的伫立在我身后，吓得我差点没原地蹦起来。

    邱小果并没看我，而是看着远去的宫楠茜，开口说的话可是对着我说的：

    “你该和她走的，你傻啊你。”

    我觉得莫名其妙：

    “我要去大荒城找我爹，跟她走干嘛啊？她又不是不回来，你才傻呢。”

    邱小果突然死死瞪着我，认真地说：

    “你别以为气走了宫姐姐我就会感动，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我看着她的样子突然很想笑，但是我忍住了，并决定调戏调戏她：

    “我管你喜不喜欢我呢，反正我喜欢你就行了。”

    邱小果抬起个脚就要踹我，我本以为一个侧身就能灵活闪过，结果还是被她踢中了屁股。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呼，我俩不再打闹，赶紧跑过去看怎么回事。

    沈丹青和白旭的表情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只有慕容倾城仍是雷打不动的平静，面无表情。

    片刻之前，慕容倾城看着宫楠茜她们远去突然轻轻开口：

    “我想回家了，回姑苏。”

    沈丹青犹豫了很久，直到我们跑过来也没能说些挽留的话，其实这些天他很想和他的这个疑似亲生女儿好好来一次促膝长谈，可是人家不仅不想搭理他，每次看着他的眼神还充满了怨恨。我不知道慕容倾城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沈丹青憋了一肚子话，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白旭柔声说：

    “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帮昭仲去找大荒城的吗？”

    慕容倾城看着白旭，轻声说：

    “我说，我想回家了。白旭，你跟不跟我走？”

    白旭还没说话，我先不干了，抢着说：

    “大小姐，你什么意思啊？你当初就是我们绑来的，现在要走我也不说啥，怎么还要把我旭哥也拐走啊？旭哥！你要跟他走吗？”

    白旭无奈的看着我：

    “啊……这……”

    我就知道这个好色之徒遇到这种事绝对摇摆不定，只好求助的看向沈丹青，心里默默念道：老沈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现在不把她留住就没机会认回你这个女儿了！

    沈丹青看了看我，会意的点了点头，轻咳一声：

    “也好，我们此去还不知道有什么凶险，倾城你要是想回去，宫教主她们正好还没走远，你现在去追还可以结伴而行。我知道你们以前是对头，可是不打不相识，现在也算是好朋友了吧……”

    他一边滔滔不绝一边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我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慕容倾城的反应显然更加冷淡，她看都没看沈丹青一眼，只是盯着白旭，冷冷道：

    “跟不跟我走？”

    白旭左右为难的看着我和慕容倾城，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我一把扯住白旭的胳膊夹在腋下，大叫：

    “要走你自己走，白旭是我的人，我不放！”

    白旭急得脸色苍白，仍然试图劝说慕容倾城留下，慕容倾城只是幽怨的看了他最后一眼，毅然决然的转身，向着宫楠茜她们离开的方向走去，她的背影有些苍凉，再也没了初见她时那一身名门大小姐的任性和张扬。

    白旭想去追，我拽着他不让，还像个撒了泼的娘儿们一样大叫：

    “白老九！你要她还是要我！”

    邱小果实在看不下去，拎起我的衣领就把我扯开，顺势还给我来了个过肩摔。白旭上前追了几步，高声呼唤：

    “慕容姑娘！”

    慕容倾城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白旭，可是白旭却像吃错了药一样大喊：

    “对不起！我就这一个兄弟，我答应了陪他去找他爹的，实在不能放心他一个人去！我只能答应你，等我从大荒城回来，一定去姑苏城上门提亲！”

    慕容倾城丝毫不为所动，他顿了顿，又如同疯子一般大喊：

    “慕容倾城！我爱你！我要娶你！你等我好不好！？”

    他忘情的喊着，似乎想把自己的后半生在这须臾之间全部许诺出去，我有点后悔了，我从未见过白旭如此的彻骨缠绵，我好像生生的拆散了他们。

    我看见慕容倾城又流下泪来，看着白旭的眼神更加哀怨，她什么都没说，不知道是在开心还是在生气，她想都没想便又迈开腿，一步一步的缓缓消失在我们的视野当中……

    3

    那晚我的身边一下子多了两个失了魂的男人，我留住了他们的人，却没能留住他们的心。

    整个晚上，沈丹青和白旭都在唉声叹气，痴痴望着远方不发一言。邱小果问我要不要劝劝他们，我说我要知道怎么劝就好了，他们失魂落魄的样子，看上去的确叫人心疼。

    可又能怎么办呢？沈丹青弄丢的是他的整个人生，而白老九似乎马上就要步他的后尘。

    我想睡一觉，不去看他们要死不活的脸，可我睡不着，打定了主意又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天亮时分，我做作的一屁股挤到白旭的身边，拱了他两下：

    “一宿没睡？”

    白旭面无表情的说：

    “睡不着。”

    我大笑：

    “小美妞儿飞喽，等你回去找人家，人家早就嫁人了，没准孩子都有了。”

    白旭瞥了我一眼：

    “不会的，她肯定会等我。”

    我指了指一旁发呆的沈丹青说：

    “看见那位了吗？你现在面临的处境活脱脱就是他当年的翻版，面对抉择你俩如出一辙，你觉得你的下场能比他好到哪去？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是咋想的。”

    白旭捶了我一拳：

    “老子这辈子的幸福都搭你身上了，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我收起笑意，站起身，两手把住白旭的双肩：

    “旭哥，趁还来得及，追她去吧。”

    白旭有些茫然：

    “追谁啊？”

    我很认真的回答他：

    “慕容倾城。”

    白旭挠挠头不知道说啥，我继续说：

    “长这么大都没见你对哪个姑娘这么认真的，错过了就再也追不回来了，我可不想你像老沈一样抱憾终身，变成那副德行。”

    我往沈丹青那指了指，沈丹青哀怨的看着我，感觉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白旭叹了口气：

    “可是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找你爹呢？”

    我疯狂的拍打着他：

    “谁说我一个人了？我师父跟老大不是还在么，他俩武功高强还能保护我，你除了给我添累赘还能干啥？本来就没想带你去，你自己非要死皮赖脸跟着来的！”

    我虽然说的都是实话，但我真的无意伤害他，只是想用话激他一下。我不知道我这样做会不会伤了白旭的自尊心，反正他当时就跟我翻脸了，举手就要揍我，要不是沈丹青跟邱小果拉着，我俩非得使出浑身力气大打一架。

    后来沈丹青不知道跟他聊了些什么，白旭总算妥协，他收拾好行装准备去追慕容倾城之前，凑近我边上对我说：

    “我走了。”

    我还在气头上，冷冷回了声：

    “嗯。”

    白旭又说：

    “我真走了！”

    我没好气的朝他大叫：

    “要走赶紧走，又没人拦你！”

    我不想看他，但是瞄到他咬牙切齿的想骂我，可是最后我也没听到他骂人，只是淡淡的说：

    “一找到你爹就立刻回家去吧，我追到倾城就带她一起回渤海等你。”

    我不屑的说：

    “吹吧你就，就算让你追到也一准做了倒插门儿的女婿，你当慕容世家是什么地方？”

    白旭不再理我，而是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回头跟沈丹青他俩说了告别的话，就向着慕容倾城离去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了。

    白旭一走我就哭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邱小果惊讶的看着我，轻声问：

    “张昭仲，你怎么啦？”

    我极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没事，眼睛进沙子了。”

    邱小果拍了拍我：

    “又不是一辈子不见了，至于吗？你们兄弟分别怎么搞的像情人分手似的。”

    我实在憋不住了，坐地上就开始嚎啕：

    “你懂什么？我这趟出来走了这么远，每天都在想家，好不容易见到旭哥，他就是我的家里人啊，我不是真想骂他的，我是怕他后悔……”

    沈丹青轻轻叹息着摇头，走过来揉了揉我的脑袋安慰我：

    “没事的，你看小白像是在意你瞎说话的样子么，他知道你是为了他好。”

    邱小果冲我吐了吐舌头，用手指轻轻刮了刮自己的脸皮，意思是笑我这么大了还总哭鼻子真不害臊。

    我并没有理她，只是望着白旭远去的方向，心里念叨着旭哥啊旭哥，你可千万要幸福啊，别没等到我回来，就被慕容倾城给打死了……

    4

    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的日子从热热闹闹突然又变得冷清。

    沈丹青变的心事重重，整天沉默寡言。邱小果则忽冷忽热，完全没有打算接受我浓浓的爱意。我曾试图做出一些爱的表现，均被邱小果的冷眼和重拳予以回绝，慢慢地我就没那么急于表达了，反正该说的我都说明白了，现在这样每天都能守在对方身边就挺好的，我很知足。

    出了玉门关之后我们又走了好几天，感觉已经来到了世界的尽头，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荒无。正如林啸所言，关外战事频频，经常可以看到远处硝烟弥漫，似乎不久前还是战场，

    我们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尽量躲避战火，只好翻越难走的土丘，穿行巨石密布的石林，无形中再次放缓了行进速度。

    可即便如此小心，还是碰上了令人头疼的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