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九: 伟大降临(1)
艾伦谨慎地控制着药液的剂量,在它达到理论上的最佳状态时小心翼翼地把手腕下压——我甚至能看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额角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事实上我比他好不了多少。这是我们第五千六百七十八次实验,如果明天我们还无法拿出像样的成果,那么斯里兰卡生物公司将会撤销对我们的赞助。
药液下落的过程在我们的眼中逐渐放慢,而微小水花暂时阻隔了视线——感谢上帝!药液和标本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起初我们都以为是连续熬夜工作出现的幻觉,直到我俩双双揉了五次眼睛才确定这是真的。我和艾伦都激动得蹦了起来,为了保证样本的鲜活程度,我立刻把它放进早就准备好的营养罐里。
似乎忘记介绍了,我们从事的是关于生物基因工程学的研究。
六年前我们通过dna分离技术提取出了一种可以随意篡改基因的药液——我们把它命名为“上帝药液”,只要把它滴进任意生物的基因链条,我们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塑造它。但是药液的融合总是不太顺利,我们已经尝试了整整五年时间都以失败告终。
当然,这个实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塑造怪物——只是稍稍有点……违反自然规律。但是我们的初衷是好的,只要这项技术稍加改进,就可以治疗很多以前难以治愈的疾病,甚至可以帮人达到永生。毫无疑问,这会是一把通往伊甸园的钥匙。
说回实验——把标本放进营养罐后我俩就开始寸步不离的守着它,毕竟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艾伦帮我拿来了午饭,我俩就这样一边吃东西一边盯着罐子里上下浮动的标本。
它似乎拥有极快的生长速度,就在我们吃火鸡面包的时候它已经长出了完整的心脏——这个器官看起来就比我的小拇指大一点儿,即使隔着墨绿色的营养液也能看出它在缓慢跳动。
接着是神经网络和大脑,起初我还没注意到它们。直到艾伦因为震惊而用力拍了下我的肩膀,手中的火鸡面包掉在地上,我恼火地转头正要找他算账——却一眼瞥见大大的营养罐里已经长出了一套完整的神经系统和大脑……这简直是生物学上的奇迹!我从没见过生长如此之快的实验体,不过我也很快意识到,这种奇特现象大概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我已然顾不上地上被咬了一半的火鸡面包,为了不错过它的每一个生长瞬间,我开始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罐子。上帝……它开始长出血管、骨骼、肌肉……然后是皮肤……一个和预料一模一样的实验体很快就完整地出现在了罐子里。我看了眼时间,才过去了十二分钟。
那是一只长着黑色翅膀和独角的小白鼠,我们给它取名叫艾莉克萨。这是艾伦的主意,据他说这是他童年经常做的噩梦形象。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真搞不懂这只小生物有什么好怕的。
我走上前用大网兜从罐中捞起它,艾莉克萨看起来对于自己异于同类的外形结构并没有不适应,同时我发现它也不怎么怕人。别的小白鼠见到人类都会害怕地躲开,只有它在被我擦干身上的水珠后甚至亲昵地蹭了蹭我的手背。
艾莉克萨对于自己的翅膀适应得很好,在起初几次跌跌撞撞的尝试后它很快就可以在实验室里飞一圈。它的行为也渐渐变得活泼大胆起来,艾莉克萨开始在实验室里乱窜,不过这也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因此我们就随它去了。
此后的一整个下午一直到深夜,我和艾伦都在准备关于艾莉克萨的报告,我们认真观察它的行为特点,然后我发现了一个令人惊奇的地方——它似乎拥有高于同类小白鼠的智力与学习力。我可以观察到它喜欢在我们的学术报告和文献资料前驻足停留很长时间,我们甚至在一些白纸上发现艾莉克萨用墨水写的……文字?应该算是文字吧,虽然歪歪扭扭的,但勉强可以看出是英语。我和艾伦仔细辨认了半天才瞧出来——那是它自己的名字。
惊叹于它超强学习力的同时,我们也不免有些担心。
到了凌晨,我终于从一摞报告中抬起头,伸了个懒腰准备睡觉。借着月光我却忽然发觉艾莉克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它精神萎靡不振,与之前的状态判若两鼠。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我对它的身体做了个全面检查。结果不出所料,更快的生长速度意味着更迅速的新陈代谢——它的器官衰老得很快,如果说中午的艾莉克萨还是婴儿,那么现在它的身体已经相当于中年人了。
为了让它在明早研究人员到访时显得精神一些,我先给它注射了一针安眠药,我和艾伦决定明天一早再给艾莉克萨注射兴奋剂。
大概是研究终于获得了成果,这一夜我睡得格外的好,几乎没做什么梦。
刺耳的闹铃把我从睡眠中扯出,我睁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起,转头正准备瞧瞧艾伦,却见他早已穿戴整齐向我走来:“快点吧,研究人员今天会提前到。”虽然他的眼下挂着两抹淤青,但依旧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大概是取得成果后太激动了吧,“哦对,他们昨晚凌晨通知的。”他补充道。
“啊……好的。”愣了一秒,我立马开始换衣服,“对了艾伦,你先去给艾莉克萨注射兴奋剂吧,总得让它在研究人员面前表现得精神点。”我嘱咐他。
“早就注射好啦老兄,我这针兴奋剂可是计量得很好呢,刚刚好能让艾莉克萨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最好的状态。”他说着便把艾莉克萨递到我面前,果然,此时的它看起来和昨天一样充满活力。
“叩叩叩”急促的敲门声传入耳中,艾伦马上走过去开门,我则开始尽力收拾实验室里显眼的垃圾,希望至少让环境在到访者面前干净一些。
“呐,这次来我是代表斯里兰卡公司取消对于你们实验的赞助,因为……”一道冷漠的女声猝不及防地响起。我循声望去,是一位衣着考究的中年女性。“不,女士,我知道打断您说话很不礼貌——但我们昨天刚在实验上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我们由衷地希望您可以进来瞧一瞧。”艾伦温和地说。
“好吧。”女士皱了皱眉,跨过横在门口的一个披萨纸盒走了进来,“连环境卫生都这么差的实验室能有什么好成果。”她低声咕哝着。
“喏,在这。”我轻轻捧起一边台面上的艾莉克萨展示给那女士看,“哦老天!”我明显地看到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后似乎是为了掩饰方才的尴尬,她轻咳几声,着手认真地检查艾莉克萨的身体——她先是仔细瞧了瞧艾莉克萨黑色的翅膀,尤其是与身体的接缝处,我想她大概是想看看我们是不是把那对翅膀硬缝上去的。然后她屈起指关节敲了敲那只独角。此时艾莉克萨不满地哼哼了几声,颇有些恼火地动了动爪子,把她吓得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