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相较于游乐原的忧心如焚,侯冈简显得很安详。
他躺在床上,目光悠远,好像透过天花板看到了他的位面。他以前听说,人死之前会有各种幻觉。上辈子他因意外事故而死,死得太快了,没什么感觉,现在好像确实产生了些幻觉——好香啊。像他小时候吃过的零食的味道。他循着味道看过去——一个吸顶灯。
人体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勉强站了起来。他个子高,站在床上一伸手就把吸顶灯摘了下来。
游乐原吓了一跳:“你要什么?我帮你拿。”一边扶着侯冈简想把他按回床上去。
侯冈简却直愣愣地盯着灯具里的灰黑色金属丝——就是这个味。
手比脑子更快,游乐原还来不及阻拦,侯冈简已经扯下金属丝塞进了嘴里。
几根金属丝下肚,侯冈简越发觉得饥肠辘辘,他气若游丝地问:“这是什么?还有吗?”
“这锪丝你能吃?”游乐原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他见侯冈简点头,二话不说冲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距离最近的建材市场,在那儿搜罗了一大堆类似的灯具,心急火燎地催着店员立马送货到家。
然后侯冈简就像吃瓜子似的,把每个灯具里的锪丝都剔出来吃掉。直到把游乐原买回来的灯具都耗完了,侯冈简还意犹未尽,不过总算缓过些劲来,看着不再像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了。
游乐原这会儿才敢开口询问:“究竟怎么回事啊?你之前不是说你们餐风饮露吗?怎么还能吃锪丝,还有别的能吃的不?”
“这东西叫锪丝?吃起来像是我们那儿的钭。”侯冈简咂咂嘴仔细品味。
“锪丝就是钭混合其他材料做的。”该不是以后只能吃这个吧?游乐原看着堆了满屋子的废弃灯罩,有些绝望地想,这比普通饭菜还费钱啊。
侯冈简一通解释。游乐原才知道,原来钭在他们那里相当于零食,虽然不像他们位面上的风和露那样富含生命元素,但也有一些营养,对他们族的味蕾来说味道好,小孩子们嘴馋爱吃,大人视之为垃圾食品。他也是小时候喜欢,长大后十几年没吃过了,方才将死,嗅觉突然变得异常灵敏,闻到熟悉的味道才忍不住动手。
“能买到纯钭吗?这锪丝虽然能吃,但混合了太多杂物,消化不了。”侯冈简摸了摸胃,那里已经不再火烧火燎,但却隐隐作痛,若是长期这么吃,即使不会饿死也会因为无法消化杂物而胀死。
游乐原想了想,他读大学的时候倒是在同学的实验室里见过,于是掏出手机联系他以前的同学,问明白了购买钭的店铺地址。
那家化工用品店倒是好找,但钭的价格比游乐原预想的要贵得多,游乐原肉痛地刷了卡,只够买一小块钭。
回到家,侯冈简一见钭就两眼放光,鼻子抽动不已。他迫不及待的把钭往嘴里塞——虽然看破生死,但是饥饿的难受劲儿并不是超脱的心态能缓解的。
游乐原看着侯冈简咔吱咔吱地嚼得相当有劲儿,略略放心的同时也觉得不忍直视——这看着太废牙口了。
一块钭显然不能让侯冈简恢复体力,游乐原让他好好休息,回房间打算好好查查,哪里能买到大量的钭。可是钭毕竟不是日用品,游乐原查了半天,也没查到比较便宜的批发渠道。
游乐原抓抓头,眼下还得先找钱把下一顿要吃的钭买回来。他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嗯,很好,还有九块五。
他原本就剩三千多块钱,一部分这几天花在各种路费上,还有一部分刚才买钭用掉了,如今真是穷得叮当响。还是多亏系统提供了这套房子作为宿舍,不然他们连住处的租金都付不起。
等郑戟从培训学校放学回来后,游乐原很不好意思地开口向他借钱。
郑戟头埋在饭碗里,抬都不抬一下:“既然都交给你了,就随你取用,不必问我。”
呜呜呜,感动!有这么个朋友真是幸运啊。不过虽然郑戟这么说,难道他能真的这么做吗。况且这回要用的钱可不少,游乐原把事情详细地告诉郑戟。
郑戟一惊:“竟有此事,我先去看看侯冈兄。”
游乐原和侯冈简去外地觅食之事他是知道的,只是二人回来时他还在培训学校学习,不知侯冈简的情况竟危急到这地步。
郑戟从侯冈简房间出来后,面色很是凝重。
游乐原看着郑戟的脸色,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他肯不肯借钱。俗话说,救急不救穷,侯冈简身无分文来到本位面,如今的境况可以说是又急又穷,这钱一借出去,恐怕很长时间都是有去无回。
郑戟心里盘算了一番,即使把他所得的谢金都用于买钭,也不够侯冈简维持多久。他想了想,问道:“上回那个衙门在哪?我去问问还有什么逃犯可抓。”
“衙门?你是说警察局吗?”游乐原问。
“对,上次意外抓了那伙人,张警官不是还上报衙门给我发了赏金吗。我再去抓几个逃犯,得些赏金好供侯冈兄买钭。不然钱家送来的那些谢金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他与侯冈简虽无深交,但如今同是天涯沦落人,看他一个八尺大汉如今萎顿在床也于心不忍。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赚。
原来方才郑戟是在想这个,游乐原还以为他是在犹豫要不要借钱。一时不由得大惭,比起郑戟自己的格局也太小了。
取得了郑戟的同意,游乐原从行李箱里装了一袋子钱,午饭都顾不上吃,又赶紧去了一趟化工用品店买钭。
在店里,他不抱希望地跟店主打听了几句。没想到店主真给他指了条明路。他一个朋友有一座小型的钭矿,因为经营不善正想转让。
游乐原大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一问价格又觉得老天就是要让他无路可走。
店主倒是个厚道人,并不因为想帮自己的朋友卖矿就吹得天花乱坠,他反而劝游乐原:“钭矿开采挺困难的,提炼也费劲,适用范围又比较小,也就是做做锪丝这些东西,还有有些实验室需要一些。虽然单价高,但是开采成本也高,销路又不广,所以整体而言利润是比较低的。我劝你要是真想买这个钭矿,最好是先找好销路,要不然最后也是像我朋友那样砸在手里。”
销路游乐原倒是一点都不用愁,往侯冈简肚子里销就是了。按店主刚才说的那个钭矿的储藏量和产量,也差不多刚够侯冈简维持生存的。
但是买矿的钱无计可施啊。即使他和侯冈简都出去找份工作,按本市平均收入算吧,他俩努力工作个一百年,然后向天再借五百年,差不多才能存够买矿的钱。更别提维持矿场所需要的人工、机械、能源等费用。
游乐原只好先买一些成品钭,先让侯冈简把这几天应付过去。可到底去哪儿寻摸钱来买矿呢?他长叹一口气。
游乐原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一进门就听见钱峰咋咋呼呼的声音——自从上次钱爸爸带着钱峰登门道谢,钱峰就经常来。
“乐原回来啦。”钱峰转头看向游乐原,“怎么没精打采的?”
游乐原勉强笑笑,打了个招呼,先把钭送到侯冈简房间。侯冈简还睡着,游乐原想了想还是把他叫醒。先吃了再睡吧,不然要是在睡梦中饿死了呢?
看着侯冈简不停地咔吱咔吱,游乐原不忍直视地关上门出去了,看着真是又废牙又伤胃。
餐厅里,郑戟和钱峰围着餐桌,对着桌上的一堆资料指指点点。
游乐原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哇,这一叠叠的都是各种悬赏逃犯的资料啊。
“乐原,你帮着劝劝郑哥。他说要去抓逃犯挣赏金,这多危险啊。”钱峰说,“我说要是缺钱我可以给他他不肯要。”
游乐原也不赞同郑戟去抓逃犯,他身手是好,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万一受了伤,他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帮助侯冈简解决困难毕竟是他的工作,他责无旁贷。可是跟郑戟其实没什么关系,他完全不必冒这个险。中午顾着买钭,本来想回来再好好和郑戟说的,没想到他手脚这么快,已经在研究先抓哪个逃犯了。
他从郑戟手中抽走逃犯资料,劝道:“你肯把钱都借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别去冒这个险。我把房子抵押出去,还能贷一笔钱,应该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了。”这个房子自他入职后,房产证上就填着他的名字,这里既是办公室,也是他的工作福利。
钱峰插嘴道:“乐原,你很缺钱吗?我可以借给你啊。”他别的没有,钱还是不少的。
游乐原犹豫了一下,长期这么拆东墙补西墙的肯定不行,钱峰要是肯借钱,他再凑一凑,或许真能买下钭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