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赴宴
赴宴那日，沈念念打听了路线，便独自一人前往。
宴会定在一座私人宅院中，名为清客苑，据说原是前朝长公主的居所。
那位长公主爱花，整座宅院能看到的地方都铺满了花卉。
有些甚至是连御花园都少见的珍稀品种。
前朝落败后，满园的花朵依旧欣欣向荣，丝毫不知主人已去，犹自散发着芬芳。
毁去太过可惜，整座宅院便得以保留下来，甚至朝廷只派人修缮了廊柱等损坏之处，丝毫未动里间的一草一木。
沈念念此前了解到，清客苑只对朝中少部分重臣家眷开放，想来这位中书侍郎很得圣宠，其千金才能在此摆宴。
其实不然。
沈念念不知道的是，中书侍郎千金苏黎能在此设宴，全是仗着大将军府季三公子未婚妻的名头。
而这季三公子，正是迎来楼的掌柜，季泊帆。
苏黎端坐在清客苑的待客厅中，身着浅红与月白交错的刺绣云缎裙，精巧的石榴花头面妆点的女子肌肤白里透红。
这一身喜色的装扮，引得下方几位姑娘纷纷打趣，“苏小姐与季三公子的喜事将近，合该如此穿才是。”
“也就是苏小姐能将这红穿的如此清丽脱俗，这要换个人，指不定衬得肤黑肌黄的，让人笑掉大牙。”
说这话的女子意有所指的看向她的左前方。
只见一二八年岁的女子正穿着与苏黎同色的上衣，微低着头，贝齿轻轻咬着下唇。
嘲讽人的女子见她仍是如往常一般一言不发，嗤笑了声，“东施效颦，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京中的贵女也有自己的圈子，地位高低按着家世，才华，样貌排的清清楚楚。
圈中捧高踩低的事情见得多了，也就没那么稀奇。
苏黎听够了底下人的赞美，这才慢悠悠出声道：“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衣服，若是配错了，出洋相的可就是自己。”
立刻有人附和，“苏姐姐说的是，有些人呐，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一屋子的女子你一言我一语，皆捧着上座的女子，只因她即将成为大将军府的季三夫人。
京中权贵皆知，大将军季盛历经两任皇帝，一直是保皇党，他不投靠任何一个皇子，因此很得圣上的信任。
而季三公子季泊帆虽常年不在京城，但着实长着一副好皮囊，见过他的姑娘无不春心萌动。
且虽不似他大哥二哥般能随着季大将军上战场立军功，但据说他的经商手段了得，财富早已超过了他父兄的那点俸禄。
且他背靠大将军府，即便一无是处，也多的是女子愿意以身相许。
而苏黎即将嫁给这样的男子，岂能不得意。
今日的赏菊宴，一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好婚事。二么
苏黎的目光深了些许，据贴身丫鬟梧桐收到的消息，季三公子近日来频频出入一家面馆，且面馆的掌柜还是名颇有姿色的女子。
苏黎立刻起了警惕心，这门婚事是她求着父亲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她绝不允许有人破坏。
不过是一个商女，她有的是手段让她自惭形秽，主动退出。
心下正想着对策，侍女来报，大门外有一姑娘持请帖求见。
沈念念站在一座恢弘的建筑面前，大门上方的几个烫金大字显示这里正是宴会地点没错。
可为何大门紧闭，门前除了自己竟一人也无，难道是记错时辰了？
随后开门走出的侍女在检查了她的请帖后，让她稍候片刻，沈念念心下奇怪，却仍等在原地。
没过多久，方才的侍女再次走出，领着她进了清客苑。
金秋的暖阳斜照在铺满卵石的小道上，映上一层金黄。虽还未见花树，空气中却隐隐飘着花香。
绕过墙，走过几个圆形拱门，带路的侍女停在了一座厅堂前。
“沈姑娘，请吧。”
沈念念抬头，入眼的便是一群精心打扮的贵女，或好奇或鄙夷的看着她。
坐在厅堂正中的女子，粉面桃腮，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气氛有些凝滞。
沈念念不动声色地迈进里间，客气的向众位姑娘点了点头。见右后方有张空着的椅子，便大大方方坐了下去。
“果真是商女，竟一点不知礼数。你晚到这许久，害大家巴巴等着你，来了也不赔罪，好大的架子。”
一圆脸女子尖利的嗓音在厅中响起，本该柔和的一张脸被刻薄的话语衬得丑恶。
沈念念踏进院子便知，这场赏菊宴怕是针对她的鸿门宴。
请帖上故意写错的赴宴时间，便是给她的下马威。
她双手叠交放在腿上，不急不躁，竟让人品出了一丝世家贵女的从容。
“想是府上送来我处的请帖写错了时辰，让诸位久等了。”
厅中忽地安静了一瞬，所有人噤若寒蝉。
谁人都知，今日设宴的是苏黎。那么沈念念指摘写错时辰的，自然就是侍郎府。
苏黎倏地沉了脸，原以为不过一介商女，便是请帖上有猫腻，她也断然不敢指出。
届时下了她面子，再里外敲打一番，也算出了口气。
万没想到竟还是一个硬茬。
苏黎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硬生生咽下这口气，深呼吸后僵硬道：“既已到齐，便移步花苑吧。”
众人纷纷起身，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落单的便只有沈念念与一身着红白秋衫的女子。
沈念念看了她一眼，只见那姑娘紧紧捏着丝绢帕，一副手足无措的踌躇样。
同样是落单，沈念念便显得从容多了。
见其余人已跟着苏黎走远，沈念念上前一步走至她身旁，“我们一起吧。”
那女子抬起头来，生得一双水灵灵的鹿眼，感激地朝她点头。
一群盛装打扮的女子嬉笑打闹着走至一半，有人回过头来，望向落在不远处的沈念念二人，讥笑着说道：“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下等人便该与下等人在一块。”
开口的女子乃是国子助教的二房嫡次女朱馨，向来喜欢巴着苏黎。
她早早便得到苏黎的授意，想方设法的要让沈念念难堪。
听得此话，沈念念身旁的女子恨不得将头低进尘埃里，一双小手抓的紧紧的，显然是早就被他人欺辱惯了，连反抗都不曾。
人群中倒是也有人想替她们说话，但碍于苏黎的威势，始终不敢上前。
沈念念眸光一闪，突然轻笑一声，“此言在理，若不然，你身侧的女子怎都是尖嘴猴腮，曲意逢迎之辈？”
有人噗嗤笑出了声。
朱馨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口中的你字半晌吐不出来。
朱馨身侧的正好是最初呵斥沈念念不知礼数的圆脸女子周文月，闻言登时走上前来，意欲扇人耳光。
沈念念旁边的女子早已紧张地闭上双眼，却半晌未听到清脆的巴掌声传来。
小心翼翼地睁开颤抖的双眼，小嘴倏地张成o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