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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平安无事!前太后贾南风只会宅斗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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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南风盯着铜镜中的自己, 很是不满“这件衣服是怎么回事”她挥舞着长长的宽大袖子,总觉得浑身不舒服。

    几个宫女急忙跪下,不敢出声。

    贾午挥手, 让几个宫女都下去了,柔声对贾南风道“姐姐, 何必呢”贾南风要去见胡问静本来算不上什么事情, 胡问静在京城的时候贾南风哪天没有与胡问静见面但如今贾充去世,胡问静称帝, 贾家与胡问静的关系好像忽然之间就变得陌生了, 贾南风和贾午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胡问静了。贾午很是理解贾南风见胡问静必须盛装打扮,这已经是臣子面对君主了, 但看贾南风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势却不像是君臣会, 而像是要去面见人生第一大敌。

    贾南风继续在铜镜中看着衣衫,看似无意,其实每一个字里都透着愤怒“本宫见胡问静怎么可以随便呢”

    贾午叹气, 她对胡问静忽然站在了贾家的头顶也有些不适应,但是在荆州的时候见多了胡问静耀武扬威, 倒也没觉得胡问静站在她的头顶有什么不该,只是将心比心,这大缙朝的第一女子贾南风肯定是无法接受被胡问静压一头了。她想了想, 道“女彦在哪里”

    贾南风冷哼道“还能在哪里这丫头每天跟着小问竹,本宫都怀疑女彦是老胡家的孩子还是我家的孩子了。”贾午捂住了嘴,没有笑出声,女彦和小问竹玩得最开心了, 把小问竹当亲姐姐呢,有这个结果实在是太好了。她微微有些失望,贾谧与小问竹之间就没这么亲密了, 回去好好地教训一番贾谧。

    贾南风想到了司马遹,心中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司马遹以后会如何呢大缙朝对东吴的皇帝还算不错,至少能够当个富家翁,胡问静对司马遹应该会更好一些吧贾南风苦笑,司马遹又不是她的孩子,她想这么多干嘛她想到自己的女儿们,一点不觉得女儿们会倒霉,胡问静不是对前朝的皇子皇孙赶尽杀绝的人,她的女儿们,司马家的几个小皇子们看,胡问静多半会给他们一大片田地和钱财,老老实实做个普通地主。

    但这些对贾南风而言都不重要,她只想告诉胡问静,你丫能够当皇帝是因为我贾家让出了皇帝的位置,别以为你能打就有多么了不起,你不懂民生,不懂经济,不懂门阀,不懂政治,不懂天下士子,若是想要坐稳皇位就老老实实地跟着本宫学几手。

    贾南风想到此,得意地甩袖子。她看着铜镜中长长的宽大的袖子柔美又帅气的甩出老远,忽然对这件衣服又满意极了。只有这件衣服才配得上她前朝太后、本朝女子中第一人的身份。

    贾南风傲然仰起头,头顶几十根发衩一阵摇晃,她沉声道“来人,摆驾去皇宫,本宫要让胡问静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才华。”

    贾午张大了嘴,姐姐就是不肯认栽,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真正的才华经历了这许多事,她很清楚自己是绝对没有才华的,但是姐姐到底有没有才华,她竟然有些迷糊,平日里与姐姐讨论饮食、旅游、衣衫、胭脂口红以及宅斗宫斗技巧比较多,就是不知道姐姐有没有真正的才华。

    贾南风和贾午的车驾驶向皇宫,洛阳城中立刻有无数人唉声叹气,贾南风怎么就一心要作死呢荀勖又一次痛骂贾充,贾充以为最后的一连串布局可以保证贾南风绝不会被胡问静处死,贾家也绝不会少了荣华富贵,这是不是太幼稚了历史上以为自己是皇帝登基的大功臣,结果被皇帝翻脸干掉的还少了吗贾充要是以为他努力扶持胡问静称帝就能保证贾南风怎么作死都没事,那实质是脑残了,吕不韦都把自己玩死了,贾充的功劳能够和吕不韦比贾家与胡问静确实有情分,但是情分这东西是会随着作死而消失的,胡问静忍了一次两次三次,第四次说不定就翻脸砍下贾南风的脑袋了。

    荀勖叹了口气,司马女彦与小问竹很亲近很亲近很亲近,胡问静是不是能够看在女彦的份上对贾南风网开一面想了想,他还是急忙去了皇宫。若是贾南风说出什么作死的言语,他一个巴掌将贾南风打倒在地,胡问静是不是就会感觉舒服一些,不怎么介意了

    荀勖纵马直追,又派人快马去皇宫门前阻拦,终于在贾南风贾午进宫前赶上了,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只觉贾充泉下有知真是欠了自己很多啊,这世上有他这样对故人子女极力维护的吗

    荀勖调整呼吸,微笑着到了贾南风的车驾前,笑着道“南风,你们也是为了过年的布置而来”他不等贾南风贾午回答,笑着道“正好同去面前圣上。”

    贾南风扫了一眼荀勖,老东西心里就知道拍胡问静的马屁,然后心中又一酸,若是贾充在世,或者她还是太子妃,荀勖敢如此随意的与她打招呼人走茶凉,不过如此。

    荀勖寻思着怎么在贾南风说出作死的言语的时候打她,这出掌力度该有多大才能声音又响亮脸上红印又大,却又不会真的打出什么内伤,就没怎么在意贾南风的脸色。

    贾南风见荀勖看都不看她,心中更加的酸楚了,今日一定要在才华上震住了胡问静,让胡问静知道她的厉害,恭恭敬敬地给她倒茶,然后请她参与国事。

    几人进了御书房,第一眼就看到小问竹愁眉苦脸地数手指,然后就听见司马女彦大叫“我做好了我做好了”小问竹扁嘴,伸长脖子张望了一眼司马女彦的答案,立刻欢喜了“你做错了”司马女彦睁大了眼睛“真的”

    小问竹用力点头“真的”个位数加减法她怎么会做错,她现在做得可是乘法,很厉害的。

    司马女彦佩服地看着小问竹“问竹姐姐,该怎么做啊。”小问竹得意地开始叫司马女彦做作业,完全忘记了她自己的作业。

    贾南风重重地咳嗽一声,司马女彦抬头看到她,又低头继续看作业,一点点扑到娘亲怀里撒娇的意思都没有。贾南风气坏了,这还是她的女儿吗

    贾午急忙咳嗽“这叫礼”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句话绝对没错,皇家要讲究礼仪,这看到娘亲就扑过去撒娇的孩子在皇家是不存在的。始平,贾谧等等都不会扑到娘亲的怀里撒娇。

    贾南风怒了“这是我的女儿,她才五岁”五岁的女孩子不该扑到娘亲的怀里吗看小问竹都七岁了,过年就八岁了,还不是经常扑到胡问静的怀里小孩子就该这样。

    贾午瞅瞅贾南风,这完全是鸡蛋中挑骨头,老胡家的教育属于全大缙独一个,没有可比性,规规矩矩的孩子才是大缙朝所有门阀子女的常态。贾午忽然有些恍惚,说大缙朝有些不太对了,如今该如何称呼马上就到了大缙太康六年,难道还用太康年号吗如此重大的事情竟然一直没有处理,想想就有种土匪山贼自称皇帝低俗狗屎感。

    胡问静听见几人进来,从案几上抬头招呼“随便坐,朕处理完了这件事再说。”胡问静正在细细地查看各地的粮食库存,长安一把火的后果有些重大,忽然多出几十万张嘴,以前的存粮几乎要消耗一空,今年荆州必须大规模种芋头,不然搞不好要闹饥荒。

    胡问静揉着额头,多年积攒的粮食一次就消耗光了,打仗果然打得就是粮食和钱财。她道“命令向德宝覃文静周处李朗全力开荒种地,关中很长一段时间内必须用野菜馒头野菜粥度日。”胡问静又冷笑了“想必长安百姓从来没有吃过野菜粥野菜馒头,会有人闹事,告诉向德宝等人,谁闹事就杀了谁,朕绝不会对任何人退让。”

    几个侍卫应着,贾南风只觉这句“朕不会对任何人退让”是说给自己听的,腰板挺得更直了,大步走到了胡问静的案几前坐下,直直地盯着胡问静。

    胡问静莫名其妙,今天我没洗脸吗

    贾南风傲然看着胡问静,身上珠光宝气就足以碾压秒杀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只有一身短打军服的胡问静了,她冷笑一声,道“问静竟然不懂打扮。”

    荀勖和贾午脸色大变,“问静”两个字是你能够叫的吗荀勖打死没想到贾南风作死到了这个境界,一时没有准备,竟然愣了一秒,然后才猛然蹿过去重重地一巴掌打向贾南风,嘴里厉声喝道“大胆竟然敢犯上”仓促之下力量失去了控制,天知道会不会打得贾南风旋转一两圈或者打落一颗牙齿,但是此刻什么都顾不得了,救命要紧

    荀勖的手掌悬在了空中,一动不能动,他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是胡问静抓住了他的手臂,心中不但不喜,反而更加惊恐了,若是胡问静说一句,“荀爱卿不必在意,太子妃姐姐叫我的名字有什么关系”,然后柔和地委委屈屈地卑躬屈膝地看着贾南风,那么贾南风今晚就要死一户口本。

    胡问静看了一眼荀勖,叹气“老荀啊,放心好了,朕这点度量还是有的。”转头看贾南风,道“时代变了,你再不改改,只怕你会付出你付不起的代价。”

    贾南风脸色铁青,一挺脖子,厉声道“怎么,想要杀了本宫吗”

    小问竹和司马女彦听见这里的动静,转头怔怔地看着,司马女彦有些惊慌,小问竹急忙扯住了她的手“别怕,有我姐姐在,不用怕。”

    胡问静摇头“朕会下令”

    贾南风脸色大变,难道是拖下去打板子那她唯有自尽一条路了。

    胡问静继续道“罚写一千个大字,不写完不准吃饭不准睡觉。”

    小问竹和司马女彦脸色大变“一千个大字不会吧,这要写到什么时候”司马女彦睁大了眼睛,娘亲会不会要写三天三夜真是太可怕了。小问竹道“不怕,我有一千个大字。”司马女彦立刻不怕了,大声地叫“娘亲,不用怕,问竹姐姐有一千个大字。”

    贾南风满脸通红,分不清是被当做自己人的欣喜还是被当做小孩子惩罚的羞怒,她恶狠狠地看着胡问静,不愿意称呼“陛下”,又不敢称呼“问静”,只是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

    荀勖暗暗地松了口气,胡问静缺乏作为皇帝的威严和唯我独尊,真是好消息啊。

    贾午急忙道“陛下的衣衫确实太简单了。”她带着亲近,埋怨地看胡问静“陛下以前不讲究衣着,以后可不行了,陛下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整个国家。”她认真地打量胡问静,道“陛下是皇帝,这凤冠霞帔未必适合,需要问问礼部的人再做确定,但穿件华丽的龙袍,配上一些珠钗首饰定然没有问题。”

    以前胡问静要低调做人也好,要突出与众不同也好,这衣衫打扮实在是太不像女人了,简直是就是披着女人皮的男人,如今应该好好打扮一下。

    胡问静摇头“朕不穿宽大的衣衫,不佩戴首饰,那是因为行动不方便。”以为是演古装剧啊,个个宽袖长袍云鬓珠钗,这些东西莫说上了战场是找死,就是日常生活也极其不方便啊,宽大到可以藏一个小问竹的长袖子走路都不方便,一不小心就踩了衣袖了,拿筷子夹菜不小心整碗菜都进了衣袖了。时常要练功以及打打杀杀的胡问静出于安全和方便的角度,排斥一切让她行动不方便以及容易被敌人攻击的服装和首饰。

    贾南风整理了心情,直接称呼帝王的名字确实太过了,她必须控制心中的怒气,用对付司马炎的皇后的态度对付胡问静,每一句话都不能落下口实。她轻轻地道“陛下”

    荀勖和贾午一齐松了口气。

    贾南风继续道“集体农庄制不适合大规模推广。”她想明白了,她今日是来用她的才华打脸文盲胡问静的,她不是做不了皇帝,是不想做皇帝,为了如此伟大的目标,她何必在称呼上刺激胡问静呢

    胡问静惊讶地看着贾南风,看了一眼荀勖,荀勖摇头,他不知道贾南风要说什么,胡问静认真地请教道“愿闻其详。”

    贾南风对胡问静惊讶的表情很是满意,道“集体农庄制有它好的方面,能够产出粮食,但是防守有余,进攻不足。”她随手用了贾充的评价,也不怕被胡问静说抄袭。

    胡问静点头,假如是贾南风自己想的,有点水平啊。

    贾南风道“但集体农庄制最大的问题是摧毁了本朝的社会稳定。”

    胡问静知道了,“防守有余,进攻不足”的言语是贾充说的,这之后的言语才是贾南风的真实水平。

    荀勖认真地看着贾南风,是驴子是马就看这一回了,你好歹靠点谱啊。

    贾南风道“士农工商是天下流传千年的规则,纵然管仲商鞅亦然不敢稍有逾矩,难道这是因为管仲商鞅无能”

    “士子可以引导国家的方向,农民可以让天下人有饭吃,工匠可以让生活更便利,商人能够让货物流通。”

    “历朝历代一直按照士农工商的规则运行,陛下的集体农庄制摧毁了士农工商,社会将来如何运作”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虽然这门阀之中多有纨绔,但是这管理天下的贤达多从门阀之中诞生,陛下只看见门阀的腐朽贪婪,却不看见管理天下的士子出自门阀,片面的废除了门阀,这是因噎废食了。”

    荀勖微笑着,贾南风的目标是为了门阀求情还是为了废除集体农庄制背后是谁司马家的余孽他心中飞快闪过了好几个人,谁想用贾南风的脑袋试探胡问静的底线,他就用谁全家的脑袋平息心中的愤怒。

    贾南风见胡问静不作声,继续道“陛下此刻有荀勖等大臣辅佐,不愁没人管理天下,未来呢集体农庄制之下再无士农工商,天下人尽数都是农,何来人才如何管理国家陛下若是以为集体农庄中的学堂也能教导出贤达才俊,那定然是大错特错了。自古以来能够管理国家的人尽是门阀子弟,以前朝大缙为例,何人是普通农家子弟了认识几个字的人真有资格管理国家”

    胡问静认真地摇头“认识几个字肯定不能够管理国家的。”

    贾南风见胡问静同意她的观点,更认真地道“摧毁士农工商很容易,重新建立就难上加难了。集体农庄制只是饮鸩止渴,作为一个刺史或者一个酷吏使用集体农庄制未尝不可,但是作为一个国君使用集体农庄制度就是社会的倒退。本朝明明有提高农业,藏富于民的好办法,陛下为何弃而不用”

    胡问静看看荀勖,老实说,她对大缙朝的制度倒是真不怎么了解,难道大缙朝已经有了不错的制度了荀勖皱眉,竟然想不起来。

    贾南风严肃地道“那就是占田制。”占田制允许男子一人有权占土地七十亩,女子三十亩。其中丁男有五十亩、次丁男有二十五亩、丁女有二十亩要课税,每亩课田谷八升。不管田地是否占足,均按此定额征收。

    贾南风道“当今天下人少而地多,只要鼓励百姓开垦荒地,免税,这天下良田必然越来越多,地里产出越多,人口繁衍越多,国富民强,就在十数年之间。”她微微叹气,大缙朝有不错的法令,只是倒了大霉发生了内讧,否则哪里会落到如今的田地

    贾南风想了想,又道“陛下想要大量的田地产出,想要优秀的士卒,也不需要采用集体农庄制集体农庄制与军屯有多大的区别想要优秀的士卒就要有专门的士卒,集体农庄制下的军训又有什么用陛下贯彻执行占田制,鼓励百姓耕种,这粮食自然丰足了,军中的士卒可以专心练武,这军队战力自然就提升了。”她得意地看着胡问静,当着胡问静的面指出胡问静的核心制度的错漏,然后提出更好的政策,这简直是打得胡问静的脸砰砰响,胡问静以后怎么抬头见她贾南风身上气势勃发,若不是她是贾家的女儿,若不是她做了太子妃,若不是阴差阳错,贾家被限制在了洛阳,手中没有兵权,她做一个女帝比胡问静称职多了。

    荀勖心中大定,贾南风不是受人指使为门阀出头,也不是想要推翻集体农庄制,就是为了显摆自己的才华而来。他彻底地放松了,然后看着屋顶,真是狗屎啊。

    胡问静盯着不说话的贾南风,催促道“还有。”

    贾南风惊愕地道“还有什么”

    胡问静不假思索地道“占田制还有两大块内容。”

    “凡是丁男立户,每年交纳户调绢三匹,绵三斤;丁女及次丁男立户的,纳半数。”

    “门阀贵胄按照品级有权占有比普通人更多的田地,一品官有权占田五十顷,以下每品递减五顷,至九品占田十顷。”

    贾南风点头,惊讶地看着胡问静“你知道占田制”贾午捂额,还以为贾南风有什么高见,没想到是赶着来丢脸了。

    胡问静眨眼“我当过县令的当县令要是不知道这基本的占田制,怎么收税”

    贾南风心中立刻就乱了,小心地问道“你知道占田制却不执行,是因为占田制不好吗”

    胡问静笑了“大缙执行占田制之后,食货志有记载,是时天下无事,赋税均平,人咸安其业而乐其事。”

    荀勖缓缓地点头,更加确定胡问静不读书的背后其实博览群书。

    胡问静盯着贾南风的眼睛,淡淡地笑了“朕和小问竹差点饿死了,这也是安其业而乐其事”

    “朕和小问竹的经历特殊一些,天下百姓呢”

    胡问静慢慢地道“朕从谯县一路往北至洛阳,又从洛阳往西入关中,入西凉,南下荆州,却不曾见百姓安其业而乐其事。”

    她认真地道“全天下的普通百姓都在吃野菜粥,能够吃个野菜馒头就开心极了。南风知道周渝吧就是那平定了江南的周渝,荆州大水,她不得不逃难,一路最心疼的不是房子被淹没了,而是家里还藏着三十几斤大米,她想留到过年的时候吃的。”

    “这就是占田制下的安其业而乐其事”

    胡问静苦笑道“御用文人的言语岂能相信朕以后要找人写朕三岁就能写诗,五岁就赶着马车疾驰几百里,难道后人看了也会信”

    贾南风目瞪口呆。

    胡问静道“南风有智慧,心态也不错,但是一直被限制在宅子里,不知道世界是如何的。”她斜眼看了一眼荀勖,道“老荀就不同了,虽然大富大贵一辈子没有吃过苦,但是他能够从公文中得到许多真实的信息,绝不会像南风这般天真。”

    贾南风有些羞恼,她哪里天真了这占田制就是如此的鼓励百姓耕种,赋税又低,是发展经济国富民强的良策。

    胡问静笑道“这占田制能不能发展经济国富民强是个大问题,朕只怕要说几日几夜,朕只说一个简单的事情,这占田制从制定出来的那一日就不存在可执行的可能。”

    荀勖苦笑,轻轻鼓掌“陛下英明。”

    贾南风皱眉,道“是官员阳奉阴违”好政策都是那些该死的基层搞坏的。

    胡问静大笑“南风坐在宅院中久了,总是以为皇帝英明,朝廷大佬忠于国事,每一个政策都是好的,最后效果不好都是基层的官吏不肯卖力,或者暗暗破坏,其实不然。”这种念头直到21世纪依然如此,所有人都以为基层公务员不负责,完全不知道基层公务员的苦。

    胡问静认真地道“占田制从头到尾都在说百姓该有多少田地,该缴纳多么微薄的赋税,官员该限制在多少亩田地之内,可是,却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违反了该如何。”

    贾南风一怔,“违反了该如何”是什么意思违反了当然要处罚啊。

    胡问静笑着摇头“南风从小锦衣玉食,任何事情都是南风说一句,下面的人就去执行了,不用考虑究竟怎么执行。朕且问你,若是洛阳城内有一官员不过四品,按理只能有田地三十五顷,但他拥有了三百五十顷,该如何处理罢官罚款打板子交出超过限额的良田”

    贾南风一怔,心里飞快地转念,就要想出一个合理的惩罚。

    胡问静不等贾南风想清楚,又问道“另一个官员九品,按理只能有田地十顷,但是他也有三百五十顷,这个九品官又该如何处罚,与那四品官的处罚相同吗”

    贾南风坚决摇头,怎么可能相同,都是有三百五十顷田地,但是九品官超出的数量大,肯定要罚得更多。就这么一想,她立刻发现方才想好的对四品官的惩罚过重了,必须降低一些,不然如此严厉之下九品官肯定要人头落地了。

    胡问静继续道“若是某一品官拥有占田制规定的五十顷田地,他致仕之后又如何,这些田地是该没收,还是处罚,打板子若是那一品官死后,其子孙未入仕,这五十顷田地又该如何处理”

    贾南风脸色微变,该死的,这个问题太刁钻了

    胡问静笑道“这些处罚,核实,查证,又由谁来执行那些执行的人若是也超过了标准呢又如何琅琊王氏号称拥有整个琅琊的田地,所有琅琊的官员或者是王氏子弟,或者看王氏的脸色办事,如何保证这田地查证合法合理”

    贾南风呆住了,原来写个“知道了”很容易,真要处理这么麻烦

    胡问静道“大缙门阀世家多有历史长达三四百年的,好些门阀世家可以追溯到汉朝,比如荀家就是。”荀彧点头,道“天下豪门大阀多是如此。”祖先能够追溯到汉朝的门阀多得是。

    胡问静道“这些门阀占有田地的时间已经过了数百年,凭什么要因为刚当了几年的皇帝的一纸文书而不得不放弃或者受到惩罚司马家得到门阀拥护才干掉了老曹家,若是占田制对超过标准占有田地的门阀或个人进行严惩,门阀会不会立刻推翻了司马家司马炎再不智,再想要干掉门阀稳定大缙朝,也绝不敢直接得罪了天下的所有门阀。”

    “所以,这占田制上是没有任何对超过规定占有田地的处罚的。”

    胡问静笑道“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对不对”

    “既然历史遗留问题不追究,那么这占田制就立刻成了废纸了。”

    “门阀权贵继续千百年来的占有田地的套路,平日里只管收佃租,遇到灾年荒年就低价购买快要饿死的百姓手里的良田,百姓手中越来越没有田地,门阀权贵拥有越来越多的田地。”

    “且不说这大缙官员没人把占田制当真,就算有,这打通地方官吏,将新收的田地改成历史遗留问题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胡问静淡淡地道“百姓开垦荒地更是瞎扯淡,马隆军屯,花了数年时间才开垦了多少荒地荆州执行集体农庄制保证所有人都有饭吃这才开垦了多少荒田每天要给地主打工,要为了缴纳佃租而努力耕种的百姓有多少体力精力和时间去开垦荒地这占田制免税的政策其实只是肥了一些门阀权贵而已,他们倒是因此少缴了税赋。”

    胡问静道“朕教你一个超越千年的经济学常识,每次开闸放水,只有上层权贵可以吃撑,最底层的百姓是一滴水都喝不到的。”

    贾南风怔怔地看着胡问静,没想到只会打打杀杀的胡问静竟然对占田制有深刻的认识,这就是基层官员的经验和视角吗

    胡问静道“你对集体农庄制的看法也是错的。”

    “你认为集体农庄制下百姓守成有余,进攻不足。在目前确实没错,人心皆自私,谁愿意为了别人的利益卖命这进攻自然是不足的,不然朕也不需要调动中央军入关中了,直接从弘农郡调遣农庄士卒还能近一些。”

    “你认为集体农庄的学堂不能出大才,在目前而言也没错,学堂的夫子都是各个门阀子弟,本身学业不精,能够扫盲已经是幸事了,何来培养出大才的可能”

    “但这些都是集体农庄制的表面。”

    胡问静看着贾南风,贾充知道政策是随着情况而改变的,但贾南风显然太幼稚,以为政策就是一成不变的了。

    “朕此刻需要展示集体农庄的超级生产力和基础作战能力,逼迫全天下的势力推行集体农庄制,然后摧毁门阀制,摧毁战略上与朕敌对的势力,避免重蹈曹操的覆辙,所以只能任由这些缺陷存在。”

    “但是只要两三年间,门阀倾覆,天下尽皆执行集体农庄制,朕就进一步改革集体农庄制,推出职业士卒,推出精英教育。”

    荀勖点头,不论是占田制还是其他田税改革政策都会触及门阀的利益,与其再一次被门阀架空,不如彻底摧毁门阀。

    胡问静叹了口气“朕还想着爬科技树呢。”身为一个穿越者没有推动科技的发展简直是人类的耻辱,等她有了稳定的后方,她立刻开始建立数理化教育,把脑海中有限的知识尽数压榨出来,别的无所谓,先把空调搞出来,不然夏天怎么过日子。

    贾南风死死地盯着胡问静,只觉今日的脸被打得砰砰响,她愤怒极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耻之人,指着胡问静厉声道“你竟然假装文盲”扮猪吃虎太恶心了

    胡问静看着贾南风叹气“其实朕从来没有假装过文盲,恰恰相反,朕一直在显示朕很有才学,只是在你和许多人的眼中才学就是怎么走路,怎么说话,怎么穿衣,或者琴棋书画,这些东西朕一窍不通。”她无奈地摊手,画风不对,从来不在一个频道。

    荀勖经过了今日终于知道自己多虑了,贾充根本不担心女儿会被胡问静砍死,两个只会比较谁的衣服漂亮的宅斗女儿在胡问静的面前不仅不会作死,反而更加安全。

    眼中包含天下的人谁会在意两个宅斗女子的胡闹

    荀勖悄悄地擦汗,一时之间竟然觉得幸好贾南风和贾午都是傻乎乎宅斗宫斗的贵女了,不然贾家很有可能全灭。

    荀勖微笑着,再也不在意贾南风的安危,问道“陛下是不是在元宵前后登基”这是大事,必须抓紧办理。

    胡问静摇头“朕没有时间。”她苦笑着“魏郡告急,朕其实恨不得不在洛阳停留,直接去安阳,但是,情况不允许,朕必须在洛阳停留。”

    荀勖点头,关中的中央军士卒新归降胡问静,人心不稳,需要怀柔的手段让他们感到已经被融入集体之中,若是在春节期间逼着他们赶路去安阳,这些士卒搞不好就觉得没有被当成人,然后直接爆了。

    荀勖道“陛下打算何时动身”

    胡问静道“初三朕就带一路人先行,其余人初七出发。”救兵如救火,她耽误了这许多天已经有可能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但是不论是关中带来的中央军士卒还是洛阳的局势都不允许她毫不停留。

    荀勖点头“是,微臣立刻安排其余人进宫面圣。”国号年号都可以由礼部搞定,胡问静似乎也不是很讲究的人,主要是必须给朝廷的官员搭个框架,不然很多事情无法执行。

    胡问静看着满脸通红的贾南风,她依然不觉得贾南风会老实安分,必须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该死的,不是有很简单的办法吗,她竟然才想到

    胡问静忽然怒了,用力拍案几,吓了众人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胡问静眼中闪过杀气,厉声道“竟然被她们跑了来人,抓她们回来重打三千大板”

    众人追着她的目光,看到小问竹和司马女彦的案几后空荡荡的,唯有毛笔在作业纸上滚来滚去。众人心中大定,一物自有一物克,抱定小问竹的大腿在数年内绝对没错。

    御花园中,小问竹和司马女彦拼命地跑,终于逃出来了,才不要做功课呢。

    小问竹欢喜地道“我们去看兔子吧。”兔子是姚青锋姐姐送她的,一只黑色一只白色,可好玩了。

    司马女彦用力点头,然后指着前面,道“咦,那是司马遹。”

    小问竹仔细地看,果然看到司马遹跟着一个女子在花园的一角玩耍,看他笑得很开心,而那个女子温和地笑着。

    司马女彦招手“司马遹司马遹”

    司马遹转头,见是小问竹和司马女彦,也用力挥手“女彦,问竹”跑过来欢喜地介绍道“这是我娘亲。”

    小问竹和司马女彦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扯着司马遹道“我们要去看兔子,你去吗”两个小女孩从小骄纵惯了,全然没注意到那司马遹的生母谢玖根本不敢受她们的礼。

    司马遹摇头“我要陪娘亲玩。”他与生母虽然都在宫中,却很少能够见面,最近忽然可以天天见面了,他很是开心。

    小问竹和司马女彦无所谓,欢笑着跑了。

    谢玖看着司马遹,眼中柔情百转,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告诉司马遹他原本是天下最尊贵的皇帝,此刻被废了,能够住在皇宫中完全是因为新皇帝还没登基,没空理会他或者告诉司马遹那个叫做问竹的女孩子的姐姐夺了他的皇位,那个叫做女彦的同父异母的妹妹的亲娘和亲外公就是废他皇位的主谋或者鼓动司马遹记住这两个女孩子,以后百般接近,成年之后利用这两个女孩子成为大官,再然后夺取这两个女孩子的芳心,再再然后或者曲线复国,或者杀了这两个仇人家的女儿也算小小的报仇了

    谢玖微笑着,她统统不会说。她只是一个屠夫的女儿,因为长得漂亮成了司马炎的才人,又阴差阳错与司马衷生下了司马遹,她除了漂亮之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既不知道阴谋诡计,也没有实力和靠山,更缺乏野心。作为一个司马炎的才人,与司马炎的儿子司马衷生下儿子的可怜后宫女子,她早已习惯了接受命运,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她缺乏与命运抗争的勇气,只想儿子司马遹平平安安地长大。司马遹成为废帝对她而言并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只有老天爷知道司马遹成为皇帝,被贾南风掌控在手中的时候她是有多么的惊恐,贾南风可不是一个气量恢宏的人。谢玖永远不会忘记她怀孕的时候贾南风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以及她不得不恳求司马炎重新让他回宫中做才人的惶恐。司马遹能够活着成为废帝,谢玖已经非常满足了,想想刘禅和孙皓投降之后平平安安的生活,谢玖对未来很是满足,什么复国,什么斗争,统统不如平安活下去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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