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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离婚 不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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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七章

    陈东来杵在斯南床前, 半晌没作声。

    走廊里传来空旷的开门关门声,有人踢踏着拖鞋从门口经过,不多时,厕所里的水箱哗啦啦作响, 随后踢踏踢踏的声音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

    “嘭”的一声, 门关了。

    西美木然看着陈东来脚上的拖鞋, 又重复了一遍:“吾要离婚。”

    “格趟是吾对勿起侬(这次是我对不起你)——”陈东来翕了翕嘴唇, 嗫嚅道。

    “离婚, 吾要离婚。”

    “西美——”陈东来有点哽咽。

    “勿要叫吾名字!(不要喊我的名字!)”西美声音压得低,愤懑却丝毫不少:“腻惺!(恶心)”

    陈东来不知所措地看着妻子肿胀的五官, 眼睛鼻子嘴巴,哪儿哪儿都是红肿的, 他从来没见过她哭成这个样子。西美的伤心超出了他的想像,但是他又隐隐生出一丝庆幸,这也说明西美比他以为的更在乎他,但这个认知,也使得他更加羞愧懊悔。

    “吾没想过要离婚, 从来没想过。”他压低了声音急着重申:“吾从来没想过勿要侬。(我从来没想不要你。)”

    西美猛地抬起头:“哪能(怎么)?侬勒(你在)外头轧姘头,吾老老实实辛辛苦苦照顾一家门,侬让吾做侬老婆做牛做马,吾还要谢谢侬是伐?感激侬?(你让我做你老婆做牛做马, 我还要谢谢你是不是?感激你?)”

    声音不响,却很尖厉,最后两个问句破了音, 直抖。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东来换了普通话解释以显得更正式一些:“错肯定是我错——”

    西美冷笑着打断她:“侬姘头勿是港是吾格问题嘛。(你姘头不是说是我的问题吗?)侬有啥错?错勒搪勿牢伊脱侬裤子?(你有什么错?错在挡不住她脱你裤子?)”

    “我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别这么吵。”陈东来摸出一包烟来,抖了半天抖不出烟来,在手里捏了捏又塞了回去。

    “呵呵, 是哦,吾勿会港闲话,一日到夜只晓得帮侬吵相骂,所以侬去轧姘头,噻怪吾勿好。(我不会说话,一天到晚只会和你吵架,所以你去轧姘头,都怪我不好。)”西美越说心越寒,她想和他吵吗?她这就算吵?

    “不要这么说,我已经承认了是我错,全是我错,我一个人的错。”半包烟隔着裤袋被捏成了一球。

    “错没错,撒宁晓得侬心里是难能想格。(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没,真的是我错。”

    “随便侬哪能想难能港(随便你怎么想怎么说),”西美凄然笑了笑:“吾像只戆度一样(我像个傻瓜一样),戆了二十年,为了侬跑来新疆,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养斯江,命没了一半,养斯南,命没了另一半,还要拼之老命再帮侬养儿子(还有拼了老命给你生儿子),结果呢?”

    陈东来认错归认错,后悔归后悔,二十年来夫妻龃龉时的习惯改不了,话不过脑子就出了口:“你别这么想,儿子女儿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们两个人的——”

    “两个人的?你轧姘头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儿子女儿?两个人的?侬做过点撒?斯江斯好不说了,斯南跟着我,你看牢过她伐?她周岁那天你就顾着跟人喝酒抽烟,她爬到粪坑边上你都不知道!”

    陈东来垂头不响,心里却接了一句,你不是也没看牢……

    “我去上课,只好把她一个人放在宿舍的篓筐里,我回去看到撒?她在吃自己的粑粑!”西美抄过手边的枕巾胡乱擦了一把,捂住脸抽噎了起来,斯南吃的那点屎比起她现在吃的屎,还真算不上什么了。

    “离婚,吾要离婚。”西美露出被眼泪浸得发亮的脸庞,给自己又下了决心:“吾现在看到侬就想呕,太腻惺了,没办法跟你过日脚(我现在看到你就想呕,太恶心了,没办法跟你过日子)。”眼睛一闭,就是那两幅白花花的□□纠缠在一起,无数细节会涌上来,表情、动作、颜色,那几秒钟会无休止地在她脑子里来回地过,一遍遍捅得她血淋哒滴。

    陈东来看着西美扶着床沿用枕巾捂着嘴强忍着不呕出来的模样,颓然坐到地上,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格么侬想哪能呢?侬港呀,哪能才肯勿离婚?阿拉离婚,小宁哪能办?(那么你想怎么样呢?你说啊,怎么才肯不离婚?我们离婚,孩子怎么办?)”他的背靠上了斯南的床,空荡荡的心直往下坠,还是不敢相信真的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西美抬起眼:“三个都跟我,侬勿配当伊拉格爷。(你不配做她们的爸爸。)”

    她这么一说,陈东来倒觉得她明显在说气话,这句话是气话,那么要离婚就应该也是气话。

    “是我对不起你们。但是你一个人带三个小孩肯定不行,斯江斯南都大了,她们跟你亲——要不让斯好跟我吧。”陈东来不敢抬头看西美,说话也没底气。

    西美冷笑起来,话里淬了冰:“我就知道你不会要两个女儿,平时就一百样不管,我要是没生斯好,你老早就在外面轧姘头了。”

    陈东来狼狈地解释:“不是我不要,是斯江和斯南肯定要跟你——”想到两个女儿失望的模样,陈东来捂住了脸,每次做回个人的时候,他总这么煎熬痛苦,恨不得把那个做野兽的陈东来从自己身体里劈出去。

    “侬晓得就好。(你知道就好。)”西美想到斯江和斯南肯定站在自己这边,心里略微好受了一些,再想到儿子,又难受起来。

    “窝里钞票全部归吾,(家里钱都归我,)”西美说,“侬每个号头把生活费。(你每个月给生活费。)”

    “都给你,”陈东来低下头,苦笑了一声:“本来就是都给了你的——”想起小何那“忠告”,陈东来赶紧咽回下半句。

    “啥意思?!”西美被戳了肺管子,气得直发抖,突然跳下床,捡起自己的拖鞋就朝陈东来脸上甩了过去:“吾待侬勿好是伐?管得太紧是伐?钞票用勒吾身上了?侬格点工资够养几个宁?(我对你不好是不是?管得太紧是不是?钞票用在我身上了?你那点工资够养几个人?)”

    “侬轧姘头噻怪吾?怪吾对侬勿好勿把钞票侬用?侬要点面孔好伐?陈东来,侬还是宁伐?侬认错?侬根本勿觉得私噶错了!(你轧姘头都怪我?怪我对你不好不给你钱用?你要点脸好吗?陈东来,你还是不是人?你认错?你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

    “侬没想过离婚?侬是以为就算吾晓得了,为了三个小宁吾也勿会帮侬离婚,侬多少开心啊,外头洋花花彩旗飘飘,窝里噻有老婆搞定红旗不倒,侬真是太腻惺了,覅面孔!侬以为吾是为了侬才来新疆,所以侬切老吾了是伐?(你没想过离婚?你是以为就算我知道了,为了三个孩子也不会跟你离婚,你多开心啊,外头花擦擦彩旗飘飘,家里有老婆搞定红旗不倒,你真是太恶心了,不要脸。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来新疆的,所以你吃定我了是吧?)”

    然而西美骂人的词汇量实在太少,翻来覆去只有腻惺、覅面孔这几个词,越骂越窝塞(郁闷),越骂越觉得非离婚不可,不然自己得贱到什么地步才能忍下半辈子。

    拖鞋“啪啪啪”地砸在陈东来头上身上,他受了几十下后,又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是真没想过离婚,我又不喜欢小何,只有你才是我老婆,我心里一直很清楚的,不是说谁吃定谁了——”

    西美喘着粗气丢下拖鞋,几乎绝望地笑了起来:“不喜欢都能睡?!还睡了一年多?你可真了不起!陈东来你就是个畜生!猪狗不如!就知道发情!”

    陈东来红着眼瞪着她,往前走了一步。

    西美往后退了两步:“做撒?(干什么?)被我骂了就想动手?反正你已经不算个人了,随便你,你打吧,打完就离。”

    陈东来摇了摇头:“不是,你在气头上,随便你怎么骂我打我都是应该的。我就是想说我不想离婚。我认错我改,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跟任何女人那个。”

    “你杀了人,说个对不起以后不再杀了就行了?你想得真好。”西美瞪着他反问。

    陈东来嘴唇翕了翕,低下了头。

    “呵。”西美不理他,转身坐回床边,拿枕巾撸了把脸:“你不要假惺惺的了,做得出那种事还说这种话,没意思。”

    陈东来慢慢蹲下了身,揪了揪头发。

    “你每次都这样——”他呜咽道。

    西美一怔:“啥?”

    “我说什么都不对,家里什么事都要听你的。我说过好多回,斯南大了,一直睡在我们床边不方便,前年局里分房子,两室一厅的新公房,但你嫌太远,就是不肯要。”

    “那是因为你们单位的新宿舍太远,我骑车得骑一个钟头。欸,我让你不要了?我是让你等市里的老宿舍空出来。而且你要是拿了那套房,学校分房子我就不能申请了。我们学校的教工宿舍明年就建好了,按工龄分配,我排在第一批,到学校只要十分钟!也是两室一厅!”

    “你说不要那套房就不要,我难得休个几天假回来,劝你跟我去招待所住一夜过个夫妻生活,你也从来不肯。”

    “招待所一个晚上十几二十块,我一个月工资才一百多,我有病是不是?男人女人不睡觉会死?我怎么没死?生斯南后两年多没做,你死了没?你不也没死?还我们去睡招待所,南南怎么办?她会怎么想?我同事会怎么想?你不要脸我要脸!你说这些干什么?还不是想说你睡姘头是我的错?你还有理了?还想不离婚?”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我不说了,你说,你要怎么才肯不生气?才肯不离婚?你叫我做什么都行,真的。”陈东来哽咽着说:“阿拉几十年格感情了——”

    “你去死。”西美冷笑起来:“我当了寡妇,就用不着离婚了。”

    陈东来霍地站了起来,往外头去了。

    西美掐紧了帐钩。

    外头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后,陈东来掀开帘子又走了进来,直接走到西美跟前,红着眼眶盯着西美看,忽地手一抬。

    西美看见他手里的剪刀,吓得往床里一缩:“侬想做啥?”

    陈东来满脸是泪:“你不是说我去死,你就不离婚了?那我现在戳死我自己,你是不是就不生气了?你点个头,我马上戳死我自己给你解气。这样也好,儿子女儿也不会觉得我丢脸了。”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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