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空虚与重启
荔香湾聚会后,郝冬薇每天吵着要搬走。伍翼凡烦躁不堪,给董雨曼打去电话,希望她能劝阻郝冬薇。然而董雨曼的第一句话就将伍翼凡的希望浇灭。她说:“搬吧!总是要搬走的,我也要搬走了!”伍翼凡很惊讶。
此时董雨曼已辞职即将搬出公司宿舍,并在之前已与范歆分手。上次在车上她跟翁小羽讲的就是这些,翁小羽第二天过去陪了她一天。董雨曼向翁小羽讲了所有发生的一切。她泪流满面!
原来,董雨曼与范歆坠入爱河后,在范歆的一再要求下两人搬出公司宿舍在外租房。虽然住在一起,但董雨曼坚决一人一房,告诫彼此把握分寸。她的第一次一定要留在新婚夜,她也坚信自己。可范歆每天粘缠不休,董雨曼竭力克制。然而范歆死缠不放,一点点突破,终于有一天范歆强行得手。董雨曼哭了。他抱着她百般安抚。
董雨曼刚开始还责怪自己当时没控制住,但渐渐也就坦然面对了。那时的董雨曼仿佛已经建立了家庭,感觉十分幸福。她每天早起给范歆买早餐,晚上下班后买菜做饭洗衣服,忙得不亦乐乎,充满干劲。
范歆天天要,董雨曼也就将身体交给了他,当尽妻子义务,也从中感受到了快乐。然而蜜月期过后,一切渐渐平淡了下来。每晚的恩爱逐渐越来越少。接着范歆开始晚归,两个人有了争吵。范歆抱怨董雨曼管束太严,董雨曼也就放任他一些。
终于有一天,发生了董雨曼不曾想到的事情——范歆和另一个女孩在一起。她哭着和他大吵了一场,然后愤然决然地离开了他。董雨曼曾一度感觉天塌地陷,甚至想自杀。她每晚以泪洗面,悔恨交加。大学期间有不少男孩子追求她都拒绝了,使整个大学成了空白,而居然在这个时候爱上了范歆这种人,而且还将一切都给了她,她觉得自己太不值。她也恨伍翼凡,如果不是他那么冷酷,那时她回榕岗洲也不会让范歆有机可乘。她更恨自己意志不坚定。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她竭力翻篇,坚信生活是美好的,哪怕今后独自一人生活。可当她再次向翁小羽倾诉时,依然不能自已地泪流满面。
当范歆第二次来部门找她时,她立即决定辞职。她原是打算找到新工作后再辞职,现在却一刻也不想待。而且她原本对这家公司就不认同,当初是为了范歆才留下。她辞职后决定自己租房子住,此时伍翼凡打来电话。
她曾经面对自己不认同的人和事是那么的毅然决然地远离,可唯一一次的容忍就让自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她当初如果对那位上司不抱幻想就早离职了,也不会与范歆有交集。她重新恪守这条铁律——不论什么时候!
当然,董雨曼对伍翼凡只是轻描淡言,伍翼凡并不知其中缘故,也不多问。他还是多年后从范歆口中得知他俩分手的原因。伍翼凡并不知晓范歆的为人,觉得董雨曼爱过的人肯定是不错的,这使得后来他和范歆合作开公司成了可能。
伍翼凡见过范歆,在端午节董雨曼带范歆来过出租屋,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那天,伍翼凡和董雨曼都有些局促。伍翼凡心情很复杂,董雨曼有了男朋友,他突然感到莫名地失落;看着范歆其貌不扬,心中又生出惋惜。董雨曼面对伍翼凡脸不自觉红了,赶紧走开上洗手间。董雨曼感到奇怪,自己爱着范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伍翼凡会极不自在。
当伍翼凡得知董雨曼正在找房子时,说:“要不你回来吧!大家在一起有个照应,而且你还可以帮我排难解纷。郝冬薇对你印象可好了!”他此时是大旱之望云霓。董雨曼冷问道:“回去?哪有地方住啊?”
“她们房间还可以放张折叠床,把里面的衣柜拿到客厅就可以腾出位置来了!”
董雨曼鼻子一阵酸,觉得自己是男人们的一个工具。当初她想回来,他说没地方,现在用得着自己再挤也能腾出位置。她觉得自己很可悲。她越来越难相信男人这种动物了。她表示考虑一下,她真想痛骂他一顿。
董雨曼何尝不想回去,何尝不想和大家在一起。她现在很孤寂,那感觉就像冬夜里寒风彻骨一般,更需要有人偎伴。可伍翼凡的邀请意图让她心寒意冷。
当天,翁小羽就给董雨曼打电话邀请她回来,接着郝冬薇也邀请她,这都是伍翼凡导演的。最后董雨曼同意了。她决定配合他最后一次。
当大家再次看见董雨曼时,她那头长发已换成了垂肩短发,末端打着卷,宛如一朵盛放的迎春花,显得成熟。她有说有笑,已看不出一丝悲伤。
董雨曼来后,郝冬薇果然不再闹着搬走了。董雨曼对郝冬薇说:“你们搬出去就会在一起同居,到时不小心怀孕怎么办?万一后来两人走不下去怎么办?”两句话点醒了郝冬薇。郝冬薇只想到了环境舒适,却没想到这一层,觉得董雨曼说得很有道理。她还真没准备好要与伍翼凡同居,鉴于伍翼凡的现状,未来还真是个未知数。她不由对董雨曼心生感激。
有了董雨曼,翁小羽与郝冬薇也相安无事了。伍翼凡心里踏实了不少。只要有董雨曼在,问题总能解决。从大学到现在他都离不开她。
董雨曼是闲不住的人,喜欢充实,来后第二天就开始找工作,关注各种招聘信息,奔波于各大人才市场。她也顺便帮郝冬薇和伍翼凡留意。可郝冬薇总是高不成低不就,不是嫌工资低就是嫌地方偏。一天董雨曼看到一家合资企业招销售行政人员就告诉郝冬薇。郝冬薇嫌两千五百元的底薪太少不想去,但董雨曼告诉她这是一家有实力的企业,福利待遇肯定不错,工资也会随年限提升的,而且离榕岗洲不远上下班也方便。在董雨曼的建议下,郝冬薇勉强地去面试了并顺利通过。也正如董雨曼所料的那样,除了两千五的底薪外还有高额的餐补、交通补助等,一个月也有四五千元。郝冬薇的心这才稳了下来。
郝冬薇找到了工作,伍翼凡如释重负,晚上睡眠也改善了,找工作也没那么着急了。他和董雨曼交流找工作心得,两人一致认为宁缺毋滥,认为入行不慎和进错公司都不会有前途只会浪费时间。期间他们遇到的公司只要觉得有问题就不考虑。他们第二次择业格外谨慎,默默地等候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蛋糕。
董雨曼还加强了寝室管理。她发现寝室很脏乱,于是与伍翼凡商议制定了一个值勤表,大家轮流打扫寝室卫生。伍翼凡很赞同。董雨曼将六个人从周一排到周六,周日缺一人,她以身作则多安排一天。值勤表不仅写明了值勤内容,还注明了缺勤惩罚措施。执行的第二周伍翼凡因忘记被董雨曼按规定惩罚连续打扫三天。从此,寝室整洁有序。
董雨曼来后,出租屋的夜晚增添一份热闹,玩牌也添了人手。这天晚上,翁小羽又召集打拖拉机,虽然伍翼凡和郝冬薇没回,也还有四个人可以凑一桌。董雨曼和程秉驰欣然同意,唯独章昊洋没兴趣。他说:“现在谁还玩这?都打麻将。章师兄他们搞交际都在麻将桌上,医生也都打麻将。现在打麻将是全社会最基本的娱乐社交,不会打麻将还做什么业务?你们怎能不与时俱进还玩过去那些小玩意?”
这不是他第一次呼吁打麻将,可一直没人理。这次三缺一,他成了关键人物,于是又大声疾呼。看大家犹豫不决,他又说:“如果你们要打麻将,我一个人出钱买副麻将外带一个麻将桌,但是打拖拉机就免谈!”大伙心想这铁公鸡还有如此慷慨的时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程秉驰想一探真假,说道:“好啊!那你先买回来再说。”
章昊洋二话不说下楼在旧货铺子拎回来一副麻将和一张麻将桌,一下把大伙镇住了。大伙又说不会,章昊洋拍着胸脯包教包会。章昊洋爆棚的热情感染了大伙,连翁小羽也只得放弃打拖拉机。
大家对麻将原本略知一二,所以很快学会。章昊洋立刻提议来钱以添乐趣,可其他人反对。最后以扑克牌为筹码,输的请吃宵夜。
初次打麻将,大家感到新鲜兴奋。麻将个大,手感和气场都是瘪瘪薄薄的扑克牌所无法媲美的。如果带点小赌,那就更刺激。于是第二天就开始带钱打五角,随后又嫌找钱麻烦提升到一块两块,直到五块。
赢钱很来劲,输钱要赶本,麻将的刺激让人欲罢不能!
出租屋所有人轮番上阵,包括伍翼凡和郝冬薇,大家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吸引,均投以极大的热情。于是白天盼天黑,天黑盼手气,每晚都在兴奋中度过。麻将迅速成为了出租屋里唯一的娱乐活动。而且麻将还有另外一大裨益就是忘忧,这点对伍翼凡、董雨曼以及程秉驰和翁小羽来说都很需要。
每晚大家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支桌子打麻将,脏衣服和臭袜子也顾不上洗。一会外卖送到就中场休息,吃完继续,残渣剩饭胡乱清理门边一放,引来蟑螂成群结队也再无人大惊小怪。每晚基本打到凌晨一两点才罢休,坐得腰酸背痛脖子硬。上班的无精打采,待业的睡到晌午。
刚开始,大家还有赢有输基本持平,但没多久章昊洋就成了大赢家。他非常用心,刻苦钻研牌技并在网上搜寻麻将技巧。伍翼凡今天赢两百明天输两百,不输不赢,可郝冬薇却输多赢少,也都是伍翼凡埋单。
一个大雨夜,出租屋又热火朝天。伍翼凡打了几圈突然有一股强烈的空虚无聊感袭来。他觉得每天都在浪费时间扼杀生命,不知道意义何在,心中升腾一股莫名的烦躁想发火,于是借故下场回房。
他觉得自己变得颓废,居然沉湎于赌博,意志在麻将中一点点消磨,与市井赌棍无异。他想起了曾经的抱负,想起了在学校大樟树下的早读和操场上的晨练,想起了在荔香湾的激情豪迈,然而,此时只剩堕落和麻木,如同行尸走肉。客厅里的麻将声突然令他厌恶。窗外的雨使劲敲打着窗户,脑中有个声音在呼唤。他仿佛听到了母亲的叱责。
伍翼凡焦躁不安,决定金盆洗手。
然而麻将的诱惑很大,尤其在无所事事时是消遣娱乐的极佳选择,伍翼凡很难抵抗。每次打后又后悔,每次说再不打了,可其他人一邀约又破戒。内心的呼唤与上瘾的行为常常发生剧烈的冲突,一股愧疚感越来越强烈,这越发加重他的焦虑。他恨自己玩物丧志不争气。
有几次,伍翼凡一会儿还有说有笑,可不一会儿就敛面肃色突然起身说不打了,大家觉得莫名其妙。一次,他嫌麻将声太大,让他们声音小点,可翁小羽继续摔麻将子砰砰作响,伍翼凡如一头猛兽冲出来一脚将客厅的一把椅子踢飞,吼道:“叫你们声音小点,没长耳朵?”伍翼凡金刚怒目的样子把众人吓一大跳。郝冬薇捉摸不透,觉得他怪怪的。
一天伍翼凡去面试,面试者问他六味地黄丸的组成,他突然一下卡壳,其中有一味中药有点模糊,他一紧张更是想不起来,突然他给了自己一嘴巴起身离开,眼泪情不自禁地滑落。招聘者楞然不知所以。回到出租屋他晚饭也不吃蒙头睡去。
伍翼凡开始晨练,围着榕岗洲跑步,晚上看书写日记。其实董雨曼也觉得打麻将玩物丧志,也有所节制,又看伍翼凡如此,更是打得少。伍翼凡劝郝冬薇少打,可她和章昊洋、翁小羽热情似火停不下来,一闲就手痒。程秉驰也一样感觉麻将无益,在光阴的消磨中他也很犯愁,但每每看见翁小羽兴致勃勃也就奉陪。
为了抵制麻将,伍翼凡曾经一度联合董雨曼程秉驰在寝室规定只准每周五晚和周六周日打麻将,其余时间不准打,然而第一个破坏规定的就是郝冬薇,晚上她觉得无事可干只想打麻将。有班长夫人带头,这规定就形同虚设,伍翼凡也拿她没办法。
伍翼凡虽然竭力克制,却也难敌三缺一的场面。有一次,他临时凑角老半天也没和两把,而章昊洋却赢了不少。他渴望董雨曼或郝冬薇能早点回来接替他,可半天不见回,而他手气又很臭,接连输得脸红脖子粗。
又一盘,伍翼凡七对单摸幺鸡,他望眼欲穿,指望这把大和翻本。可只听章昊洋一声“和了!单钓二饼”。伍翼凡一下泄了气,很是气恼。他咬牙切齿地看着章昊洋的牌,看见了中间的两句牌,两端的牌章昊洋手挡着已经推向了牌堆洗牌。“喂!喂!你两边的牌呢?都没看清楚你就洗牌?”伍翼凡怀疑地问。“这不是!”章昊洋用手指着两边的牌说,然后从牌堆里清出了二三四条和五六七筒,说道:“我还舞弊不成?”
“这个五筒是我刚才打的,怎么是你的?”伍翼凡更加怀疑。这也引起了程秉驰和翁小羽的怀疑——章昊洋总是赢多输少是不是在舞弊或者像香港电影里演的抽老千什么的?看着大家怀疑的眼神,章昊洋的脸有点红,慌忙指着远处的一张五筒说:“这是你打的五筒,刚才推牌的时候挤到边上去了。”章昊洋话音未落,伍翼凡断定他在舞弊,斩钉截铁地说:“你耍赖!这一会儿就你一个人推牌,我边上的牌能跑那么远?”
“谁耍赖?你没看清楚怪谁?”章昊洋反驳道,“你不信,你问他们俩!”而程秉驰和翁小羽不能断定,所以不好妄下结论。伍翼凡气急败坏,站起来将麻将桌掀了个底朝天,麻将噼里啪啦散落一地。三人惊讶地站了起来。“你有没有耍赖你自己心里清楚!”伍翼凡指着章昊洋的鼻子说。章昊洋一声不吭。“我再也不会跟你打呢!”伍翼凡说着,走向卧室。程秉驰和翁小羽都看着章昊洋,章昊洋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嘴上却说:“反正我没有耍赖,信不信由他!”于是去了厕所。程秉驰拾起了散落的麻将,扶起了桌子。桌子摔缺了一角。
一连好几天伍翼凡都不和章昊洋说话。程秉驰和翁小羽也不怎么搭理他,对他的行径嗤之以鼻。而出租屋因为章昊洋舞弊耍赖而彻底安静了。没多久,章昊洋就像没事人一样主动找伍翼凡说话,伍翼凡也不去和他再计较。大家又恢复了往常的关系,麻将也在尴尬中彻底地得以戒除。伍翼凡再也不打麻将,他直接将麻将拎了出去扔进了垃圾桶,大家也只得作罢。
出租屋没有了麻将声,彻底地安静了,可麻将瘾却在有些人心中扎了根。
停了没几天,郝冬薇就犯瘾了,出租屋里自然是打不成了,她拉伍翼凡一起去楼下的棋牌室打,伍翼凡坚决反对并劝阻。她觉得伍翼凡絮絮叨叨很烦人。她又私下约程秉驰和董雨曼一起去,可他俩彻底戒了。她只得邀请翁小羽,翁小羽也痒痒,陪她去了两次就讨厌那种环境,也讨厌和郝冬薇在一起,便不去了。棋牌室大都是一些中老年人或闲来无事者,翁小羽感到很杂乱,也觉得没意思。
每次伍翼凡劝郝冬薇她根本就不听,再说多了,她就生闷气哭鼻子,他心一软也就由着她。
他拿她没办法只有叹气。每当这个时候,当初的那道选择题就会在脑海浮现闹腾一番。
没过多久,伍翼凡找到一份工作,在一家药厂从事产品专员。这家公司对新入职的产品专员要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全封闭式培训,其中还包括军训,而且要求新员工在公司宿舍住宿至少五个月以全面体验公司文化。对这后一条要求,他曾想放弃,他不想与郝冬薇分开,可又舍不得可观的薪酬待遇。他原以为郝冬薇会反对,可她却很支持,她觉得他当务之急就是要多赚钱。
伍翼凡担心走后翁小羽又刁难郝冬薇,于是私下拜托董雨曼协调郝冬薇和翁小羽之间的矛盾,又拜托程秉驰照顾郝冬薇,得到了他们的允承他才放心。
临走前,伍翼凡将自己的银行卡交给郝冬薇,说:“这卡里有一千两百块钱,我取了两百,剩下的一千留给你,我只剩这么多了。到时发了工资也会打到这卡里,你好好保管,密码是我出生的年份加你的生日。”郝冬薇没想到他手中只剩这么一点钱,不过还是很感动,深深地吻了他。伍翼凡又说:“等半年后有了钱,我们就搬出去住!”郝冬薇微微点了点头。
伍翼凡走的那天下着雨,郝冬薇送他,两人在伞下耳鬓厮磨卿卿我我。伍翼凡又嘱咐她按时吃饭不要挑食,劝她少打麻将多看书等等。郝冬薇嗯啊敷衍,她最不喜欢他这样唠唠叨叨。郝冬薇抱着伍翼凡靠在他的肩上,伍翼凡也紧紧抱着她。此时,她的依偎是他最想要的。
他爱她的温柔,爱她的依赖,让他男人的自尊获得很大满足。伍翼凡最后在缠绵的雨中放心地走了。
伍翼凡走后,郝冬薇就自由了,想着没人管没人唠叨就大为舒畅。当天就又约翁小羽去楼下打麻将。翁小羽说:“伍班长天天劝阻你去楼下打麻将,没想到他前脚走你后脚就犯病!我不去,要去你去,本小姐我不屑去那嘈杂脏乱的地方打!”郝冬薇碰了一鼻子灰,心里不快,正看见章昊洋在,就故意大声喊道:“章昊洋,要不要到楼下打麻将?”章昊洋听是郝冬薇连连点头说“好”。郝冬薇得意说道:“自有人陪我打!”翁小羽冲她翻白眼,摇头叹气。
翁小羽越来越看出郝冬薇不适合伍翼凡,而自己绝对要比她适合。她骂郝冬薇贱,恨她不早点放手,也恨伍翼凡眼拙。不过,她坚信伍翼凡迟早会看清这个女人的,那时也正是他回心转意的时候。
章昊洋望着郝冬薇不觉脸红了,眼光左闪右躲,弄得郝冬薇也有些不好意思。两个人迅速来到楼下棋牌室。章昊洋坐郝冬薇侧面,他怕坐她对面心旌摇荡出错牌。两人打了两个小时,章昊洋输了一百多块,而郝冬薇输了六百多。
在棋牌室打麻将的人都是一些老手,郝冬薇每次来都输,章昊洋虽然善于钻研却也显稚嫩。他后来为了提高牌技,有空就去棋牌室看那些高手实战。
第二次两人去楼下打麻将,郝冬薇又输了四百,章昊洋称赢了一百多。章昊洋提出赢钱请客,郝冬薇也不拒绝。来到一家烧烤铺子,两个人面对而坐。章昊洋的眼光更是游离,他凝视郝冬薇不能超过两秒,否则脑中臆想丛生。郝冬薇一会摸一下头发,一会扯一扯衣服,也不自主地配合了起来。
“你打麻将怎么这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郝冬薇打破尴尬。
“这个没什么诀窍,主要是掌握概率。我看你几次先后打出一句来,两端的牌凑句的几率小就打掉,中间四五六的牌即使十三不靠也先放着,容易凑句。还有最关键的就是关注别人打出的牌推测你所需要的牌存在几率……”章昊洋滔滔不绝地说着。
两人打开了话匣就都放松了。郝冬薇频频点头,但说道:“这样算牌太累啊!”
“其实我也知道累,但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掏我的钱我更痛苦啊!所以必须记牌算牌,这样就让别人眼睁睁地看着我把他的钱拿走!”章昊洋两次说“眼睁睁”三个字时眼睛都睁得像灯笼,郝冬薇忍俊不禁。章昊洋接着说:“而且你越赢钱,你就越有劲去算。我最喜欢和你们这种不用脑子打牌的人玩。每次心想:‘哈哈!送钱的又来啦!’。”说着哈哈笑起来。郝冬薇拿起擦嘴后的纸捏成纸球扔向章昊洋,似笑似嗔地说:“你真可恶!”章昊洋不闪躲,正中额头,咧着嘴憨笑着。
两个人边吃边交流麻将经聊得不亦乐乎,直到很晚才回宿舍。郝冬薇今晚不时被章昊洋的小嘴脸逗笑。她以前一直觉得章昊洋是一个很拘谨的人,这晚她看到他风趣的一面。而章昊洋一直认为郝冬薇很高傲,难以接近,然而今天却颠覆了他固有的看法。郝冬薇是那么的可爱随和。他对她更着迷。
回出租屋已是后半夜,章昊洋兴奋得无法入睡。郝冬薇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在脑海里反复重播着,尤其那妩媚的笑容令他神魂颠倒,那善睐的明眸更是销魂摄魄。他躺在床上闭目回味,心中荡起阵阵涟漪,随之意淫开来。
早上,程秉驰醒来就看到伍翼凡走后留下的空荡荡的床。这就是出租屋,有人进来有人离去,各自奔波着自己的故事。程秉驰不知道接下来离开的是谁,也不知道这样合租还能维持多久。
最近程秉驰总是很多感慨,尤其麻将季过后更加空虚。没有精神寄托,他感到生活无以自遣,愁肠百结之余总借烟酒麻木,可醒来后更加迷惘。他开始寻找未来的方向。其实音乐之路戛然而止后,他曾列举过几项喜好,可觉得成为奋斗目标不现实。
一天,他看到一则新闻报道让他久久难以平静。新闻报道称s市地铁工程某工段出现塌方事故,有五名施工人员被埋不幸全部遇难。其中最年轻的一名工人年仅十八岁,在罹难前一天刚送走来s市探望的母亲。程秉驰眼泪夺眶而出。平静后,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给母亲道声平安。
这是s市地铁工程目前出的第三起严重事故,前两次已经导致四人丧生。这些工人都是外地农民工,为这座城市的便捷献出了宝贵的生命。程秉驰深感痛惜,觉得他们可歌可泣。他感到生存很不易,为了生活稍不慎就把性命给搭上。他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都处于社会底层,活得很艰难,想做出点事来更难。程秉驰那晚喝了很多酒,有感而发写下一首悼亡诗,然后点火烧掉为他们送行。
程秉驰突然萌生写作的念头,他觉得自己内心有太多苦闷要倾诉,有太多感受想吐沥,只有长歌当哭方能排遣。他和所有小人物一样有太多辛酸,没有人会在意他们,他们的故事也随着他们的平凡而永远埋没。他想用笔记录自己及身边这些人的故事,让那鲜活的点滴能在文字中再现。
其实程秉驰不是没想过写作,但感觉作家之路比音乐之路还难,想筑就一部好作品太难,想以此为生就更难了。但较音乐之路相比,写作既不需要其他人参与也不用抛头露面,他顿然觉得写作似乎是一个上天的安排。
其实对于程秉驰来说,写作也一直不曾远离,偶尔的写诗填词都是写作的一部分。他挚爱的音乐难以为业,而上天赐予的绵薄之才——写作却一直大门敞开。
渐渐地,写作在程秉驰内心的呼声越来越高。他决定开始写作,将其视为人生的最后一条路!
s市的地铁事故街谈巷议说是因为s市要申办某国际大型赛事为了快速提高城市形象所以将工期大大压缩导致事故频频。这些人都牺牲在了s市决策者的疯狂中。程秉驰不知道这言论是否属实,但为这些农民工的命运更感悲哀,又觉得自己有种使命感。他要为和自己一样的小人物留下点记载。他要通过写作来超越苦难。
他脑海里想起了大学毕业时郭老师邀请来学校和毕业班交流的那位女作家。他想找郭老师打听一下她的联系方式,向她求教一二,但又打消了。他认为写作和其他行业不同,写作完全靠实打实的作品说话,这个主要靠自己,不是简单交流一下你就能写出好作品。再则,他觉得现在告诉旁人自己要当作家会带来压力,尤其对方还是一个成功的作家,而且还是自己的校友。他想等以后自己发表了作品再联系能更好地对上话。他坚信女作家能成功自己也能成功。
然而,想成为作家鬻文为生又谈何容易!放眼望去,能靠写作赚钱谋生的人毕竟凤毛麟角,绝大多数写作者是难以糊口,都要依赖其他谋生。程秉驰当时全然没有考虑这些,全凭一腔热忱。
有了奋斗目标后,程秉驰精神焕发,开始利用所有空暇时间投入创作。他喜欢写散文,也擅长写散文,于是决心创作一本散文集。他计划以大学时期发表的两篇散文为基础再创作三十八篇,取书名为《黑夜抚摸我的脸》。
确定了目标,程秉驰就去书店买了字典、辞典等工具书和名家大家散文著作。他制定了详细地学习和写作计划,规定每天阅览汉语辞典三十页和熟记五十个词语,并阅读名著三十页,然后创作两千字。他开始夙兴夜寐、废寝忘食地朝文学殿堂奔去。
后来,他才意识到想成为作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此时伍翼凡正在公司接受培训。正规的公司、全新的工作让他精神焕发,激情重归。他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其中,决心好好干。
这天,他接到一个电话心情变得极其糟糕,很久都难以平复。
电话是章耀东打来的。他大骂伍翼凡:“你什么东西啊?你是怎么做人的?我好心给你业务做你把我业务搞得烂七八糟就拍屁股走人。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不会有出息的!我会一五一十地将你的差劲表现告诉郭老师……”伍翼凡脸色通红,知道辞职时的事情暴露。他很想说:“不是你骗我们,我们根本就不会来!”可终究没胆量。他十分委屈十分难受。
原来,三个月期限到时章昊洋未完成z胶囊十五万的销售,章耀东大发脾气坚决收回业务。章昊洋慌了神,情急之下只得说出实情。章耀东瞋目切齿,他最恨别人糊弄自己。怪不得伍翼凡辞职时像是谢罪。于是打电话把伍翼凡痛骂一通。
事后,伍翼凡并没有责怪章昊洋,他能理解他当时迫不得已。然而章耀东的恶言恶语却让他心生阴影,那刺耳的话很长时间都萦绕不去,他开始怀疑自己。他以前都是被表扬的对象,是邻里和老师们的宠儿,而现在在别人眼里却沦落为做人有问题没有出息的一个人。他心肝若裂。“忘恩负义的小人”更让他备受屈辱,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蒙受冤枉令他十分焦虑。
伍翼凡很懊丧,恨不能再回去卖药向章师兄证明自己,直到他收回成见表扬自己为止,可又没那么大勇气和决心,何况他好不容易找到现在这个工作。
在复杂的心理交织中,他对章耀东产生了愧疚和畏惧,以致后来过节又携礼去看望章耀东,希望章师兄能改变对他的看法。然而,章耀东并没有感激,心里依然给他贴着“无能废物”的标签。
那天骂完伍翼凡,章耀东很快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对策。目前情况,这块业务交给谁也起不来量,反而安抚表扬了章昊洋前面的工作。章昊洋赶忙献策让章耀东找药剂科贺主任给阎主任打招呼。章耀东当场否决:“这种情况效果不会好,必须要把阎主任打通,这才是根本。而且贺主任的关系不能随便用,我平时不轻易找,找他我出手至少一万。”章昊洋听了只伸舌头。
章耀东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此人以前合作过,现在主要做施友盛的产品。此人与阎主任关系不错并且还是老乡,如果业务交给他应该可以扭转。于是章耀东突然对章昊洋说:“你还是把业务交出来吧!我认识一个朋友他有办法,否则销量上不去我损失大,对药厂也没交代。”章昊洋立马恳求宽限时日,他不甘心到手的鸭子又飞了。在章昊洋再三乞求坚持下,章耀东勉强答应,仅宽限一周。任由章昊洋再怎样哀求,章耀东都不再改口。
章昊洋明白,这是章耀东象征性的给自己一个台阶,希望自己知难而退。显然,宽限一周与立即收回没什么区别,如此短的时间连老天都难为。章昊洋觉得希望渺茫。他行坐不安,自己的辛苦即将付之东流,为之不甘。
在急迫下,章昊洋琢磨出了一个办法,虽然觉得很不妥,可也顾不得许多。
这天上午,阎主任办公室来了一对男女。女子长相可人,涂脂傅粉打扮得花枝招展。“阎主任好!”这名女子主动打招呼。声音很甜,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阎主任点头对旁边的男子说:“她是?”
“我的一个表妹。”一旁男子答道。此男子正是章昊洋。
“阎主任啊,我哥哥家里很穷,父母身体又不好,下面还有个弟弟靠他寄钱,还望您多多帮他啊!”女子说。那声音莺柔荡漾,阎主任的心被拨了一下。他稳了稳神,说:“科室是在用啊!”章昊洋一旁说道:“主任,现在用得太少,还不及以前的六分之一,我没办法交差啊!”女子直勾勾地盯着阎主任说:“主任啊,您就多支持些嘛,否则别人就要把我哥哥换掉!”那勾人心肝的眼眸把阎主任电舒了。他点了一支烟,眼睛眯成一条缝,隔着奔腾的烟雾在女子身上滚溜着——胸部丰满,小细蛮腰,飘逸的长发配着短裙,真是楚楚动人。阎主任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但并不松口,他要看看下面的文章再说。
看着阎主任一声不吭地抽着烟,章昊洋使了个眼色。该女子走上前双手抓住了阎主任的胳膊摇着,撒娇地说:“阎主任,您就帮帮我哥哥嘛!您帮了我哥哥,我会感激您的!”他侧头看着女子,女子的眼光热辣辣的。阎主任笑着说:“好说!”女子继续摇着阎主任的胳膊说:“主任,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嘛!”阎主任的手在女子的大腿上拍了一把,说道:“好啊!”
中午某酒楼包房,阎主任和章昊洋的表妹推杯换盏,打得火热。中途章昊洋借故先告辞,留其表妹独自陪阎主任。
阎主任第二天就在科室里解除了紧箍咒,z胶囊的销量很快就恢复了。
其实该女子并不是章昊洋的什么表妹,是他从一个桑拿会所找来充当的。因为章昊洋通过伍翼凡的详述知道阎主任很渴望有人提供身边的女孩供其享乐,而他身边又没有这种放浪的女孩子,于是出此下策。章昊洋也很担心阎主任识破,但他顾不了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
这次经历让章昊洋更加奋发图强。他早就对那些高档桑拿会所心驰神往,只是太贵,五六百一次。但这次为了工作,他不惜代价走了三遭,感慨颇深。他认为以前完全是浪费子弹牺牲青春。他知道以后再也回不去那粉红小屋了,这个地方将变成他的青春火战场。他发誓要多赚钱过上等人生活。
章昊洋挑到了上面那名女子,与之云雨后便沟通起合作。该女子很乐意,只要给钱。两人谈定了价钱后,章昊洋对她进行了简单的“培训”就匆匆“上岗”了。
章耀东得知恢复很吃惊,不相信,原想着一周后准时收回业务。面对章耀东的质疑,章昊洋说是送了三千块钱搞定的,毕竟手段不光明,多少有些忌讳。章耀东怀疑章昊洋是在骗自己以留住业务,于是把他叫到家里来盘问。他只要看了章昊洋的眼神就能判断出真假。章昊洋去了章耀东家里就吐出了真言。
章耀东听了后点着头说:“这块业务继续交给你啦!”章昊洋松了口气。章耀东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商人嘛,很多时候都迫不得已。你敢想敢干我确实没看走眼,你肯定能成事的!”
“我是实在没办法,否则不会出此下策!”
“下策?错了!这不是下策,反而是上策!”章耀东炯炯有神地看着章昊洋说。章昊洋不解。章耀东说:“什么是上策?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就是上策。你和阎主任这种人谈什么高尚情操——那是扯谈!只用跟他谈两样就行了——一样是钱,一样是女人。你不要认为你的办法是下三滥手段,实际上是行之有效的最好办法。对于商人来说,能带来最大收益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过程不重要。”听了师兄这样一番说辞,章昊洋豁然开朗。
章耀东看章昊洋像学生一般注视着自己,于是诲人不倦:“不要被那些虚的所谓的道德约束,能赚到钱就行,只要不偷不抢不杀人越货……”章耀东慷慨陈词。
接着侃侃而谈:“《厚黑学》这本书讲的好,说到我心里去了。这本书我只看了一页,一页中我只看进了一句话——脸厚心黑。要想成事就得脸厚心黑!你看那些成就大业的帝王将相哪个不是如此。我们从商更需要这两点,就要舍得厚着脸面去求人,同时也要心狠敢搞。像伍翼凡和曲琦炜这种人,还要什么自尊心。这年头,有钱就有尊严,没钱狗屁都不算。
五十年校庆的时候我捐了十万。来去都是车接车送,院长主动握手,庆典安排坐在最前面,又是表彰又是合影,不知多风光。而我们班以前瞧不起我的那些人捐不出钱来,一个个在后排坐冷板凳。这年头,笑贫不笑娼,谁管你钱的来路。再加我们卖药也是辛辛苦苦挣的,又不是强取豪夺的,比那些偷鸡摸狗贪官污吏要光荣得多……”
章昊洋听得眼睛放光,频频点头称是,心中那点顾忌荡然无存,并说道:“师兄的话让我茅塞顿开。”章耀东面带淫色地问:“你去桑拿会所没玩玩?”章昊洋憨笑不语。章耀东笑着说:“这根本算不了什么,趁着年轻多玩玩。过去有很多名人都爱嫖,尤其那些文人墨客不嫖就写不出来,所以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有什么好顾忌的。大胆去玩,不仅自己去玩,还要带客户去玩。现在有句流行的话说:‘什么叫兄弟?过去是一起扛过枪的,现在是一起嫖过娼的。’你带他们去,保证他们死心塌地地帮你开药。作为商人,这也是工作的一项。”
章耀东的言论令章昊洋思维大开,认为很有道理。今晚的章耀东不像是师兄更像是一个老同学或好朋友。很显然,章师兄也经常去嫖,那些蝇营狗苟的事也不少干。
章昊洋宽慰不少,为自己的各种行为和各种想法找到了依据——原来自己是小巫见大巫。
自从接受了章耀东的理论,章昊洋更是放得开。在后来的工作中,他经常邀请重要的客户去嫖,其中不少成了他的处方枪手。再加他的“表妹”将阎主任伺候得不错,z胶囊的销量也是一路飙升,已经跃居科室首选用药。章昊洋的收入越来越高,工作却更加轻松。
阎主任摆平后,章耀东就向郭老师汇报了伍翼凡的种种不良表现。他对伍翼凡的忘恩负义实在气不忿,要借郭老师之口再教训伍翼凡以出这口恶气,同时也借此敲打其他师弟师妹。果然,郭老师接到“投诉”后,批评了伍翼凡。伍翼凡没有作任何辩解,其实他很想控诉章耀东的欺骗行为,但又担心郭老师转述给章耀东导致章耀东对他印象更坏,于是唾面自干忍了。
对于伍翼凡来说,章耀东这样做也好——他解了气也就减轻了对自己的怨恨,自己不在郭老师面前控诉,他也会感激自己并会减轻或转变对自己的看法。
伍翼凡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很有道理,可唯独内心的委屈难以排解,时常跑出来闹腾一番——脑中浮现与章耀东的激烈争辩以及向郭老师控诉的画面,搞得自己一整天都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