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下落

    秋实江下游，此处离秋实江的源头昆仑山4000多里，江水清澈，物产丰饶，不少人依河而居，在秋实江旁建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村落。

    此时在江水之上，一艘小渔船飘荡其中，渔船不大，三尺见宽。上面有一个小棚，用来遮风挡雨。

    一个带着斗笠的老人端坐在船头，手中一根鱼竿垂在江面之上，今天老人的运气不错，不时可见一条条或大或小的鱼被老人钓起，然后放在一旁的鱼篓之中。老人笑容满面，而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身后的船篷，一双没有穿着鞋子的光脚伸出船篷之外。他放下鱼竿，起身钻进船篷之内，看向躺在船篷内的年轻男子。而此刻的年轻男子赤裸着身体，双目无神的睁着双眼。

    “哟，醒了？”老人一惊“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但年轻男子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只是瞪着双眼，无神的看着黑乎乎的棚顶。老人等了半晌，不见回应，皱了皱眉“啧啧，不会是个聋子吧？”他伸手推了推，但是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老人摇摇头，转身钻出船篷，再次来到了船头，那里一个泥塑的小炉子上面放着一把瓷壶，此时正冒着热气，老人拿起一个瓷碗，倒了半碗热水，再次钻进船篷，他将男子扶起，将热水凑近男子嘴边，但是男子却不张嘴，老人咬牙，伸手掰开年轻男子的嘴，把热水一股脑的灌了进去。随后也不再管他，转身从鱼篓里拿出两条三寸左右的小鱼，用随身带的小刀收拾一番，丢在一旁的碗中，放在小泥炉上煮了起来。不一会儿，两条小鱼就被煮的软烂，老人将其捣碎，端着碗再次钻进船篷，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一碗鱼糊糊悉数灌入男子嘴中。随后老人再次回到船头，继续钓起了鱼。

    天色渐晚，老人将船划回了岸边。而那躺在船篷里的男子愣是躺了一天，纹丝未动。老人伸手拽了拽男子的双脚，想把他拽出船舱，却没有拽动。老人有些气闷，却也无计可施“我说你是啥意思？走是不走？”依然没有回应。老人气急，伸手拿起今天的渔获就想离开，但终是心软，从鱼篓里又拿出两条鱼扔在了船上“那炉里有碳，旁边有火石，饿了自己弄。”说罢转身离去。

    第二天一早，老人再次回到了船边，却见船上的两条鱼依然躺在船上。就像躺在船篷里的人一样丝毫未动，老人无奈，划着船再次来到江中开始捕鱼。

    如此过了三日，那躺在船篷里的人除了瞪着眼睛会喘气以外，跟一个死人毫无区别。中间老人还叫来了村里的郎中看了看，但是却没有看出什么毛病，两个人合力想把男子抬出船舱，却愣是没抬动，老人再叫了几个青壮一起，却仍然抬不动，男子就好像长在船板上了一样。说来也怪，明明老人给男子喂水的时候可以将其上半身扶起，但是当有人想把他抬出船舱的时候，哪怕几人一同发力都难动分毫。倒是把几个青壮吓得够呛，都以为男子是妖怪所化。

    但老人却没有感觉害怕，按照他的说法，这妖怪要是有什么想法，他这一身老骨头早就没了。再说，他们一家都指望着那一条小渔船过活，难道饿死不成？

    这一日，老人在给男子喂了一碗鱼糊糊以后，终是忍耐不住“年纪轻轻的！还要我这个老头子伺候！这叫什么事！你还赖在我这里了？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装死就能躲过去！这几天你吃了我16条鱼！一条就按一个铜板算，你总共欠我16个铜板！不给钱你就别想走！”老人也是被气糊涂了，他倒是想让这个家伙赶紧离去，但苦于无计可施。

    就当老人以为还是没有回应的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却是在船篷内响起“那鱼可不是我要吃的，都是你强喂给我的。”

    老人张嘴就回“你放屁！七八个小伙子抬你不动，偏偏我喂鱼喂水就能把你扶起来，你还说你不想吃？”话一说完，老人一愣“嗯？”他转头瞪大双眼看向船篷，男子依然躺在船篷内，没见动作。老人放下鱼竿，想了想，嘴里继续说道“反正那鱼也进了你的肚子。你不拿钱可不行。”但船篷内却再次寂静了下来。老人无言，回头，继续盯着自己的鱼竿。

    不一会儿，却听船篷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老人再次转头，却是不知何时，男子坐了起来，并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穿在了身上。他起身钻出船舱，来到了老人的面前，静静的看着老人，不发一言。

    老人顿时紧张的站了起来，他伸手入怀，抓住了怀里随身携带的小刀，老人这一生都在江上讨食，大风大浪见过，水匪强盗也斗过，但在此时面对着眼前那有些瘦弱的青年却是没了以前的胆气。心中总是想起那些青壮口中称呼男子妖怪的事。那青年穿着老者的衣服并不合身，衣服小，紧紧的箍在男子的身上，裤子短，露出脚踝，赤着双脚，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当老人看见男子那一双眼睛时不知为何，就是没由来的胆怯，那双眼睛中没有光泽，但绝不是呆滞，就好像一潭干枯的泉眼，一片死寂。

    老人伸在怀里抓着小刀的手掌中全是汗水。他都不知道如果男子此刻突然暴起的话，他是否有勇气将怀里的小刀掏出来。

    男子突然又向前迈了一步，老人一惊，慌忙侧身躲开。但男子却在老人原本钓鱼的小椅子上坐了下来，伸手拾起鱼竿说道“那我就钓16条鱼还给你。”说罢不再言语，盯着浮在水面上的木质鱼漂怔怔出神。

    老人一愣，但也不敢阻止，只得坐在一旁看着男子钓鱼。但男子明显是个新手，鱼漂微动，他就抬起鱼竿，这样几次之后，鱼饵都没了，他也不知道重新装填。

    老人皱眉，就这样过了一下午，男子一点收获都没有，但依旧机械般的盯着水面上的浮漂。老人眼看天色渐晚，壮着胆子说了一句“我该回去了。”男子却并没有回应，老人无法，拿出船桨，慢慢的向着岸边划去。等到了岸边，老人跳下船来，拿起鱼篓。看着依旧坐在船头的男子，问了一句“你晚上还在这里？”

    “。。。。”

    “要不然跟我回去吧？”

    “。。。。”

    老人皱眉，摇头离去，走到两步，再次回头，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孤寂的坐在船头，仿佛与整个秋实江融为一体，但这次，老人却得到了回应。

    “李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