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在川喜川乐一岁半的时候,它们和团团也被送到了野放中心。
小时候还看不出什么，如今大了,能看出它们对野外的那份向往。
团团和景松虽然都是人类饲养长大的，不过团团在山林里生活了八九年，自然还是有野性的，所以在妈妈的影响下，川喜川乐兄弟俩也不满足于保护基地那片四方的天。
一岁半，对于野放中心的熊猫崽崽们来说年龄已经很大了,有种十岁的孩子上幼儿园的即视感。
头次来到空旷的山林，它们表现得很局促，尽管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向往，却还是紧紧贴在团团身边,不敢走得太远。
一转眼,川喜川乐来到野放中心差不多一周了。比起刚来的前两天，它们俩放松了不少，可是跟当初的川贝和川虎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
“真的要把它们放生吗？”负责照顾它们的饲养员说道,“感觉它们好像没办法适应野外的生活啊。”
团团生下川喜川乐时年龄已经很大了,担心它照顾时会力有不逮，所以饲养员们一直帮着照顾它的两个孩子。
从小接受着饲养员们的关照，川喜川乐很是亲人，整日吃了睡、睡了玩,除了跟着团团学会了吃笋,别的什么都不会。
如今它们已经快两岁了,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团团从身边赶走。
短短几个月要学会那么多的生存技能，怎么可能？
夏瑶不以为然地说道：“只是让它们试试看而已，如果能放归最好,不达标的话就让它们继续留在保护基地嘛。”
跟着妈妈在野外学习一点生存技巧，总没什么坏处。能顺利毕业返回大自然最好，就算不能毕业，也能让它们多学一点东西。
走到围栏前，夏瑶将手里的窝窝头插在竹竿上，伸进了铁丝网里：“团团，过来吃窝窝头了，你最爱吃的窝窝头。”
听到夏瑶的召唤，坐在木架子上的团团慢悠悠地爬了下来，站起身把竹竿上的窝窝头咬下来，开心地发出了两声哼叫。
在野放中心是不允许喂人工制作的食物的，除了山上的竹子和竹笋之外，只能偶尔投喂一些水果，而且还只能是放在树枝上，假装它们是长在树上的。
吧唧吧唧……
好久没有吃窝窝头了，团团吃得很香，吃饭时两只耳朵跟着一晃一晃的，看着就知道它有多高兴。
在野放中心生活的熊猫们活得自由，减少了和饲养员们的接触，它们和山里的野熊猫没什么两样，可团团的身上却是干干净净的，还像是生活在保护基地一样精致。
团团很像故事书里的大家闺秀，哪怕家道中落过着无人照顾的日子，仍旧保留着那份优雅和淡然。
“团团，我相信你可以的，一定可以教好川喜川乐的，对吗？”
比起保护基地，夏瑶私心里还是更希望川喜川乐能够回到野外去生活，毕竟大自然才是熊猫的家，衣食无忧的保护基地只会让它们失去自由。
“嗯！嗯！嗯！()”
团团嚼着手里的窝窝头，虽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还是应和了两声。
人类已经帮助它的孩子们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孩子们正在一天天地长大，身为母亲，夏瑶相信它一定会尽职尽责地引导孩子们去走好接下来的路！
当然，如果野化训练顺利的话，这个窝窝头，也会是夏瑶喂它的最后一个窝窝头。
夏瑶很愿意放团团离开，让它能和自己的孩子们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团团也野外生活了那么多年，想来，它一定很想再回到自由的山林里吧。
所以这次野化训练，不止是属于川喜川乐的，团团同样是这一批的大龄学生№()_[(()”。至于最后的成绩如何，就要看它们在学习过程中的表现了。
……
事实证明，它们的表现远比众人想象得要好。
它们娘儿仨来到野放中心后，团团很快就进入到了野化培训的状态，并且把这里当成了真的野外环境去生活。
挖了处山洞用来居住，在各处做好领地的标记，找到心仪的野竹林，偶尔还会打一只竹鼠来开开荤，完全过上了无人照顾的自在生活。
川喜川乐从小就被人类照顾，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开始还不习惯从“富家少爷”变成“穷小子”的生活，吃个竹子必须要团团帮着处理好才肯动嘴。
经过一年多的适应，兄弟俩可算是摆脱了那股娇养的习气，活脱脱变成了独立的野小子。不仅学会了各种野外生存技能，战斗力也在增长。
“汪！汪汪！”
“嗷！汪！汪！”
一大早，川喜川乐又打起来了。
虽说同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哥俩，但它俩可一点不像健健康康那么和睦。
头两年还好，从今年入了夏开始，它们就总是打架。抢竹子吃要打架，不小心碰到对方要打架，就连偶尔看彼此不顺眼也要互掐。
它们还不是那种玩闹的打架，是那种拳拳到肉、口口动牙的真打，要不是它们皮糙肉厚，肯定会打出血来。
孩子们打架，为难的还是团团这个当妈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帮谁都是在拉偏架。可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打得不可开交……唉！真是愁死个熊了！
“川喜川乐天天这么打也不是事，要不把它们分开？”饲养员问道。
夏瑶翻看着川喜川乐之前做的几张考核表，反问道：“它们现在还有几项没过？”
“两项，”饲养员帮她翻到后面的几张，指着那空白的两项说道，“一个是领地标记，一个是面对标记后领地的遮盖行为，就差这两项了。”
为了让考察结果更准确，野放中心每个月都会对熊猫进行一次考察。
再过几天又是月初了，说是只剩下这两项，不过看它们这几天的表现，这两个考察项应该也能过关。
夏瑶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思忖了片刻后说道：“不用分开，这两天就准备好放归
() 吧。”
饲养员：？？？
饲养员先是愣了一下，等缓过劲儿来，才明白夏瑶的意思。
川喜川乐来到基地快两年了，一眨眼，它们已经是三岁多的亚成体了。
团团的母性强，哪怕它们三岁多还是会留在身边照顾，没有任何驱赶它们的行为。可是对于它们来说，长久地留在妈妈身边却不是什么好事。
三岁，已经逐渐有领地意识了，留在妈妈身边时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可当妈妈怀里还有另外一个孩子时，这种意识便会变得愈发强烈。
川喜川乐能够成功毕业，身为照顾它们的饲养员自然是高兴的，可考虑到团团……
饲养员：“就这么把川喜川乐送走，团团会不会不愿意？”
能把它们留在身边三年多，证明团团是不希望把川喜川乐赶走的，要是贸贸然把它们从团团身边带走，怕是它又会以为是自己失去了孩子，再次郁郁寡欢。
夏瑶考虑了饲养员的建议，说道：“那再仔细观察几天吧，要是打得不凶就让它们多陪陪团团，要真是水火不容，就先放归川喜，过段时间后等团团赶川乐走了再说。”
“好。”
熊猫和人不一样，人是越大越好带，熊猫是越大越难带。
这一天天又是劝架、又是带娃，可把团团给累坏了，天刚擦黑，它就累得蜷缩在山洞里进入了梦乡。
川喜一向都是贴着妈妈睡的，今天它却没有走进山洞。看了看妈妈身边空着的位置，犹豫片刻后，川喜轻手轻脚地朝着山林里走去。
它不想再让妈妈为难了，川乐一会也会从山上回来，要是再打起来妈妈一定会不高兴的。
自己如今已经是大孩子啦，就算不再妈妈身边也可以照顾得好自己。
走出几步后，川喜扭头看了眼山洞里的妈妈，虽然心有不舍，却还是毅然决然地走向了那片漆黑的山林。
过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吃饱的川乐也晃晃悠悠地从竹林回到了山洞。
别看它现在已经是个快二百斤的胖小子，可还是妈妈手心里的宝宝呢。
走到团团身边，它习惯性地靠在了团团的肚子上，左右摩挲着脑袋瓜，悠长地舒了一口气后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感受到了孩子的重量后，团团也下意识地把手搭在了它的身上。
睡了一会，川乐忽而睁开了眼睛。
看着山洞外面的一轮月，它的脑袋瓜里似是在想着什么。
山洞里除了妈妈不是应该还有哥哥吗？哥哥去哪了？
川乐抬起头望了外面好久，又扭头看向身边的妈妈，它默默地直起身子从团团的怀抱里撤了出来。
用鼻尖轻轻推了推团团的手臂，它再次看向了逐渐西垂的那轮明月，眼睛里没有了迷糊的困倦。
哥哥不在，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离开了？
川乐还在犹豫，一次次地看向熟睡的妈妈，又一次次看向外面自由的月亮，最后它还是选择了后
者。
它们或许心里清楚，心软的妈妈是不忍心赶它们走的，所以它们只能自己做出这个残酷的决定。
长大不一定只有被迫离开这一条路，还可以主动地去追寻自由。
很快，川乐从山洞出来后也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负责观察的饲养员们反应很快，察觉到川喜川乐离开了团团后，第一时间在山上布置了笼子等待它们进去。
野放中心的野化区不够大，就算川喜川乐不回山洞，在山上也总会碰到。既然它们选择要独立，不如趁热打铁赶紧把它们送出野放中心。
忙活了好几个小时，夜色逐渐被东边淡淡的日光驱散。
热闹了两年多的三号野化区，一夜的功夫，就只剩下团团一只熊猫了。
这一夜，没有两个熊孩子的打扰团团睡得很香。
“嗯？嗯？”
睁开眼睛后，看着空荡荡的山洞，团团很快恢复了精神，开始四处寻找着自己的孩子。
川喜呢？川乐呢？为什么它们不在自己的身边？
从山洞出来后，团团连饭都顾不得吃就急忙在山上寻找，偶尔发出几声呼唤，生怕孩子们是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找了一个上午也没见到川喜川乐的踪迹，回到山洞时，团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低头瞧着地上爪子划过的几道痕迹，它好像明白过来是孩子们选择离开自己了。
这么多年，它终于能够亲手把孩子们带大了！
尽管心里很高兴，但面对孩子们的离去，它心里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团团还没有从母亲的角色中走出来，它想多陪陪它们。
看着团团黯然神伤的样子，夏瑶随口问一旁的人道：“团团的山头找好了吗？”
既然决定要把它们放归，就要一鼓作气全部安排妥当。
趁着今天川喜川乐送走，索性也把团团送去它未来的新家，也免得它独自留在这伤心地心里难受。
“找好了，就在自然保护区的北边，”助手把地图摊开，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这边住的熊猫不多，有两三只雄性，等明年春天说不定团团还能再生一两只宝宝。”
夏瑶皱了下眉：“生孩子不重要，团团开心就好。”
虽然熊猫种群的数量稀少，需要多多繁衍后代才是最重要的，但夏瑶还是觉得它们的心理健康和身体健康才是第一位，没必要生完一窝又一窝，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那和生育机器有什么区别？
收拾了一番之后，工作人员也将笼子放进了三号野化区。
团团知道这是要送自己离开的意思，于是不等工作人员等待太久就自己主动钻进了笼子。
驱车离开野放中心时，正巧碰上了送川喜川乐回来的饲养员们，趁着出入登记的时候，忽而听到车后面传来了几声稚嫩的叫声。
“咋还带回来只小大熊猫？”
“山上碰到的，伤得可不轻啊。”
“这么小，还不到一岁吧，它妈怎么没在身边？()”
不知道去哪了，我们在山脚碰到的，周围也没找到母熊猫的痕迹，商量了半天决定把它带回来。()_[(()”
“估计是不小心从山上掉下来的吧，母熊猫以为孩子没命了，就不找了。”
“看着像，先再咱们这儿治吧，实在不行就挪去保护基地。”
拉着团团的车正要走，后面的团团忽然躁动了起来，一边撞击着笼子一边叫个不停。
“昂！昂昂！昂！”
对面的车里，那只受了伤的小大熊猫也回应着它的叫声。
“嗯！嗯……”
团团发现了车里受伤的崽崽，它的视力不好，却还是嗅到了崽崽的气味。
它知道，崽崽受伤生病了。
汽车还要走，可团团更加暴躁了，猛力撞击着笼子差点把笼子掀翻。
没办法，饲养员只好调转车头重新回到中心，直到团团再次闻到崽崽的味道，才逐渐平静下来。
把捡到的熊猫崽崽带到医疗部门检查一番，发现它身上有多处骨裂，还好有一身的肉垫着才没有伤得太重，只是有一条腿骨折了而已，只要好好修养几个月就能完全恢复。
这边崽崽正在做着检查，那边被放回到三号野化区的团团还守在铁门前等着。
“嗯？嗯？”
每每有饲养员从外面经过，它都会急忙地哼叫两声，似是在向他们询问崽崽的情况。
几名兽医忙活了一两个小时，终于把崽崽的伤腿包扎好了。
六七个月大的崽崽躁动得很，别看受了伤，可脾气大着呢，看到陌生的两脚兽吓得不行，一个劲儿扭动着身体挣扎。
“这孩子真闹人，瞧给我手上抓的，全是道道。”
饲养员嘴上埋怨，心里却很高兴。因为他知道，不亲人才是属于大自然的“野”孩子。
抱着崽崽来到野化区，想着二号野化区是空着的，可以把它送到里面养伤，结果还没到门口呢，就被三号野化区里的团团看到了，一个劲儿冲着他叫喊道。
“嗯！嗯！嗯！”
给我给我！让我来带！
看团团这么主动，饲养员思索了一下还是选择把崽崽交给它。
团团太喜欢孩子了，看到软乎乎的小团子，二话不说直接搂在了怀里。发现它受伤后，轻轻用鼻尖拱着它的伤腿，同时把身子躺平了一些，让它可以睡得更舒服一些。
盯着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孔，熊猫崽崽愣了愣。它知道这个不是自己的妈妈，可比起身上没什么毛的两脚兽，这个姨姨的身上真的好暖和啊~
尽管还是有些不适应，不过比起刚才在饲养员怀里的时候，它安静了很多。
“要送去保护基地？还是留下来？”看着团团疼爱熊猫崽崽的场面，饲养员向夏瑶询问道。
按照流程，救治的大熊猫统一要送到保护基地，而且团团马上也要放归野外了。
可看到它们母慈子差不多孝的模样，饲养员也犹豫了。
团团喜欢孩子，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它都很喜欢。早上发现川喜川乐离开时它还有些惆怅呢，如今抱着怀里的孩子，它的嘴角又露出了甜甜的笑意。
和人一样，每只熊猫天生就有不同的使命，对于团团而言，或许它天生就是要当妈妈的。照顾每一只需要被疼爱、被保护的崽崽，让它们可以拥有一段幸福的童年。
如果说大自然是每只熊猫的最后归宿，那它则是熊猫崽崽步入归宿之前的引路熊。
“让它和团团一起留下来吧，”夏瑶回答道，“团团会照顾好它的。”
比起野外自在却孤独的生活，想来它应该会更喜欢身边有孩子的陪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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