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懵逼惑
身旁人群熙攘，若是在这动起手来，定会伤到无辜的人。姜与眠扔掉手中点心，抓住巫惑衣襟，拖着他飞到了半空。巫惑怎会叫他这样拖着自已？他反手抓住姜与眠革带，两人紧紧制着彼此，谁都不肯先放手。
十余里外便是无人处，姜与眠想要拖他落下，可巫惑仍死死抓着他。身后末牙紧跟过来，姜与眠是同他偷偷跑出来的，若此刻回去通风报信，堂庭想是不会轻饶他的。只有姜与眠毫发无损地回去，他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末牙化出本体，一只狈出现在半空，兽鸣划破天际，末牙直朝巫惑扑去，却被巫惑一把扼住了脖子。两人妖力悬殊，末牙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手臂处撕裂般的疼痛袭来，巫惑转头看去，姜与眠也已化成了兽形。通蓝的眼睛灌满杀气，五条长尾甩在身后，嘶吼响彻夜空，巫惑一瞬间竟有些恍惚了。若不是他头上那根独角尚显稚嫩，巫惑恐怕真的会以为面前的是辞昼。
那一声兽鸣惊动了山中生灵，凡是活物皆四散逃走，山中顿时尘烟四起，喧闹不休。
獠牙逼近，巫惑闪身躲过，绕到了他身后，末牙也在这一刻被巫惑甩到一旁，跌落进树林，重新化成了人形。
巫惑双手托起，一轮火光燃起，又在顷刻间化为两条火蛇，朝姜与眠飞去。姜与眠脚下踏风，灵活闪过，又在同时调了几里外的河水来，可那两条火蛇似有意识，巧妙地绕过水流，缠绕到了姜与眠身周。
他正忙于脱身，一旁巫惑已趁他不备击出一掌，掌风拍击到他身上，一圈幽蓝色光芒从姜与眠体内飞出，在暗夜里飘散开来。
姜与眠身上凝聚的妖力已被打散，此刻也已变回了人形，可他仍有意识，落到地上时，仍想拉起末牙一起逃走。
末牙就倒在不远处，姜与眠大步跑去，肩膀却被一只手死死钳住了。他反手想要拨开那只手，巫惑却突然施力将他甩出了十余步远。姜与眠撞到树干上，又紧接着砸到地上，可巫惑未给他喘息的机会，不等他爬起来便一脚踩到了他心口处。
阴冷的笑声散在林中，巫惑低头看着他，姜与眠胸膛急促起伏，眼中满是惊恐。
“紧张什么？我不过想来看看你是否已变成傻子了！”巫惑刻意顿了顿，“至于你在我那杀的几个小妖，他们的命还不值得我跑一趟。”
“你看到了，我没变成傻子。”姜与眠用力推着他的靴子，可他却纹丝不动。
“看来堂庭仍是舍不得你。”
“你怎知他不舍得？不过是他动手之时被我逃了。”
巫惑挪开脚，大笑起来：“可惜了！你若不逃，今日这戏便更有趣了！”
姜与眠从地上爬起，趁他背过身去，手中化出冰蓝色长剑，直朝他背后刺去。剑带起的风声在巫惑背后响起，他回身一脚踢开了姜与眠的剑，长剑飞出刺入石缝中，剑身震荡发出嗡嗡声，姜与眠的虎口也传来丝丝痛觉。
“我看你是不怕我了！”巫惑一把扯过他的衣襟，将他拖到自己面前，“你是不是忘了？第一次见我时便吓哭了！是不是又想要我喂你颗心吃？”
喂他心吃，姜与眠看向末牙，匆忙喊道：“末牙，快走！”
末牙连连后退，脖子却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扼住，将他拖到了两人脚边。巫惑松开姜与眠，转而拉起末牙。
“末牙！”姜与眠几步跨到巫惑身侧，双手想要锁住他的手臂，可巫惑身手好过他太多，纵是他用尽了力气，也被巫惑轻易地闪躲了过去。不过被他一拦，巫惑多少刺偏了些，只挖出了末牙心口处的一块嫩肉。
末牙倒在地上，血一点点浸透了衣服，姜与眠看着他，眼底已透出了些微红。
“巫惑！巫惑！”姜与眠齿根紧咬着，恨不得撕碎他。可当巫惑靠过来，姜与眠却不自觉地后退着，泪光在眼中闪动，随着巫惑渐近的步子，姜与眠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滑到脸上。
“哈哈哈哈……姜与眠！我还以为你已有了长进，没成想仍是这般懦弱！”巫惑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一根树干上，另一只手握着末牙血淋淋的肉，往他嘴边送着。
鲜血触到唇边，姜与眠眼中的恐惧却在一瞬间散去，他抬起眼睛定定地盯着巫惑，张开嘴巴咬过了他手中的肉。这变化发生得太快，巫惑来不及反应，自己的手指都险些被他咬下。
姜与眠细细嚼着，泪水仍挂在脸上，可眼中却早已没了方才的懦弱。他一把抓过巫惑的手，含住了他带血的指头，在口中舔舐。舌尖划过指腹，软腻温热，在他心间撩起一阵酥痒。
巫惑回过神来，恼怒地抽回手，不自觉地退远了一步。
“你不就是喜欢看我懦弱，看我哭吗？”姜与眠忽然笑了起来，眼中的轻蔑与姜与兮十足十的相像。末牙捂着伤口，愣愣地看着，就连他都未曾见过姜与眠这副样子。
“我早已不怕你了！那些样子不过是我演出来，做给你看的！”姜与眠的脸上已透出了几分坚毅，他早已不是两年前，那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孩子了。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巫惑眼中已有怒气，姜与眠这副样子，让他心中极为不快，似乎眨眼间他便从任人宰割的兔子，变成了无法掌控的野兽。
姜与眠轻笑着：“你布了那么久的局，只为看我与堂庭决裂，如今戏正看到兴头上，你怎么会舍得杀了我？”
“我爹死了，你的气无处可撒，便找上了我，我若是再死了，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巫惑没了声音，只是上下打量着他，短短两年，真的能让人有如此大的改变？还是说，他自一开始便是个有心机的？
两人僵持间，一个瘦弱男人从空中落下，看他的样子像是修炼没多久，连飞都飞不稳。
他匆匆向巫惑走来，快到他身边时，特意朝姜与眠看了一眼。姜与眠鼻间像是闻到了一股香火味。贪狼星君身上也是有香火气的，只是那股香气更加空灵缥缈，而他身上的则是凡尘寺庙中燃香的味道。
姜与眠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巫惑身上没有邪气的原因，他也许知道了，就连巫惑的藏身地，他也猜到了大概。
男人凑近巫惑，低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川淤呢？”巫惑问道。男人又低语了几句，巫惑眉间蹙紧了几分，斥了句“废物”。
趁着两人说话的当，姜与眠扶起了地上的末牙，他身上血虽多，可这点伤还要不了他的命。
远处一缕极熟悉的气息接近，姜与眠抬头看向远方的夜空。巫惑也随即变了脸色，姜与眠这样重的妖气散在林子里，此刻堂庭已赶来了，两人已十余年未见，今日可不是“重逢”的好时机。
“滚吧！”留下这句话，巫惑便带着那男人消失在了夜色里。
衣袂闪过，堂庭落在了不远处，末牙下意识地向姜与眠身后退去。
“是我吵着要出来的！”姜与眠有意护着他。
堂庭静静地看着两人，目光最终落到了末牙身上：“受伤了？”
那语气极柔和，姜与眠竟一瞬间想起了曾经在家的日子，虽只有短短几日，可堂庭日夜陪在他身边。那时的堂庭事事依着他，语气也总是这般温和。若是没有这些事，若是堂庭能一直像从前一样……
姜与眠失了神，全然没有注意到堂庭已站在了他面前，待他回过神来，堂庭已经近前，他已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的倒影，能看到他停滞在唇边的发丝。那日在河边的热气，一瞬间又在他脸上蒸腾起来，他眼神慌乱地躲闪开，眼前却又看到了堂庭为他系着衣带的双手。
堂庭看着他唇边血迹，想也知道，巫惑定是故技重施，想要吓住他。他手伸进袖中，捏住了帕子，可帕子拿到一半，堂庭却停住了。想起这段时间两人的疏远，想起几日前，姜与眠夺过衣带时的决绝，堂庭又默默将帕子放回了袖中。
“你脸上有血。”堂庭只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哦。”姜与眠手背蹭过唇边，半干的血被他蹭了满脸。
堂庭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转而看向了末牙。他尽量克制着心中怒气，拉过末牙的手臂，将他架到了自己身边。姜与眠刻意避着堂庭，回城的路上便远远地跟在后面。
风声灌进耳朵，堂庭紧紧钳住末牙，在他耳边低声问了句：“你都与他说什么了？”
“没……我没有说过什么！”末牙不敢直视堂庭的脸。
“你未与他说过，我想控制他吗？”
堂庭声音冰冷，末牙的心猛地缩紧，再说不出一句话。
回到城中，堂庭径直扶他回了房间，姜与眠也紧跟了进去，他怕堂庭为难末牙，可堂庭没有一句责怪的话，只是为他治好了伤。
月已偏西，两人从末牙房里出来，姜与眠原是想陪在末牙身边的，可堂庭的意思，他在这，反而会打扰到末牙休息。
姜与眠踏上几级楼梯，余光向身后望去，堂庭没有跟来，而是一人去了外面。
月色下，崇巍静等在无人处，见堂庭跨过门槛，悄声迎了过去。
“废了他的修为，扔到城外！”堂庭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到崇巍面前，“将这封信留在他房中。”
“是！”崇巍接过信，转身拂袖化成了一只灰溜溜的麻雀，穿过城中楼宇，飞向了末牙的房间。
姜与眠躺在床上，猛然想起了今日见到的那个瘦弱男人，想起了他那一身的香火味。方才他一直心不在焉，忘了告诉堂庭自己的猜测。此刻……算了，哪日有空闲他自己去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