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朵云
韩云从他手里接过书,就着他看的那页开始流利地念:“喜孜孜连理枝生,粉面倾斜,金钗斜坠,枕边堆一朵乌云,恰恰莺声,不离耳畔,罗袜高挑,肩膀上露两弯新月,羞云怯语,揉搓万种姿态!!!”
才反应自己念出口的都些是什么不堪入耳的东西,拿着书的韩云感觉自己的手僵住了。
僵硬的转头便看到认真盯着他,嘴角含笑,因奸计得逞而眼睛亮晶晶的林听月。
韩云顿时感觉有一股气从脑门冲到脸上,面上发烫如火炉,头顶气到冒烟,一时间又是气愤又是羞恼。
“林听月!!!”
将书砸到林听月身上,韩云大喊一声:“停车!!”
马车停下后随即冲下马车。
周围的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
韩云快步向前行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冲动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幼稚,这一点也不像往日里的自己。
但林听月这人,就是有着让别人无奈的恶趣味,并且以此为乐。
真真是气人!!
谢伯轩听闻动静后跳上林听月的马车:“你又做了什么,把小羔羊都气跑了”
“这样的才比较生动有趣。”林听月无所谓的笑笑。
“啧,当心把人真气跑了追都追不上。”
“不劳费心,我自有法子追回来。”
谢伯轩嘴角抽了抽,这黑心肝的家伙,可怜的小羔羊
“你是怎么想的总觉得你待他与常人不同。”谢伯轩略带疑惑问道,眼睛却悄悄探究林听月的神情。
“有吗?那有或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又或者是因为他的眼睛好看吧”林听月随意说道。
好似浑然不在意。
谢伯轩微微皱眉:“眼睛除了眼睛颜色略异于常人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是啊。”
“就快到济州了,一直还没问你,你为什么非要往这些偏远的地方跑”
林听慢悠悠翻着书:“是我大哥让我来看看的。”
“你大哥那你大哥这样做必自有他的深意。”谢伯轩诧异了一瞬间,随即点点头。
“算是吧,但我只不过是跟他吵架了,顺便跑来散心而已。”林听月懒洋洋说道。
谢伯轩:“”
韩云终究还是被林听月哄回来了,林听月气人的时候是真气人,但他真要哄好一个人,没人顶得住。
济州关城
做为西魏的边塞之城,和南齐和北戎相邻,原本是个大城,西魏北戎两国交恶已久,时常交战,边塞军民苦矣。
北戎人凶猛好斗,时常挑衅生事,经常前来进攻和洗劫。
做为离南齐军事塞最近的边城,所以这里也非常容易受到南齐军队虎视眈眈。
所以西魏就颁发禁迁令,所以这里的百姓不能内迁,只能在这坚强的生活着。
街道上的行人很少,开着的商铺寥寥无几,更多的是摆摊的商贩。
随处可见的贫瘠破旧,杂乱寥落;百姓脸上写满了沧桑风霜。
韩云下车跳买个烤红薯。
因为林听月他说他要吃烤红薯
“老大爷,要两个红薯”
“好嘞。”
摊上的红薯也烤得正好,大爷用左手拿着竹筷灵活的将七八个似巴掌大小的红薯在炉上翻着烤;烤熟后的看着薯肉焦黄,外焦里嫩,红薯本身的糖分被高温烤出来;糖水流在红薯身闻起来也好闻,那薯皮薄薄一层,一剥就掉,香气四溢。
捧着刚到手的两个红薯,捧着闻着,突然也觉得有点想吃的韩云,咽了咽口水,向卖红薯的大爷说道:“再要两个红薯。”
“没了。”
可是这炉子上不还有几个吗
看了一眼炉上的其他红薯韩云无奈一笑:“我只是再要两个而已。”
“那些不卖了,我要带走的。“
“”
卖红薯的是个大爷,一向埋头做事,没有存在感,这突然冒头回话,韩云这才发现这个人原来是独臂,没了右手;而且。这人看起来满面皱纹,脸上有着一条骇人的刀疤,神情古怪,看起来一脸阴郁,像别人欠了他很多银钱的样子。
“他不是不卖勒,只是这几个是要留给那些个娃儿。”红薯摊旁边的卖辣椒的老婆婆替他答道。那里扎堆了一堆老奶奶,正在闲话家常。
“哪些娃儿”
“还能有哪点呢,就是城边边头的那些啊!”
“造孽啊!
卖红薯大爷突然转头看了她们一下,吓得这群喜欢闲聊的老奶奶说话声都小起来了小声接着说话。
“这郭老汉这副样子,咋还这样吓人呢?
“人家以前当过兵上过战场人,杀气重。”
“可不是嘛”
“其实他也是个,也是个可怜人啊。”
“嗨,这也难怪,听说他早年的妻儿都被北戎人给杀,手也被砍掉一只。干不了其他活,所以才在这卖红薯。”
“唉~”
又是几声叹息。
马车走走停停,日落前找到一家还算是大的客栈。
在这入住的第一晚,林听月他们就感受到边境的艰苦。
住的这里已经算是关城较好的客栈了,但条件还是很差,屋内的物品设施陈旧,别说繁华的上京,就是有些风景好的小镇都比这要好些;林听月以往都是被被邀请参加名儒大贤集会,坐而清谈;林听月自幼生在顶级阀门,钟鼎富贵之家,过着最奢侈的名门子弟子的日子,受人追捧,现在简直可以说是林听月生平第一次到这种地方。
林听月刚沐浴完,躺在塌上让韩云帮他用棉布一点点擦干头发。
桌上的饭菜都凉了,踏入关城后林听月就没有让自己家厨子用家里带的食材给他做饭了,原本是有底下人天天带着新鲜食材果蔬奔走于车队和驿站为林听月提供的。
现在没了,林听月说入乡随俗。
也没让人再近身服侍,凡事尽量亲力亲为。
韩云打开窗透透气,他本以为林之月会适应不了。
然而他吃饭不再挑剔,对入住环境也很自然的平静接受,一副并不为万物所动的模样,如果这说是一间陋室,但是有他坐在这里,却也是一副美人入世间,陋室藏金玉的既视感,使整个屋子蓬荜生辉。
半夜,林听月实在是难以入眠,他想了想,下床对睡在侧屋的韩云说:“云云,你能过来陪我一起睡吗?我睡不着。”
被他吵醒的韩云一睁眼就看到了美颜暴击,再听到他这略带恳求的话语,只得迷迷糊糊的答应了,反正之前哄小钰睡觉也是睡,都一样。
躺在他身边的韩云,闻到他身上的淡淡梅香,原本的睡意都清醒了不少,他想了想,开口问道:“在上京那些地方呆得不好吗?干嘛跑到这来自找苦吃”
他久久未回答,停顿时间太长,就在韩云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开口了。
光线太暗,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态,只听见他平静说:“我既享尽了这世间的福,就也得吃得了世间的苦。”
哦
韩云在困意袭来中睡着了,意识混沌中好像听到林听月在低低念叨:“大哥”
第二天,林听月带着有幕围的斗笠,穿了件白色素衣裳和韩云行走在关城的大街小巷。
这里的民居矮小破旧,有些墙缝都开丝开丝样子,却还有人在居住;有很多狭窄的巷子。黑黑的仿佛不透光,路上都是泥污和水渍。路上有些许鸡鸭鹅屎,想必是有人放养鸡鸭经过留下的吧。
住在桥边肢体残断的乞讨老人。孤苦无依的的老人路面上面黄肌瘦的儿童。农田里独自一个人干农活的妇女
还有很多很多。
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沧桑,无奈,痛苦,暴力,生活的沧桑,和苦难挣扎的痕迹,是一张张面带苦楚眼神麻木的脸。
两人没有说话,用脚一点一点的走,用眼睛看着这一幕幕一个个。
一直走到傍晚,天色渐暗,两人打算转回客栈歇息。
对面走着的小孩路过时突然过来撞了一下韩云,倒在林听月脚边,那孩子赶紧爬起来,一张小脸黑瘦还带着被殴打过的伤,眼神很是不安,紧张的两只手相互揉搓着。
战战兢兢的看着两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韩云他拉过来,拍拍他身上的灰,温柔轻声跟他说“没事吧,摔到哪里了?”
对方沉默的摇摇头,扭头跑了。
韩云想了想,忽然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地一摸腰间的钱袋。
“唉!”
“我的钱袋!你的呢还在吗?韩云忙往他身上摸去。”
林听月沉默地看着那孩子离开的身影,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或等着什么。
他一动不动,任由韩云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神色自若,只是耳朵尖尖却是悄悄的出现一抹可疑的微红。
过了不久,一个身着劲装的干练男子前来,向林听月行礼后,低声说道:“他家住在前面槐树坡下的三水胡同,那家姓吴,那小孩叫柱儿,今年八岁,父亲多年前战死,只有一个奶奶卧病在床,三个姐姐,其中两个远嫁,剩这一个在这胡同里做暗娼。”
“这么快这是暗卫去看看,顺便救回我的钱袋。”韩云诧异道。
“这哪算,不过是些明面上的,走吧,去救你的钱袋。林听月轻轻敲了敲韩云的头,对他说道。
感觉林听月不太想谈这个话题,用手揉揉额头,韩云快步追上林听月的脚步。
三水胡同,名字好听,但其实就是一个低矮破旧的胡同,两边的房子歪歪倒倒破破烂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