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那些年
阿提木夫妇热情地招待了两人，沈念念吃到了很是鲜甜多汁的葡萄，哈密瓜，颇有些乐不思蜀。
然而，襄城面之道的十周年庆在即，沈念念还得赶回去参加活动，只能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各式各样的西域美食和活泼可爱的小公主。
说起小公主，沈念念有些想念被扔在宫里的小女儿了。
她苦着脸，“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对不起宁儿了？”
裴砚亲了亲她的脸颊，“宁儿有宫里最好的嬷嬷照顾，你又让小九和裴六护着她，还是担心担心她会不会在宫里无法无天吧。”
想起小女儿那活泼刁蛮的性子，沈念念捂了把脸，好吧，没有她的管束，那丫头估计高兴还来不及。
“大不了等她再大些，我们便将她带出来，宫里那堆事，就让朔儿去头疼吧。”
沈念念白了他一眼，“你不心疼儿子我心疼，等襄城的事情结束，我们就回京换人，你去批奏折，我带朔儿出去玩一圈。”
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儿，正应该是无忧无虑读幼儿园的日子，却被他老爹这么压榨。
裴砚耷拉下眉，微抬着眼控诉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沈念念轻咳了声，装作没看到，扭头就走，坚决不被男色诱惑。
又三年，面之道已然开遍了各个州府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又一家新店开张那日，沈念念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身云纹锦袍，银冠束发。他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看着更稳重了些。
那人回眸，不期然对上沈念念的目光。
似乎怔了一瞬，下一刻，那双桃花眼染上了笑意，沈念念听到了久违的熟悉声音。
“念念。”
沈念念迎上他的目光，也慢慢扬起嘴角，“泊帆。”
两人促膝长谈了许久，诉说着久别重逢的感慨。
“你多年不回京，季大将军和夫人都很想你。”由于季泊帆的缘故，沈念念多有关注季大将军府。
季泊帆顿了顿，语气有些低沉，“是我不孝。”
“心之所向和孝敬长辈并不冲突，多回去看看。”
季泊帆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好。”
他忽然抬头直视着眼前愈发温婉的女子，“他对你好吗？”
沈念念愣了愣，想起那个事事以自己为先的男子，嘴角不自觉带上笑意。
“看来是很好了。”季泊帆扯出一抹笑容，“那便好，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沈念念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问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个人吗？”
季泊帆：“一个人挺好，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沈念念不赞同，“那是你没遇见心意相通的人，遇到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心意相通”季泊帆喃喃自语，而后低头笑道：“或许吧！”
沈念念和所有已婚妇女一样，自己幸福了，便希望身边的人也幸福。
她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季泊帆，直到他无奈地打断，“我从前倒不知，你竟还有做媒婆的潜质。”
沈念念睨了他一眼，他忙认输，“好好好，从今日开始，我一定好好找找那个心意相通之人。”
沈念念又好气又好笑，一看他就没往心里去。
分别的时候，季泊帆忽然定定看了她许久，随即释然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走了。”
沈念念捂着被拍的地方，看着越走越远的孤单身影，忽然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还看什么，人都走远了。”
背后响起一道酸溜溜的声音。
沈念念一阵好笑，将方才的情绪收起，转身去哄那缸陈年醋坛子。
人生之事总是这样，大都不能圆满。
握紧如今拥有的，才是幸福的真谛。
在多年后的某一日，沈念念又一次遇见了季泊帆。彼时他的身边多了一个蹦蹦跳跳的姑娘，举着糖葫芦凑到他跟前，逗着让他咬上一口。
季泊帆面上露出嫌弃之色，身子却不着痕迹地阻挡着人群，护着那姑娘不被人冲撞。
沈念念站在不远处，会心一笑，悄悄离去，没有打扰。
大衍朝在嘉延帝与太子的共同治理下，进入了一个空前繁荣的盛世。
面之道的幕后东家，也被人扒出竟是那被嘉延帝独宠的后宫之主。
自此，一治国，一经商，嘉延帝与皇后的事迹被后人载入史册，成了后世人人赞颂与艳羡的神仙眷侣。
许多年后，襄城面之道的后院。
一年迈的妇人躺在微微晃动的摇椅上，轻阖着的眼缓缓睁开，眼前须发皆白的男人正紧张地望着她。
“一不小心睡久了些，又让你担心了。”苍老的声音缓缓道，这一句话似乎用了她不少的气力，微微喘息着。
“念念”，男人的声音还是那么浑厚好听，“不要紧，你想睡就多睡会，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
沈念念抬起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放在裴砚递过来的手心上，“真怀念我们刚成婚的时候，我就是躺在这里，你准备了许多瓜果点心，我们一边聊天，你一边喂我”
沈念念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便停下来歇息了片刻。
“这有何难”，裴砚摩挲着她的手，而后轻轻放下，“等我。”
片刻后，裴砚端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全是沈念念爱吃的。
见她又闭上了眼，他将托盘放在躺椅边，捏起一块糕点递到她嘴边，“念念，先尝一块再睡。”
眼前的人没有睁眼。
裴砚手一紧，松软的糕屑掉落了些许。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东街那家你最喜欢的芙蓉糕，我排了好长的队，你先醒来尝一口好不好？”
躺着的人仍然没有回应。
一阵风吹过，将她发梢吹起，复又落下。
一只颤巍巍的手轻轻覆在她的颈边，指尖下一片死寂，脉搏跳动的痕迹不复存在。
一声呜咽从他口中溢出，他慢慢垂下头，双手紧握成拳。
良久，裴砚缓缓抬起头，眼眶猩红，不再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迷朦的笑容，“别怕，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