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回到家之后,丁浔阳又开始觉得脑袋发晕,如无意外,吹过冷风之后的他又感冒了。
他没有开灯,也没有换衣服,昏昏沉沉的躺在冰冷的房间中,一双眼上没了明亮的光。
犹记得被抛弃那年,也是这样一个黯淡的夜。
白日里,邻居李阿姨看到丁父丁母在收拾行李,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好奇的过来询问。
丁父丁母言辞闪烁,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李阿姨心疼的抱起他站到二人面前,声色俱厉的痛斥,“好狠心的父母,你们还是人吗?!”
丁母鄙薄的目光冷漠又寒凉,曾依偎着他口口声声讲出会让他幸福的那个女人,如今却嫌弃的直往后躲,“李秀华,你少管我们家的闲事,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这个孩子他有隐疾吗?我们不是没带他去医院检查过,医生也说了,如今医疗水平不发达,这病没法治!”
“我不听这些,你们抛弃幼童,是犯罪,我要报警!”
“你去报啊!”丁母犀利的眼神始终都没看丁浔阳一眼,“我们只不过是要外出打工,他奶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谁敢说我们抛弃幼童!”
丁浔阳听不太清楚他们在讲什么,可那凌厉的语调,厌恶的眼神,却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成为了他永远的噩梦。
夜以至深,丁浔阳不知已经睡了多久,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透过廉价的衣料渗的寒气入骨。
忽然间,耳朵像是被针刺了一下,钝痛袭来,丁浔阳惊恐的坐了起来。那感觉转瞬即逝,等了一会儿,痛楚消失,他刚想躺回去,那针刺的感觉又来了,并且连成了串。
丁浔阳在漆黑的夜里大口喘着凉气,苦难如约而至,却每每总是喜欢先逗弄他一下,然后在大面积的侵袭过来。
暴力的想要摧毁他堪堪坚固起来的心。
丁浔阳有点绝望,更多的还是恐惧。他无知无觉的下了床,歪歪斜斜的往大门处走去。他已经烧糊涂了,只想逃离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和内心的惊恐。
他打开门,走廊的声控灯寻声亮起,却仍旧暗淡微弱。
丁浔阳扶着满布脏污的楼梯扶手,顾不得手腕已经蹭上了一层厚厚的灰,一步,一步的往楼下摸过去。
直到下到最后一层时,声控灯猝不及防的熄灭,丁浔阳一脚踩空,倏然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坚硬的台阶压过他每一处瘦弱的骨骼,痛感直达心灵,他闷哼着慌乱去抓,可什么都抓不住。
顾以送他回来之后就没离开,他发现丁浔阳到家后没有开灯,也没有拉窗帘,有些奇怪,便一直站在楼下等待着。
直至深夜,他才有些焦急的跑上去叫门,但并没有人回应。
顾以回了楼下,焦躁的一直盯着窗口处看,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对方始终没接,他正要回来取工具破门时,丁浔阳就从单元门里跌了出来。
“阳阳!!”
顾以吓傻了,直到很多年以后,每每回忆起当时看到丁浔阳的心情,他都唏嘘着阵阵后怕。
男孩毫无生气,衣衫凌乱如破布口袋那般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银辉定格在他惊惧的眉眼上,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泡沫消散的无影无踪。
顾以抱住他不断的大声唤着,“阳阳,阳阳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丁浔阳听不见了。
如果不失去双眼,便不知道光明的可贵,如果不失去双腿,便不知道自由的可贵。人总是在享受中肆无忌惮,又在失去时哀叹世道不公。
真正体会过失去的人,他们小心翼翼呵护,珍儿视之,可却还是像流沙那般越是攥紧越是流失的更快。
丁浔阳被父母抛弃在暗夜中,又被顾以在暗夜中拾起,眼尾的玫红一下下攀起,尽管他听不到顾以的声音,但却能感受到顾以的体温,那是实实在在的有血有肉的灵魂。
他真的不会再被抛弃一次吗?
丁浔阳脆弱的落下一滴泪,紧紧抓着顾以的衣袖,嗫嚅着,“顾以,我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