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醉春烟
文聆和程鹭坐在前往c市的火车上。
根据之前的经验，k市到c市的高铁单程大约三个小时，文聆看了一下手机，现在距离发车过去了不到半小时。
身旁的程鹭已经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了。
“最近没有心情玩稀树庄园，所以玩玩别的。”刚上车，他就说了一些并太不符合《稀树庄园》死忠粉身份的话语，然后点开了另一个文聆再熟悉不过的游戏。
手指在屏幕上舞动，耳机中露出些许充满节奏感的音乐声，作为一款音乐节奏游戏，《摇摆时钟》里面的曲目难度都不大，即使是在摇晃的车厢里，也能轻松地完成一次fullbo。
他放下手机，摘下耳机，对正在看着车窗外流逝的风景发呆的文聆说道：
“总有一种私奔的感觉。”
虽然开口说话这件事已经逐渐熟练起来，但程鹭的声音听上去还是有些黏黏的，像是在对自己撒娇。
“又不是第一次了。”
文聆说着伸出手，轻轻抚平程鹭因为摘下耳机而弄乱的头发。
文聆忽然提出一项直捣黄龙的战术，打算去位于c市的fh社总部。
“不管怎么说，miner还是有一些人脉和威信在那里，不敢保证一定能够成功，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从那条令人目瞪口呆的公告中清醒过来，程莺提议水晶泉的成员们聚在一起召开“作战会议”，会议地点就是之前那家面馆里。
周末的午后正是生意清淡之时，一大帮熟客的光临必然收到老板的热情招待，店里没有足够他们六个人围坐着吃面的桌子，就拿两张小桌拼在一起。
pipi和rosetta从未想到，这几个月来与他们一起熬夜直播刷材料的文聆，就是《稀树庄园》的创造者之一——miner本人。
“怎么了？允许你用变声器伪装成妹子，就不允许我弄几个马甲？”文聆吃了一口美味依旧的牛蛙面，对着一脸震惊的rosetta说道。
“别扯我头上，你这行为太恶劣，竟然利用小鹭哥对miner的崇拜……”文聆终于领教到小俞同学爆棚的正义感，只不过他的思考方向似乎有些问题。
“好了，别扯远。”程莺拍了下手，阻止了话题的偏移。
她看向文聆，问道：“你说要去c市，打算怎么做？”
“去找kevin谈判，拿我手上fh社的股份做筹码，看看能不能改变公司的决定。”
餐桌上的众人一下子停止了交谈和动作，直到pipi手中筷子上夹着的一块牛蛙腿掉落在碗里，发出清脆的“扑通”声。
“你是说真的？”他拿着纸巾手忙脚乱地擦拭着溅到桌面上的面汤，一边掩饰自己的尴尬一边打破了沉默。
“嗯，我已经跟kevin约好了时间。”文聆点点头，然后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吃面，留下桌上其他目瞪口呆的人们。
——程鹭除外。
昨晚睡前，文聆把这个成功概率未知的方案告诉他的时候，其实心中还是充满了犹豫。正当他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准备再次将自己的命运交给随机数生成软件的时候，程鹭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如果你要去，那我就给你当保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挂着非去不可的坚决。
于是文聆下定了决心。
“文聆，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程鹭看上去并不打算把注意力放回游戏之中。
“嗯？”
“你为什么要离开fh社？”
“我好像回答过这个问题。”文聆皱起眉头，翻找着自己的记忆。
“那个答案有点敷衍。”
“但是那就是原因。”看着男朋友露出怀疑的神色，文聆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过，还发生了一件可以被称为导火索的事情。”
他从程鹭手中拿过平板电脑，打开浏览器，熟练地输入了fh社的官网网址，进入官方商城页面。
fh社制作的付费游戏并不多，其中排名第一的是一款pc端的恋爱模拟游戏。
“就是这个。”文聆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屏幕。
“海潮絮语……这个也是你做的？”程鹭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不相信？”
“嗯。”他从文聆手中拿回平板电脑，仔细看了一遍游戏和剧情简介，“感觉不是你的风格。”
“我还做了摇摆时钟呢……”
“……”
看来玩家们对自己的印象还根深蒂固地停留在《稀树庄园》之中，文聆心想，自己其实挺喜欢挑战不同种类，不同风格的游戏制作。
然而不管怎么尝试，却总是摆脱不了《稀树庄园》的影子。
“我离开的主要原因，是公司对这部作品不满意。”
“我看销量和口碑都还挺不错。”程鹭切换到了游戏论坛m站，搜索着网友们对于《海潮絮语》的评论。
“不是玩家的评价好坏，更不是销量的原因。”文聆点开游戏详情，说道，“这个游戏是根据小说改编的，原作中与女主角有感情戏的只有这三个人，但是投资方为了收益和热度，想要增加可攻略的角色。”
从商业的角度，这个考量无可厚非，甚至拥有原作小说版权的出版社也点了头。
“我拒绝了。”
公司的要求突破了文聆的底线。
“原来是得罪了金主爸爸。”程鹭脸上露出了笑容，让文聆瞬间有些晃神，“不愧是你。”
“秋后算账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愿意替我说话。如果我不是fh社的创始人之一，手里还握着公司的股份，也许就不是和平分手，而是更难看的结果。”
文聆用自嘲的语气说道：
“是不是觉得你男朋友挺没用的？”
“有点。”听到程鹭毫不犹豫的回答，不禁觉得有些扎心。
“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点。”他笑着说道。
“礼尚往来，我能不能也问你一个问题？”文聆喝了口水平复一下情绪，忽然觉得只有自己被严刑拷问有点吃亏。
“可以。”程鹭摘下耳机，放下刚拿起来准备再战一局的平板电脑，一脸云淡风轻。
“那天，你是怎么说服你姐姐的？”
这是萦绕在文聆心头很久的问题，但两人独处的时间太少，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口。
“是想抄作业吗？”程鹭努力摆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但文聆还是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一丝动摇。
想到自己灾难般的出柜经历，文聆摇摇头，回答道：“已经太迟了。”
程鹭没有接话，只是握紧了手机，陷入了沉默。
看到自己男朋友面露难色，文聆本打算换个话题，却被突如其来的话语打乱了节奏。
“我对姐姐说，你做事总是犹豫不决，需要一个替你做决定的人。”
——如果他面对分岔路口犹豫不决，我会替他做决定，然后推他一把。
心底忽然涌出一丝莫名的情绪，仿佛是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醉人的香气。
想到车厢里坐满了乘客，文聆极力忍住把程鹭拥进怀中的冲动，开口说话的一霎那，感觉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
“谢谢你。”
这句话一出口，文聆就觉得有些过于生分，好在面前的程鹭并不是这么想的。
他的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仿佛写满了“快夸我”这三个字，惹得文聆再次产生逗他的想法。
“不过，你姐姐听了这些话，会不会有种我已经选择困难症晚期无药可救的感觉。”说着，他看向程鹭的眼睛，“而你是拯救我的唯一方法，出于同情心，所以答应了你的要求？”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他的男朋友赌气般地别过脸，只有通红的耳朵暴露出内心的动摇。
文聆没有继续调侃，只是紧紧牵住了他的手。
火车到站的时候临近中午，两人在车站的快餐店解决了午饭，决定趁热打铁，直奔fh社总部。文聆喊了一部出租车，熟练地报上公司地址。
车子启动的时候，他忽然想到，自己已经在那个地方工作了整整七年。
公司刚成立的时候一穷二白，因为租不起市中心的写字楼，只好租了靠近郊区一栋居民楼里的两间相邻的房间。
“我跟kevin都是重度宅男，几乎都不出门，三餐全靠外卖和julian买回来的熟食，还被邻居误以为是传销或者电讯诈骗的窝点，闹出了好大一个笑话。”
“你现在也差不多。”程鹭说着，给了他一个白眼。
后来文聆觉得这样的饮食生活太不健康，于是开始学着自己做饭。为了采购新鲜食材，每隔几天会去居民区附近的菜市场晃一圈。
那个市场十分特别，把摊位的空间承包给菜贩的同时，在一定限度之中允许他们自己对摊位进行装修改造。于是文聆看到的并非整齐划一、千篇一律的固定摊位，而是充满想象力的布局和设计。
——那就是《稀树庄园》即兴模式的灵感源泉。
“后来第一版《稀树庄园》以独立游戏的形式上线，又有了各种各样的金主爸爸们，就搬到了现在的地方。”
话音刚落，出租车停在一幢高层写字楼下面。
空气中依然充满着熟悉的清新剂气味，但物是人非的感觉却扑面而来。
前台站着的并非原来的小姐姐，文聆不清楚自己走后她是不是也离职了。向新来的前台报出自己的名字和来意，她的脸上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拿起了内线电话，完全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已经确认好了，请从那边的电梯上九楼，然后……”
文聆并没有听她说完，拉起程鹭的手，头也不回地往远处的电梯间走去。
kevin的办公室在哪里，他比这位新来的小姐姐更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