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落雪音
2023年的新年即将到来的时候，水晶泉工作室发布了新地图——初雪。
这次的名字是文聆取的，寓意是盼望着k市今冬姗姗来迟的初雪早日降临。地图入口是一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城堡，之前自己与程鹭和rosetta刷了个昏天黑地的寒冰岩也全部用在了这上面。
这座建筑对于习惯搭建中式风格的程鹭来说是个大麻烦，为此他在网上找了很多参考资料，却始终没有找到想要的效果。
这天，文聆陪着他去了k市图书馆，在密密麻麻的藏书森林之中，程鹭意外收获了几张合心意的设计图。
“不好意思，这本书是不能外借的，您可以使用馆内的复印机。”文聆询问了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她露出了抱歉的神色这样解释道。
程鹭觉得复印机和相机没办法完全复制这些设计图的细节部分，于是文聆替男朋友买来铅笔和素描纸，看着他把图纸一张张临摹下来，直到图书馆深夜闭馆。
抱怨完时间的紧迫和匆忙，程鹭收拾好东西，拉住文聆的手，慢慢地走出图书馆。地铁和公交都已经停运，文聆拿出手机回复了程莺的消息，然后点开打车软件，等了半小时才有司机接单。
昏暗的路灯下，他看着身边不断哈着热气暖着手的程鹭，摘下自己的帽子戴到他头上。
“司机大概还有十分钟才到，我去那边的便利店买点热饮。”
说着，他走进了旁边的小巷，没走几步，就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文聆！”
那是从未听过的陌生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和不自然，却仿佛穿透了自己的心脏。
“文聆！”
第二声呼唤更加清晰而响亮，音量之大仿佛是要震碎两侧居民楼的窗玻璃。
文聆条件反射般地停下了脚步，正准备回头的时候，身前出现了一道残影，好像是有人挥下了一根棍子。
紧接着，他通过眼镜镜片的反射看到身后程鹭那张愤怒的脸，然后就听到了一拳到肉的击打声。
文聆脑海中忽然回响起程鸥说过的话。
——你别因为哥哥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就小看他，他打架很厉害……小心被家暴。
走出派出所，惊魂未定的文聆感觉自己的腿还有些发软。
大概是刚才那声喊叫震得他还有些耳鸣，程鹭似乎是把积攒了十五年的声音一下子爆发出来。不过如果没有他的提醒，自己应该已经被那记黑棍打得头破血流了吧。
小巷里埋伏着的那个人是个小偷小摸的惯犯，好久没开张，逼急了竟然做出谋财害命的举动，看样子是得在牢里呆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更不幸的是他碰上了程鹭。
“话说回来，你这几下是不是有点防卫过当？”
做笔录的时候，警察一开始还在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把嫌疑人揍得鼻青眼肿的程鹭，后来就被他扮出的那副惊慌失措又天真无邪的面孔所欺骗。
文聆向他们解释了程鹭嗓子的特殊情况，更是获得了加倍的同情，等他们留下联系方式，挥挥手便放走了两人。
害怕程莺受到惊吓而拒绝了警车护送回家的两人，也不敢继续在暗藏危机的深夜街头逗留，于是就在警察的推荐之下住进了派出所旁边的一家旅馆里。
文聆坐在床上，不断地给程莺发着微信解释着现状。刚才跟程鹭商量了一下，还是先不要说出真正的原因，免得她因为担心而前来找寻两人。
【lynn：真的没事，就是出来晚了，地铁停运了这边治安也不太好，就先在旅馆住一晚。】
【程莺：真的？我不信。】
【程莺：你一定是别有所图。】
【lynn：……】
文聆用了好几个恶毒的誓言，好不容易才让程莺相信自己对她的弟弟绝对没有任何图谋不轨之心。他放下手机长舒一口气，看到程鹭从浴室里走出来。
刚洗完澡，头发没完全吹干，脸被浴室里的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全身冒着热气。文聆看着站在面前看上去毫无防备的程鹭，刚才发的誓言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文……聆。”
这次他听清楚了，确实是程鹭的声音。比想象中的更加低沉而沙哑，却如同天籁一般美妙。
“我很高兴，你的第一句话是我的名字。”文聆笑着说道。
据说小孩子出生之后学会的第一句话通常是“妈妈”，文聆怀抱着老母亲般的感情，看着自己男朋友的脸变得越来越红。
“我……”一时还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程鹭急得差点流下眼泪。身上没带平板电脑，自己的手机又因为电量耗尽而自动关机了，目前能够回击文聆的工具，只有自己尚未完全恢复机能的声带。
“别急，小朋友学说话要循序渐进。”文聆趁着程鹭完全失去语言攻击力的机会，尽情地调戏着自己的男朋友，“老师先教你一句最有用的话。”
说着他把自己身前涨红了脸的“学生”拉进怀里，凑到耳边轻声说了三个字。
“学会了吗？”
程鹭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摇摇头，决定提前结束今天的学习，但文聆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他握住程鹭的右手，把手指紧紧地贴住自己的侧脸，让他感受自己说话时面部肌肉的动作。
“据说海伦凯勒也是这样掌握语言的。”
不久心脏的跳动声就掩盖住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姐姐……”
第二天进门的时候，面前的程莺听到这句有些生硬的呼唤，把手里握着的手机摔在了地板上。
这是程鹭学会的第三句话。
昨晚练习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无法清晰地发音，直到文聆听出他的嗓音开始变得沙哑，才迫不得已用强硬的亲吻阻止他继续发声。
“程鹭。”
“嗯？”
“有没有学过，欲速则不达。”
“嗯……”
程鹭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终于能够给程莺一个惊喜。
文聆站在他身后，看着程莺脸上的表情由震惊变为喜悦，然后泪水夺眶而出。
纠缠着这个家庭十几年的诅咒被解开了。
“我觉得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回过神来的程莺，脸上的表情又转为担忧。
文聆也同意她的观点，于是程莺马上联系了熟识的心理医生。
医生说要跟程鹭单独谈谈，两人便坐在诊室外的长椅上等待。
“我好像忽然想明白了。”程莺说着，把买来的瓶装水递给文聆，“也许这就是天意，如果小鹭没有碰到你，就不会有这个机会解开心结。”
“也许他会为一个漂亮姑娘做出同样的事……”文聆小声说着。
他的思路一向严谨而完备，却因为无视了程莺好不容易找到的台阶，收获了一个白眼。
“总之我同意你们在一起了，只要不是有违公序良俗的事情，我也懒得管你们。”
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不过，既然我们四舍五入已经是一家人了，那以后你就没有工资可以领了。”
原来她打的是这样的算盘。
“你说，我是不是连替小鹭攒的娶媳妇的钱都用不上了？”文聆听到老板的自言自语，差点把嘴里的水全部喷出来。
后来文聆用略带调侃的语气把这段对话复述给程鹭听的时候，收获了对方的抱枕攻击。
程鹭走出诊室的时候，他的姐姐还没有完成资产配置的调整。
“医生怎么说？”文聆问道。
【他建议我挂个耳鼻喉科的号。】
耳鼻喉科的医生看上去更加认真负责，知道了程鹭的特殊情况，还仔细叮嘱程莺和文聆，不要让他的嗓子过度操劳。
“喉咙有点发炎，我给他开一点消炎药。刚开始恢复还是要注意少说话，循序渐进。”
医生的叮嘱其实并不用过分在意，因为程鹭仍然不习惯开口，文字依旧是主要交流方式。
他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键盘上杀敌万千，现实中唯唯诺诺的大有人在。
但文聆喜欢他的声音，喜欢听他说话。
“不要打字，你不说出来我就亲你一口。”
他不断鼓励着程鹭开口，每当程鹭习惯性地想要打开聊天窗口或者拿出平板电脑打字的时候，就放出这招杀手锏。
而他的姐姐果然说到做到，对这种公然骚扰自己弟弟的行为装作没看见。
妹妹程鸥知道后，问pipi要来了全套小学语文课本，还给哥哥发了这样一条消息：
【程鸥：需不需要从汉语拼音开始学起？】
当程鹭看到这条消息和自己的桌上厚厚一摞色彩斑斓的书本时，忍不住想揍她一顿。
仿佛是与天公心有灵犀一般，新地图“初雪”上线的那天，k市人民期盼已久的大雪翩然落下，连天气预报都始料未及。
同样令《稀树庄园》玩家们措手不及的是，那个在直播中从不开摄像头和麦克风的amey，竟然说话了。
“大家好，我是……amey……”
“欢迎大家来水晶泉的庄园玩。”
程鹭向姐姐提出要用自己真实的声音直播，程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rosetta知道后，自告奋勇说要把自己的变声器借给他，却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rosetta：他就不怕自己的粉丝知道amey姐姐的真实身份后全部流失？】
文聆看到微信消息里的抱怨之辞，不禁笑出声来，回复道：
【lynn：我觉得那样再好不过了。】
【rosetta：……】
无辜的小俞同学又被秀了一脸。
结果直播当天，跌破眼镜的是玩家们关注点纷纷跑偏。
【amey姐姐竟然是个小男生？】
【被盗号了？】
【人妖号？】
【好姐姐变成了臭弟弟？？】
【上面怎么说话的，不觉得amey开了麦变得乖了好多？】
【是啊，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那个毒舌amey去哪里了？】
……
其实他心里有无数句“肺腑之言”想要说出来，只是苦于自己的小学语文拼音课程还没有复习完，暂时无法流利地表达出内心的想法。
“谢谢sam送的花冠。”
“谢谢florian送的珍珠雀。”
……
结果程鹭说的最多最流利的句子都是对直播间粉丝送礼的感谢词。
但他的首次努力尝试收获的却是：
【我觉得肯定是被盗号了】
【或者是被人控制了灵魂】
【amey再多骂几句吧！】
【太不习惯了】
【失去了主播的嘲讽，这个直播间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
程鹭无视了粉丝们逐渐变质的心理，操作amey戴上飞行帽，一边故作镇定地介绍着“初雪“的各种关卡机制，一边用余光瞥了一眼在一旁监督他的文聆。
这家伙竟然在疯狂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