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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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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傍晚,沈廷钧去约定好的酒楼赴约,此时王知州早已在酒楼中候着了。

    从官职上来说,王知州乃是正二品闵州知州,沈廷钧乃正三品的大理寺卿,两人中好像该以王知州为尊,但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这其中涉及一个京官与外放官员的问题,而众所周知,京官大三级。

    为何会有这个说法呢?

    原因有二。

    其一,京官和地方官相比,见皇上和皇室宗亲的机会较多。时人都博一个圣宠,也只有见圣人的机会多了,才有更多的出头的机会,也才会更受重用。

    其二,京官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而是地方利益集团。更准确点说,一些京官本就是地方利益集团在朝廷的代理人。

    由此两种可观,京官的地位本就比地方官要高上一些。更别提沈廷钧这种本就简在帝心,且位高权重的重臣了。他还掌着三司之一,自幼被隆庆帝看着长大,那这情分自然更加不同。

    也因此,见到沈廷钧后,王知州丝毫不敢拿大,竟是率先见礼。

    沈廷钧自然不受他的礼,潜规则是潜规则,但明面上两人的官职本就是正二品与正三品的区别。以位卑而受尊者礼,这是大不妥。

    沈廷钧当即行礼还了回去,王知州见状哈哈大笑,携了沈廷钧一道入席。

    王知州年愈五旬,满脸皱纹,他头发花白,身量却瘦小。这若时走到大街上,怕不得被人认为是一个不起眼的老者,但只需看王知州那双过分尖刻的眉眼,以及总是呈现下撇状的紧抿着的嘴唇,就可知道,这人并不是善茬,也当真不是好接触的。

    但好不好接触也要分对谁,最起码在对待沈廷钧时,王知州就将自己的身份拿捏的妥妥的,丝毫不会让人感觉被冒犯。

    王知州也着实是善交际,上来就先客套着说:“得知尊驾驾临闵州,未能及时远迎,还往沈候勿怪。”

    沈廷钧就道:“本也没想要惊扰知州大人,只想着等事毕后在与大人相见,熟料大人消息灵通,我这厢到闵州不过一天,大人就找上了门。”

    这语气可称不上善,但王知州听了也只是哈哈笑了两声,并不将沈廷钧的暗讽记到心里去。

    而这人也当真油滑的厉害,明知道沈廷钧此番过来闵州是为何,更甚者有他在,自家小子王启河恐怕会难逃一劫。但王知州就是有这份定性,自始至终面上不漏异样。他全程只提闵州风土人情,以及回忆之前在京城与沈候有过几面之缘,可惜未曾深交等等,其余再未提及……

    直到双方在酒楼分别,沈廷钧乘坐马车离去,成林回头看了看依旧站在酒楼门口目送自家主子的王知州,都没摸清楚,这王知州今天请自家主子赴宴,究竟是为的什么。

    他原本还以为王知州会给李杉上眼药,顺便把自己的儿子摘出来。可王知州倒是很稳得住,全程不提案件不说,好似此番请主子宴饮,真就是为了一解当初未曾和侯爷深交的遗憾。

    也当真是个心神莫测的人物。

    果然能坐镇闵州,与水师提督府平分秋色的人物,不是寻常人。

    这厢马车滚过青石板,渐渐地消失在街口处。

    等目送着他们一心人彻底消失在暗夜中,王知州脸上的笑意才彻底落了下来。

    若是成林此时回头看,怕不得被王知州面上深深的冷意吓的抖一抖。那种冷意可不同与自家主子身上惯常有的冷凝,而是带着阴鸷算计的味道,就如同一条在暗地里蛰伏的毒蛇,随时都会从无人的草丛里跳出来,给你致命一击。

    王知州身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年约而立的青年。

    这人长得和王知州有几分想象,同样是鹰钩鼻,紧抿的嘴唇,以及紧锁的眉头,与阴冷带着算计的双眸。只是和王知州不同的一点是,他身量略高挑,比王知州足足高了一个头有余。可他也过分清瘦,面颊也过分白皙,这些配上他此刻面上的表情,更衬得他整个人阴柔的厉害。

    这人就是王启河,也就是王知州最疼爱的儿子。

    王启河出声问说:“父亲,这位沈候为人如何?”

    王知州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其人性情高冷莫测,如传闻中一般不近人情。”

    王启河闻言不由挑起了眉,狭长的双眸中闪过冷郁的光。“依照爹爹此言,此人是买不通了?”

    王知州颔首:“不要打他的主意了,此人乃天子近臣,心高气傲,又自来是天潢贵胄,他不会与我们同流合污。”

    “那待如何?对孩儿不利的证据,如今可都在他手上。若他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孩儿危已。”

    王知州闻言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王启河一眼,怒骂道:“胆大包天的蠢东西,你贩卖私盐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你还胆大到要截取盐税,你可真是长了熊心豹子胆了。”

    王启河可不会认下这事儿,只喊冤枉,“孩儿即便真的胆大,也不会把算计打在盐税上。不过是被雷霜寒扣了屎盆子,咽不下这口气,这才真的截取了盐税,栽赃到李杉身上。”

    事实真相究竟如何,王知州心中一清二楚。可儿子不认,他也不会强逼,只紧盯着他说;“但愿他日上了公堂,你的嘴巴还能这么硬。”

    一听上公堂,王启河心中开始打退堂鼓。

    若是公堂是闵州的官员升的,他自然不怕。他这辈子也没少上公堂,但那一次那些官老爷们不把他当座上宾?他虽是被告,但每次都有位置坐,任他是谁,想在闵州告倒他,都是痴人说梦。

    可下一次被传唤去公堂就不一样了,下次指定是沈候这个大理寺卿升堂,他虽一直没有和这位传说中的沈候打照面,但方才爹爹与他寒暄时,他也一直在隔壁听着。就如同爹爹所说,这确实是个油盐不进的人物。而且他通身气派不怒自威,一身凛然之气更是让人望而生畏。

    要在沈候的审讯下狡辩,他怕是有些难。

    王启河念及此,就迅速对王知州低了头。“别管怎么说,孩儿都是您的亲生的。虎毒尚且不食子,您怎么能对孩儿见死不救?爹,孩儿这次闯了大祸,没有您帮扶,孩儿如何能过得了这难关?”

    王启河能屈能伸,对王知州更是亲近的厉害。王知州虽然在心里暗骂竖子竟会惹事,但这终究是自己的种,王知州断然没有睁眼看着他去死的道理。

    况且,王启河的所作所为都是他纵容的,若王启河被判决,他这个为人父的也没有好果子吃。

    王知州便一边怒骂王启河,“你个惹是生非的小畜生”,一边让人唤管家来,看看顶罪的人安排好没有。

    王启河全程跟在亲爹身边,对父亲的举动全看在心里。他心中想:父亲嘴上骂的再厉害又能如何?终归是见不得他入狱没命。

    可王启河又忍不住痛恨,这次没把雷霜寒折进去,反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次的憋屈他记住了,等钦差走后,看他不给雷霜寒来个狠的。

    不说这边王家父子如何了,只说等沈廷钧一行人到了暂居的院落,还没等进门,却先看见成毅木着一张脸迎了出来。

    沈廷钧敏锐的察觉到事有不对,蹙眉问道,“发生了何事?”

    成毅一言难尽说,“主子回来之前,有人打着王家的名号前来送礼。说是侯爷远道而来,未能及时远迎已是过错,如今送上薄礼,还请侯爷笑纳。”

    成毅木然的重复着来人的话,面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微妙。

    不等沈廷钧仔细询问,成毅已经将来人送了何种礼物说了出来。

    “王家送了些美人过来,说是让她们,让她们伺候侯爷起居。”

    沈廷钧微抿起双唇,深邃的眸光直直的压下来。

    成林察觉不妥,及时往后避了避。他此时就庆幸起来,幸好此番是自己跟着主子出的门,若不然这礼让自己收了,怕是没自己好果子吃。

    主子最忌讳官场中这种“礼尚往来”,成毅明知如此,竟还将人收下了,成林不由讶异的看一眼成毅,他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成毅额头有汗珠滚出,话语说的很是艰涩,“非是属下要收,实在是送礼的人不讲究。”

    来人见他固执不收,便把这几人往门口一丢就跑了了事。

    而那几个美人跪在原地哭哭啼啼,说是被送回去后只有死路一条,恳请他留他们一命。

    成毅从没有那么头大过,加上周边人家都探出门来看热闹,成毅不得不硬着头皮让人将那几个美人都弄回了府里。

    成毅说:“人都在柴房里锁着,不知主子要如何处置?”

    沈廷钧依旧直勾勾看着成毅,看的成毅汗流浃背,他才终于冷呵一声,说道:“从哪儿来的,把人送哪儿去。不要让她们脏了我的地。”

    成毅应了两声“是”,正准备转身回去领人,沈廷钧又陡然开口,“嘴巴都闭紧点儿,不该说的不要说出去。”

    这针对的是什么,众人心知肚明。不外乎是不想桑姑娘哪里听到些风言风语,回头再与侯爷置气。

    成毅和成林赶紧应下,不管心里作何想法吧,反正都绷紧了嘴巴,做足了姿态。这事儿他们铁定不会往外传一个字,不然,不然以后就用针把他们的嘴巴缝上。

    成毅去送美人了,成林则跟着沈廷钧去了书房。一边走成林一边纳罕,“主子,送美这种事儿,可不大像是王知州那种心机手段的人会做的。”

    沈廷钧“嗯”了一声,成林得到主子的认同,立马心花怒放。

    他努力开放着活跃的大脑,叽叽喳喳地说,“不过既然说是王家的人送来的,那指定不会是别人打着他们的旗号干出的这种事。以我所见,这事儿八成是哪位王启河王公子做的。”

    沈廷钧又“嗯”了一声。

    成林愈发兴奋了,“那王启河……”

    “闭嘴,去准备洗漱用具,顺便看今日的信件可有送来。”

    成林怏怏的“哦”了一声,不敢再打扰主子了,赶紧屁颠屁颠去准备洗漱用具了。

    在侯爷去沐浴的这段时间,成林又去找人询问,今天桑姑娘那边的事情可有报来?结果自然是有的,不过信件在成毅哪里,而成毅如今去送美人回家了。

    成林闻言忍不住在脑门上拍了一下,嘟囔说成毅“害死人不偿命。”

    ……

    翌日依旧是忙碌的一天,不仅是桑拧月忙碌,就连沈廷钧也依旧忙碌非常。

    昨天收到信件,随行的钦差后天就会到达闵州。届时就要准备开庭审理盐税一案。而有关此案,王启河究竟是借由何人的手栽赃李杉的暂且不知,且还要提防王知州杀人灭口,转移嫁祸他人为王启河脱罪。

    如此繁忙的情况下,还要准备晚上与常武行会面一事。

    也确实称得上一句日理万机了。

    眼瞅着到了傍晚时分,沈廷钧停下笔,重新更换了衣衫,便再次出了门。

    今日要去的却不是什么酒楼,而是在一处僻静的宅子。

    这宅子的东家是谁已不可查,只市井中有传言,说是这边乃是一老御厨的后人经营的风雅之地。因里边布局雅致,且饭食顺应四季阴阳变化,更合乎天气冷暖而置,是以在这闵州城中还颇受追捧。

    这家私房菜馆中,常武行和雷霜寒此时已经在花厅里等着了。

    这边地方小,但布局确实称得上风雅。如今正是夏季,屋内清一色的青绿布置,甫一入眼便让人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意。再加上墙角的水缸中,荷花身姿袅娜的从中探出身影,或含苞待放,或优雅的舒展着身姿。那颜色或粉或红,便又在一室清凉中,添上了些明媚芬芳。

    雷霜寒百无聊赖的喝着茶,一边探头探脑的往外看可有人来。

    等的实在不耐烦了,他便凑近大舅哥,和常武行说起小话来。

    “据说,昨晚上王家给沈候那府上送美人了。”

    常武行觑了一眼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妹婿,面色无波道:“你这消息倒是灵通。”

    “哪里哪里,我也是听下人嚼舌根,才听来了这消息。”

    又带着不怀好意的笑,鬼鬼祟祟的和常武行说,“可这事儿的后续发展,大哥你指定不知道。”

    “什么?”

    “那些美人又被沈候派人送回王家去了。哎呦喂,你就说这事儿搞笑不搞笑,送礼还送不出去,王家这个脸可丢大了。”

    雷霜寒此时取笑王家取笑的厉害,他却全然忘记了,昨天见完了大舅哥,回到家中后,他找到自己夫人,也和常敏君商量给沈候送礼来着。

    他倒是没想着送几个美人啥的,毕竟有风言风语说,沈候来闵州时,船上是有美人同行的。虽然不知这话是真是假,但办事全靠女人,这点让雷霜寒很看不上眼。

    其实打从心底里,他就对送礼这事儿很看不上眼。但这不是,不是那什么么?

    就王家送礼了,我不送,总感觉沈候会偏向着王家似的。这要是不送礼,自己会心虚;若是送了,那好了,他就会有一种,大家又在同一起跑线上了,所以沈候你不可以因为“礼物”这东西,而偏向其中任何一方。

    反正雷霜寒就是这么一个心理,而他和王家当了十多年对头,自问对于王启河会如何操作,心理还是有点数的。所以,在明知道王启河会送礼讨好沈候的时候,他怎么能坐以待毙呢?

    雷霜寒就和夫人商议着,是不是直接送点金银珠宝过去?但他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有一点,就是他很贪财。当然,他不贪外财,他就贪他自家的财。换句话说,他就是个吝啬鬼。若是家里进账了,他指定高兴的眉开眼笑,可若是拿这么些银子去送人,那坏了,他得心疼死。

    也好在雷霜寒虽然靠不住,可常敏君却是个可靠的人。她就拉出了常老爷子说话。

    常老爷子几次三番进京面圣,对于长在圣人膝下的沈候,他自然也是认识的。只是之前沈候年岁小,还只是个跟在太子身后的不起眼的伴读,他便也没有多留意。可自从沈候三元及第,继而被陛下安排到六部轮值,那敢问满朝文武,谁还敢不把沈候看在眼里?

    那时沈廷钧是他们的同僚,更是个来势汹汹,前途不可限量的朝中官员,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常老将军自然也重视了,回来后就和家中儿孙说,沈候虽出身勋贵,却自是朝中一股清流。话虽然简单,却对沈廷钧的品性给与了最高的褒奖。

    也因此,在雷霜寒蠢蠢欲动时,常敏君直接摁住了他,病三言两语打发他去前院教导三个儿子习武写字去。

    雷霜寒就这般被打发了,此时再回想起昨晚上成毅将美人们都送回王家门口时的形状,他依旧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觉得沈候这做法也太损了,这不明摆着打王家的脸么。可谁让王家做事不经大脑呢,人家是陛下钦点的钦差,你们殷勤款待,这多少也能说过去,毕竟是尽一尽地主之谊么。可你还大张旗鼓的送礼,这就不合适了吧,这不明摆着给沈候行贿,让人知道沈候做事不公正么。

    正取笑王家做事不靠谱的雷霜寒,却全然没意识到,若不是常敏君阻止的及时,他现在怕是都没有闲暇嘲笑人王家人。毕竟自己也闹出了笑料,他如今怕是连来赴宴都拉不下脸。

    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只说左等右等,依旧没等到沈廷钧过来。雷霜寒忍不住看了看门口的沙漏,得,时间才过去一眨眼,距离约定好的事情,还有一炷香功夫。

    他就又兴致勃勃的说起了这件案子,说王知州老谋深算,阴险狡诈,现在指定在忙着给王启河脱罪,再不济就是安排个顶罪的人,反正王知州是承担不起儿子入狱的后果。那不仅仅是丢人那么简单,怕是他头顶的乌纱帽能不能继续戴稳当,那都是个问题。

    正念叨着,忽然听见有人说了句,“来了。”

    雷霜寒顿时闭嘴,随即激动问道:“谁来了?沈廷钧么?”

    常武行微颔首站起身,随后抚平了身上的褶皱,招呼雷霜寒,“走吧,随我一道出去迎一迎。”

    两人走到小院门口,正好和沈廷钧碰了头。双方互相寒暄,常武行又代为引见了雷霜寒,几人相互打了招呼,这才一道入了花厅。

    等在花厅入了座,沈廷钧一边端起茶盏微抿,一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总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的雷霜寒。

    这人皮肤该是白皙的,这从他裸露在外边的脖颈和双手的肤色上可以窥知几分。只是不知是个人癖好,亦或是出于其他什么缘故,他脸上长满黑色的胡须,却丝毫不用心去打理。

    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头虎背熊腰的大黑熊,看起来很有威慑力。但胡须也把他的真容给掩盖住,让人不知他究竟是何模样,具体年龄又是多少。

    再观他的眼睛,那种熟悉感再次扑面而来。

    可沈廷钧确信,这是他第一次见此人。

    毕竟闵州他是第一次来,而这么有存在感的人,形象又这么另类,若是之前见过,他不可能没印象。

    心中划过这许多念头,沈廷钧面上却丝毫不显。

    酒水菜肴等很快端了上来,三人举杯换盏,喝的倒是热闹。

    今日这场宴饮倒是比昨日更畅快些,只因常武行虽是儒将,做事却更有章法,待人接物也彬彬有礼。他比王知州少了些算计,人也更为谦和,再加上还有个愣头青一样的雷霜寒时不时说话活络气氛,沈廷钧到不觉得今天这场宴席上的酒水难以下咽了。

    天色渐晚,双方作别。等回到府里,已经将近一更天。

    沈廷钧不紧不慢的往屋内走,成林和成毅跟在他身后。

    很突然的,沈廷钧脚步顿在原地。他回首问两人说,“你们可觉得雷霜寒有些眼熟?”

    两人俱都莫名其妙的摇摇头,不知道主子为何会有此问。

    沈廷钧却没有多解释什么,只轻声叮嘱成毅说:“去查查此人的生平来历,记住,别惊动了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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