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天啊!欲做韭菜而不可得 大牌在手……
学堂中,一群学子大声地朗诵着:“……天不生我大楚陛下,华夏万古如长夜……”
早夏恭恭敬敬地坐着,嘴皮子微微动,其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以前只需要念一些“没有胡刺史,荆州百姓就会饿死”、“我爱集体农庄”之类的言语,自从胡问静当了皇帝之后,学堂内就有添了不少光辉灿烂的大楚陛下的言语。学堂的学子们对此很是热情,每次诵读都很认真,声音传得老远,但是早夏就是鼓不起精神,每次都是敷衍了事。
等诵读完毕,早夏立刻又趴在了案几上,一点都不想动弹。夫子和其余学子见了一点都不奇怪,早夏就是这副懒洋洋的模样。
学堂内有一张案几永远空着,每日只有功课最好的学生才有资格为那张案几抹尘。那是小问竹坐过的案几,此刻能够放在这里而不是被供奉在学堂的礼堂中已经是学堂的夫子意外的开明了。
夫子温和地对众人道:“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你们是本朝长公主的同窗,只要你们有真才实学,前途不可限量。”一群学子还没有说话,挤在窗口看学子们上课的学子家长已经大声地呼喊:“对!一定要好好念书!”有家长对着学堂内的儿子大声地叫:“宝钗!一定要加油!”有家长却脸色铁青,厉声对着夫子骂着:“你是怎么当夫子的?没看到我儿子在偷懒吗?你倒是动手打呀!只管往死里打!不打他,他怎么为公主效力?”
学堂内的夫子一手捂额,这些人又来了!
一群夫子远远地跑过来,客客气气地把众家长劝走:“你们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不如在家中洗衣服晒被子,何苦在这里看儿女上课呢?明日农庄还有重活,今天好好休息才好。”
一群家长意志坚定极了:“我等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就该到学堂看看儿女们到底有没有认真念书!洗衣服晒被子哪里比得上子女的教育?”
有夫子见学堂内好些学子都要缩到桌子底下去了,继续劝道:“对孩子不能靠暴力,孩子是不是读书人种子要看天意……”
家长们大怒:“休要为孩子们辩解!不重重地打,哪个孩子肯好好念书?”
一个夫子急忙道:“孩子到了学堂,夫子自然会好好地教育,家长不用太过急切……”
一群家长大怒:“教育孩子是学生、学堂、家庭方面的事情,何时成了夫子的事情?”
有家长扯着夫子赔笑道:“这几日我家孩子说夫子没有布置作业,是不是真的?夫子千万不要对我家孩子心慈手软,只管多布置作业,每日不做到子时万万不能让他们休息。”
夫子坚决反对:“小孩子要多玩,这是陛下说过的。”
一群家长哭了:“长公主有个陛下姐姐,我家儿子没有陛下姐姐啊。”
学堂内,夫子叹了口气,道:“你们不好好念书,被爹娘打死了,我可救不了你们。”一群学子泪流满面,有人羡慕地看着早夏,整个学堂只有早夏一点都不用担心,她是孤儿,自己跑来学堂的,毫无压力。
早夏瞅瞅小孩子们,老气横秋:“今日学习不努力,明日屁股稀巴烂。”一群小孩子愤怒地看早夏,若是自己也是孤儿多好。
早夏不理睬小孩子们的怨恨,趴在案几上写字。她忽然想到了制作玻璃的方法,但是什么是玻璃,为什么她知道怎么做,她一点都记不起来。
“此物价值万金。”早夏随手在纸上写下了这几个字,好像无数穿越主角就是靠制作玻璃发家致富的,咦,什么是穿越?她苦笑,轻轻地拍脑袋,又开始想一些不能理解的东西了。
早夏想过自己会不会是神灵下凡,所以才会生而知之,但她心里好像对此不屑一顾。
“我真是与众不同啊。”早夏长长地叹气。周围的小孩子愤怒地看她,你也知道你与众不同?
几日后是农庄集市,好些江陵城中的人涌入了农庄,有的看戏,有的买吃食,农庄的边缘区域热闹非凡。
早夏被其余孩子扯着到集市看热闹,她对那些孩子佩服极了,每个月都有的集市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是那些东西。
有小孩子叫着:“早夏,有皮影戏,我们快去看!”早夏应着,脚下却走向了相反的方向,寻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靠着一棵树坐下,拿出画板开始画画,一个个古怪的图形在她的笔下慢慢地出现。
早夏看着图形,微微叹气,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旦动起了笔就会情不自禁地画一些她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有想过的东西。
忽然,有人问道:“小妹妹,这个是什么?”
早夏转头,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看着她手中的画板。早夏笑了,道:“这是沙发,这是组合家具,这是欧式宫廷床,这是电脑桌。”她不知不觉的说出了这些图案的名字,可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笑道:“小妹妹你懂得真多,是学堂教的吗?”早夏警惕地看着那女子,敷衍道:“是啊,是啊。”
那女子一眼就看出了早夏的提防和敷衍,道:“姐姐名字叫做夏霖,姐姐不是坏人哦。”
早夏对那夏霖的言语很是不喜欢,坏人难道还会说自己是坏人,她看看周围,最近的人有些远,而且不认识。早夏心中有些后悔,画画何必跑到集市上画,在学堂画不香气?若是这个夏霖忽然出手害人,她怎么办?早夏心中一抖,立刻有了主意,忽然站了起来,大声地对着远处的人叫嚷:“问竹!我看到问竹了!”周围无数人转头看了过来,好些人问道:“长公主?有人看到长公主了?长公主在哪里?”自然是怎么都找不到小问竹的身影。
有人指着早夏道:“那个女孩子看到长公主了!”无数人热切地看着早夏,早夏微笑着跑到了人群中,随意道:“哎呀,我看错人了。”周围的人齐声叹息,也不怎么在意,想着遇到长公主好好拍马屁的人数不胜数,每天都能在街上遇到一两个。
夏霖看到早夏跑开,想了一想才明白早夏是惧怕她是人贩子,她赞叹道:“好一个机灵的孩子。”然后又笑了,她怎么会是人贩子呢?这江陵城中怎么会有人贩子?这孩子机灵归机灵,但是究竟是孩子,不知道世道。
夏霖想要离开,注意到地上遗留了一张早夏的图稿,她随手捡起,上面果然歪歪扭扭地坏了一大堆东西,有的是古怪的像个人一样直立的可爱小羊,有的怎么看都是怪兽。夏霖笑了,小孩子胡乱的绘画而已,不过那只羊画得真是可爱。她就要随手扔掉手中的废纸,忽然发现那纸张的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玻璃?”夏霖看了一眼,完全不懂这是什么东西,但那一大堆的制作方式不像是乱写的,尤其是最后那一句“此物价值万金”让她怦然心动。
夏霖收起了纸张,在人群中寻找早夏的身影,却发觉早夏已经跑回了农庄的内部,她看了看守在四周的农庄士卒,想要找早夏问个清楚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夏霖咬牙,已经刺探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不如回蜀地再做打算。她想着价值万金的“玻璃”,若是她有了万金,她的人生会怎么样?
夏霖的脸上露出淡淡地微笑,若无其事地出了农庄。若是这玻璃真的价值万金,那么她可能会成为全世界最富有的人。
……
江陵城中某个酒楼中,王老五的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
一个店小二羡慕又带着妒忌道:“王大厨应该拿了不少工钱吧?”另一个店小二拖长了声音道:“那是当然!看王大厨笑得都开心,东家一定是给王大厨涨了工钱了。”
王老五笑而不语,今日酒楼发了工钱,但他并没有加薪什么的。他高兴异常是因为今日的工钱加上他家这些年存下的银钱,他应该有了十两银子了。
十两银子可是一笔巨款!
那几个揶揄他的店小二的工钱不过是两百文,这还是因为做了许久,东家给多了一些银钱。即使如此,就凭那每月两百文钱,刨去一家人吃喝拉撒,一年到头也就能存四五百文钱而已。
王老五扫了一眼第一个戏弄他的店小二,这人是外地人,在江陵的房子是租的,还要扣除房租,这一年下来撑死存了一两百文钱。想要存十两银子几乎是做梦。
收工后,王老五捂着怀里的铜钱急急忙忙跑回了家,进了门就对爹娘道:“爹,娘!我终于存够了十两银子,可以娶个媳妇了!”
王老五的爹娘惊喜地看着王老五,颤抖着道:“真的存了十两银子了?”
王老五重重地点头,从床下翻出了一个罐子,将里面的银钱小心地倾倒在了地上,一家口就趴在地上,细细地数着,果然已经有了十两银子。
王老五的爹娘欢喜极了,道:“我儿速速去寻个好人家的女儿下聘!”有十两银子在足够风风光光娶个媳妇了。
王老五微笑着,心里想着隔壁邻居谁家的女儿合适,然后脸色就微微一变,该死地,隔壁邻居家要么没有女儿,要么女儿早已家嫁人生子了。
王老五的爹娘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一家人以存钱娶妻为目标,钱没够之前根本没敢想着谁家的女儿,此刻才发现隔壁邻居家没有合适的人选。
王老五的爹娘也不以为意,笑道:“我等且去托一些人问问。”普通人家娶妻就是这么的随意和方便,想要娶妻了,就去姑六婆这里打探消息,隔壁街坊,隔壁街坊的隔壁街坊,谁家有个女儿未婚,然后悄悄去看了女方家的家世家风和女子的容貌,只要合适就立马找了官媒上门求亲,女方家觉得合适就立刻走婚嫁的流程。
王老五也不担心,论身份,他是酒楼的大厨,有良好的职业和优厚的薪水,论家庭,王家是江陵土著,身家清白,只要他愿意上门求亲,这女方家还不是立马哭着跪下来答应了。
王老五的爹娘立刻当天晚上就开始操作,带了王老五直奔两条街外的姑姑家,有姑姑掌眼,大家都放心。
王姑姑和姑父听了王老五一家的来意,神情大变,互相看了一眼,死死地盯着王老五的爹娘,王姑姑都快哭了:“早些年我叫你给老五娶个媳妇,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娶不到媳妇了!”
王老五一家愕然,更古怪的看着王姑姑,虽然是亲戚,但是说出这么不吉的言语小心我们翻脸。
姑父长叹:“你们个啊,明明是江陵本地人,为什么就不知道江陵早已变了天了呢。”
王老五的爹大惊失色:“难道刺史老爷不是皇帝了?”
王姑姑和姑父看着王老爷的爹真是无语极了,王姑姑大声地道:“你们知道刺史老爷买女孩子吗?”
王老五一家人当然知道。
几年前胡刺史老爷大肆购买女童,江陵城中不少人家贪慕两百文钱以及省下的衣食银钱,将女儿尽数卖给了府衙,起初还有人担忧自己的女儿被送入了勾栏,没想到胡刺史是个白痴,不但没让买来的女孩子进入勾栏,就是针线活粗重活也没让她们做,反而让她们在农庄的学堂中与农庄的孩子们一起上课识文断字。
“刺史老爷这不是傻了吧?”江陵城百姓见胡刺史买了女孩子不让干活,反而在农庄好吃好喝养着,笑得牙都掉了,谁说官老爷都是聪明人了,这花钱买了人回家供着,真是傻到家了,更有人看出了其中的巨大好处:“你卖了女儿了吗?还没有?那快去啊!什么?十四岁了,再养几年就嫁人了?女儿嫁人关你p事!赔钱货,赔钱货,女孩子嫁人是要赔嫁妆钱的!早点卖了省了一笔嫁妆是小事,重要的是女儿卖了就不是自家的人了,老天爷还会给你一个孩子,运气好就是儿子了!刺史老爷买女孩子,这是官府天赐‘洗女’的机会啊!”
江陵城中原本犹豫的人家立刻就把自己的女儿卖了,一时之间江陵城中卖女成风。
王老五同样是鄙夷官府愚蠢的人中的一个。他是光棍,家中只有父母,没有子女,江陵的不少新法都与他无关,什么儿子税,什么杀婴重罪,他连媳妇都没有,哪需要交纳儿子税,哪里会有杀婴罪?王老五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府衙折腾,他是酒楼的厨子,胡刺史没有关闭了酒楼商铺,他不需要去农庄做事,这胡刺史怎么折腾都与他无关,他只管努力烧菜,多存一些银钱娶媳妇,而后若是不幸生下了女儿,洗女的事情他是不敢的,但留着女儿会断了他家的香火,他一定卖给了府衙,既不违反朝廷的法律,用不着全家被凌迟或者挖矿,也留个念想,将来还能与女儿见上一面,若是女儿发达,他这个做爹的总归有些好处。
王姑姑看着一脸镇定和打着小算盘的王老五一家,真是被这群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气疯了,全城百姓都知道的事情,王老五一家竟然不知道。
王姑姑厉声道:“刺史老爷买了全城的女孩子,从去年开始,整个江陵城内就没有一个适婚女子了!”
王老五一家口脸色大变,怔怔地看着王姑姑,简直不敢相信听见了什么。王老五的爹陡然想起来了,怪叫一声,吓得姑父手里的茶杯差点落到了地上:“我想起来了!隔壁蔡老九,宋老七,钱老六家原本是有女儿的,都卖给了官府!”
王老五的娘泪水都流出来了:“蔡老九的女儿我记得……”她数了手指,“……今年应该十五了,正好可以许配人家了,怎么就卖了呢?”
王老五想了想,终于想起蔡老九家确实有个女儿,只是当时才十二,瘦瘦地,眉目和身体都没有长开,年纪又小,他一点都看不上眼。此刻虽然依旧不怎么喜欢蔡家的女儿,但是想到那蔡家瘦瘦的女儿若是没有卖掉就有可能是他的媳妇了,忍不住骂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买了自己的亲女儿呢,这还是人吗?”全然不记得他也是想过卖了不曾出生的女儿的人。
王姑姑继续道:“女孩子都在农庄之内,江陵城中只有和离或者寡居的女子,如今抢手得很,每日去官媒求说亲的人多得数不清,官媒已经立了名册编号,写了姓名籍贯家庭人口产业多少,任由那和离负责寡居的女子挑选,只有前头的挑不中,才会按照次序介绍后序的男子。”
王老五呆呆地看着王姑姑,很有自己成了菜单上的菜的感觉,这尊严何在?
王姑姑冷冷地看着王老五:“早去一日,号码提前几十人,就能早一日娶妻生子!”
……
王老五畏畏缩缩地站在衙署门口,虽然知道这里是官媒的办事处,里面只管房产、田地等交易,记录婚丧嫁娶等等,但这终究是衙门的一部分,他不太敢走进去。
一个壮汉从王老五身后走过,见王老五畏惧的模样,道:“兄弟是第一次来官媒?可是来求官媒说亲?”王老五急忙点头,那壮汉叹了口气,道:“兄弟,跟着我走。”
王老五跟在那壮汉身后,那壮汉熟门熟路的走向官媒的房间,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响。
那壮汉到了一间房间外,叹气道:“就是这里了。”
王老五看着不过十来个平方的房间内却至少挤了五十几人,每个人都拼命地向前方挤,还有无数人大声地叫着,他只觉各种嘈杂的声音更是比一百只鸭子叫还要乱。
房内,有人叫着:“刘媒婆,说好了给我介绍一个女子的,为何不守信用?”刘媒婆大骂:“谁说我答应你了?排在你前面的至少有几千个,凭什么给你介绍?”
周围的人奋力将那人扯开,好些人嘲笑着:“以为靠胡说八道就能骗个媳妇?做梦去吧!”“刘媒婆,这个人满口荒唐言,竟然给诽谤你老人家,我已经把他打发走了。”“刘媒婆,你帮我看看,排在我前面的还有几人?”
有人奋力地从人群中挤出一个肩膀,手里的钱袋子摇晃得叮当响:“刘媒婆,只要你给我一个媳妇,这里的银钱拿去喝茶。”周围的人抢过将那钱袋子,用力的扔出了房间:“公然贿赂朝廷官员,小心坐牢!”至于刘媒婆其实不算官员,贿赂罪也不是坐牢而是砍脑袋,这个时候谁在乎。
有人对刘媒婆道:“我只要求年龄比我小,其余漂亮不漂亮,有没有成过亲,有没有孩子,家里有没有钱,我全部不在意!”
王老五惊愕地望着那个男子,只觉这男子精虫上脑!娶妻怎么可以随便乱来?他虽然听王姑姑说江陵城中适龄未婚女子比沙滩上的珍珠还要稀少,但是总还是有的对不对?王老五还想着以自己的出色条件找一个十八岁以下未曾出阁的漂亮女子为妻。
王老五嘴角泛起了微笑,仿佛看到一个美丽端庄又性感的女子坐在他的怀里。
“哈哈哈哈哈哈!哪里来的白痴!轰出去!”
周围的人大声地哄笑声将王老五从绮梦中扯回了嘈杂的房间。
周围的人大声鄙夷着那要求年龄比自己小就行的女子的男子,眼神之中的不屑直接飞到了天上。有人冷笑道:“还想要挑剔年龄,老子什么年龄都不在乎,只要是个女人老子就敢娶!”
王老五的下巴都掉了,你丫的不是精虫上脑,是大脑里只有精虫!
如此精虫脑袋的言语却引起了房间内无数人的认同,有人大声叫着:“对,只要是个女人就行,挑剔年龄长相做什么?”
王老五眼珠子直接掉了,整个房间都是精虫脑袋的男人?
那带王老五到这里的壮汉拍拍王老五的肩膀,道:“唉,不到这里,不知道江陵城内女子的金贵啊。”他奋力挤入人群之中,谄媚地道:“刘媒婆,可曾轮到了我了?”
刘媒婆抬头看了一眼那壮汉,慢吞吞地查了次序,道:“你前头大约还有百余人,快了。”
周围有人羡慕:“只有百个人了?我前头还有七百个!”
那壮汉却唉声叹气:“还有百余人?半年前你也说是百余人,半年过去了还是百余人?”
刘媒婆冷笑道:“嫌慢?嫌慢就退出啊。”
那壮汉急忙笑道:“刘媒婆休要胡说,是我不对,是我太过心急了。”轻轻抽自己的嘴巴子。
王老五学着那壮汉在人群中奋力地挤,终于挤到了刘媒婆身前,他的衣衫已经乱得一塌糊涂,脚上的鞋子好像也少了一只,但此刻都不重要。王老五鼓起笑脸,谄媚地道:“刘媒婆,我是第一次来,想要……”
那刘媒婆头都没抬,道:“姓名……职业……家庭情况……家产……”问了许多,写了许久,终于道:“你的号码是2351,你的前头大约还有1500人。”
王老五在一群人同情的目光中又赔着笑挤出了人群,就在走廊上背靠墙壁坐下,听着身后依然闹哄哄的,只觉心里苦涩到了极点,1500人?这数字听着不大,但是参考那壮汉前头百余人排了半年都没动静,这1500人是不是要排十几年?这还是成亲吗?
就在他的身边,一个男子愤怒地骂着:“婚嫁不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官媒不该只做些登记之类的事情吗?何时婚嫁竟然要从官媒出寻找女子了?何时娶妻竟然要排队了?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王老五听了,只觉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面,眼眶一热就差点落下泪来。
他浑浑噩噩地回了家,只觉这天下打了许久,处处死人,终于太平了,怎么成亲就变得无比艰难了?难道不该是一次大战之后男丁稀少,女子众多,朝廷规定所有男子可以娶个老婆,男子走在街上都要担心被寡妇们抢走吗?
一连数日,王老五都提不起精神,虽然做菜的时候没有出现差错,但是这毫无精神的情况立刻被店小二们发现了。
某个店小二低声道:“听说东家发现王大厨偷菜吃,要开除王大厨了。”另一个店小二道:“才不是呢,我听说是王大厨得知了东家,要被打发去洗菜了。”又是一个店小二道:“胡说八道,明明是王大厨赌钱输光了家产,债主追债要他卖房子。”
王老五坐在一角都听见了,但是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身怀十两银子的巨款竟然娶不到媳妇,这世界还有天理吗?
酒楼中,某一桌上的客人忽然用力拍桌子:“城西的张寡妇开价聘礼五十两!这还有天理吗?”
王老五立刻望了过去。
同桌的客人大惊失色道:“城西的张寡妇?她有五十了吧?”那愤怒的客人用力点头:“五十二了!”
同桌的客人佩服地看着那愤怒的客人:“你竟然愿意娶一个比你娘亲还要老的女人,佩服,佩服!”
酒楼中的食客不论男女都望了过去,虽然爱情不分年龄,但是众所周知,上到八十岁下到八岁的男子对女人的要求都一样,那就是年轻漂亮。眼前这男子究竟是真爱无敌党还是精虫脑袋党?
那愤怒的客人压根没有注意酒楼中其余客人古怪的目光,道:“我怎么会喜欢张寡妇?我的意思是,又老又丑又懒又穷的张寡妇竟然敢开价五十两银子的聘礼,其余年轻的女子又是什么价格?未出阁的女子又是什么价格?”
那同桌的客人脸色大变,手中的筷子落在了地上,道:“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我家向她提亲却被拒绝了,理由是门不当户不对,我还以为是我表妹家觉得我家有钱,她家没钱,所以担心受到了歧视,我还想着这门亲事不成也无妨,表妹家的人品还是不错的,没想到竟然是嫌弃我家穷了。”
酒楼中一群女子呵斥:“你就是穷了!”“你叫表妹若是不曾出阁,她的聘礼至少要有一千两,这还是不考虑你家表妹容貌,你若是出不起那钱,你就是不爱你表妹,不能给你表妹幸福,人家凭什么嫁给你。”“渣男,没钱还要倒打一耙。”
酒楼中无数男子苦笑,也不想与人争执,总而言之这个“聘礼市价”实在是高得离谱。
一角,一个男子厉声道:“都怪府衙!当年府衙买了城中所有女孩子,就是为了坐地起价!奸商!”
酒楼中无数男子用力点头,一股无法言说的怒气填满了胸口,对,这就是真相!
当年谁都以为胡刺史老爷买了这么多女孩子是亏本买卖,没想到人家做生意的着眼点不是几天后,而是几年后啊。如今江陵城内的九成九适婚女子都在农庄之内,都是府衙的“财产”,百姓想要娶妻就要向府衙高价“买妻”!
有人反应很快,立刻就举一反,愤怒地道:“我就说为什么张寡妇敢开价五十两银子聘礼,那是官府暗中煽动的,又老又丑的张寡妇都要五十两银子聘礼,那么农庄的女孩子们岂不是要几百两几千两?卖出一个就赚回了所有的本钱!”
无数男子用力点头,眼神之中的怒火烧红了眼睛,官府太过卑鄙无耻了!
江陵城内很快就传遍了官府为了“卖妻买妻”而囤货居奇,炒作聘礼,挖空六个钱包的消息,江陵城内无数人大怒,愤而走上了街头游(行)示(威)。
有人大声地骂着:“与民争利已经是无耻极了,只有昏君才会做,‘与民争妻’更是旷古奇闻!”
有老者悲愤无比:“老朽年幼时恰逢魏蜀吴打仗,尸骨盈野,朝廷下令所有适龄男女都必须成亲,官媒帮着寻找合适的人家,若是不肯成亲就要罚钱和苦役,不曾想到了老朽的孙辈官府竟然不让百姓成亲,世上岂有这样的官府!”
有人振臂高呼:“官府要收税,官府要粮食,官府要喝茅台,统统都要有大量的人口!官府不能只看眼前利益,不顾长远利益!高价卖妻只能断子绝孙,韭菜需要有生长的环境!”
无数百姓悲愤高呼:“朝廷唯有鼓励百姓成亲生育才能世世代代有韭菜割!”
有人大哭:“我欲子孙后代都做韭菜竟然不可得也!”无数男子相拥而哭,狗屎啊!
有百姓在人群中大声地叫着:“官府不让我们娶妻,我们就去抢!”立刻有不少人大声地响应:“去农庄抢!江陵城的适龄婚配女子都在集体农庄内!”
无数百姓拿着棍棒奔向集体农庄,好些人心里热火着,一脸的兴奋。有人却脸色惨白,低声问同伴道:“抢女人是不是不太合适?”仅仅一个“抢”字就把自己打入了盗匪一流,官府怎么会放过他们?
同伴眼中怒火四射,手臂上肌肉暴涨,大声地道:“官府不然我们娶妻生子就是官府的错,我们抢媳妇回家生孩子没错!”
无数人大声地响应:“对,官府不让我们娶妻生子就是官府的错!我们没错!我们就是想要有个媳妇!”
至少数百个男子走在最前面,而上万人落后几百丈看热闹。有人在人群中低声与同伴嘀咕:“若是朝廷不管,我们也冲上去抢一个没娇娘。”同伴用力点头,眼神如火。
众人到了农庄前,农庄早已得知了消息,千余人拿着毛竹长矛列阵以对。豆饼厉声道:“汝等想要聚众造反乎?且问吾剑利否!”她抬头看天,只觉这句话帅呆了。
千余农庄士卒齐声大喊:“汝等想要聚众造反乎?”
闹事的数百男子看着千余农庄士卒手中简陋的毛竹长矛,微微有些畏惧,有男子大声地叫:“不要怕!我们人多!法不责众,全江陵的百姓都支持我们,难道官府还能抓了全江陵的百姓不成?”那闹事的数百男子转头看身后的上万百姓,全江陵城百姓自然是不可能只有这么点,但是上万人已经是一股巨大的力量了,胆气立刻壮了几百倍。
有男子大声地叫:“官府不让我们娶妻生子是官府的错,我们要抢个媳妇回家!”闹事的数百男子大声地附和:“抢个媳妇回家!”
有闹事的男子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长矛阵,目光从长矛之上挪到了手持长矛的农庄士卒上,只见好些农庄士卒是年轻的女子,目光立刻在那些女子的脸蛋和胸口挪不开了,所有的精虫尽数涌到了大脑之中,再也没有抢个女人回家做媳妇更加重要的了。
有人厉声叫道:“大家抢啊!他们不敢杀我们的!”
数百闹事男子大叫着一拥而上,下定决心打死了那些男子农庄士卒,抢走那些女子农庄士卒,然后再在农庄中抢几十个小妾婢女,回家生几百个儿子。
豆饼厉声道:“放箭!”
农庄两侧的房舍内忽然出现数百弓(弩)手,箭矢疾飞,跑在前面的数百闹事男子中立刻倒下了几十人。
剩下的闹事男子立刻怕了,有人尖叫着:“你们竟然杀百姓!”有人红着眼睛:“是官府的错!竟然还敢杀人!”有人却拼命回头向后跑,却被箭矢射中到底而死。
豆饼厉声道:“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
千余农庄士卒齐声叫着:“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
长矛刺出,鲜血四溅,惨叫不绝。
片刻之间,那数百闹事的男子尽数被杀。
看热闹的上万百姓脸上带着笑,那闹事的数百男子死光了也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看热闹的。
豆饼厉声下令道:“向前!向前!一直向前!直到战死!”
数千农庄士卒齐声大喝,迈步向前,逼近看热闹的上万百姓。
那上万看热闹的百姓立刻惊慌了,有人大声地叫着:“官老爷休要误会,我们只是看热闹的,我们与那些歹人不是一伙的。”无数百姓急忙附和大叫:“我们不是歹人一伙的。”
有机灵的百姓想要逃走,却发现身后远处已经出现了更多的农庄士卒,包围了上万百姓。
更远处,周渝领了一支骑兵冷冷地看着那些百姓,厉声下令道:“围攻农庄就是造反,查出参与造反和煽动的人,抽一杀,余者终生挖矿。”
“这些看热闹的人看得不是热闹,而是农庄的毁灭,嘿嘿,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这些人十抽一苦役五年,其余人鞭挞二十,苦役半年。荆州有很多矿场,一直缺人,这回再也不缺了。”
一群官员微笑,对这个处理结果一点都不意外,法不责众,百姓第一,堵不如疏等等柔和的仁慈的做法从来不存在胡问静的朝廷之中,任何以为人多,以为自己有委屈,以为自己有道理,因此挑衅朝廷法律的人唯有死路一条。
周言笑道:“没想到今日还能再筑京观,我都有些怀念了。”
其余人哈哈大笑,眼神之中又是悲哀,又是冷酷。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在朝廷的眼中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人多不代表道理,委屈的人不代表正义,任何不肯律的人都只会被毁灭。
周洋继续道:“老大杀了这么多人,这荆州大本营竟然还有人以为人多就可以法不责众,看来这荆州还要多杀一些人啊。”
众人点头,真是没有想到作为胡问静龙兴之地的荆州的法治基础群众基础如此薄弱。
周渝脸色发黑,一直以为胡问静张口闭口就是民心不稳是胡说八道,现在才知道大楚朝是真的没有民心啊。
“杀,只有杀出一个民心。”周渝厉声道,胡问静当年靠杀戮在荆州站稳了脚跟,她们靠杀戮在一个个县城站稳了脚跟,今日不稳就继续杀,杀到稳定为止。
周言皱眉道:“只是,老大这购买女孩子的政策只怕有些古怪。”她说得比较柔和,江陵城中娶妻聘礼的价格高得离谱,纵然周言作为一个女子,本能地站在女子的角度,但是对于娶个媳妇要几百两几千两聘礼的情况依然只有目瞪口呆倒抽一口凉气。
几百两几千两聘礼,那些女孩子的家庭真的敢开口啊,知道荆州有几户人家拿的出几千两银子做聘礼?
只怕这府衙之内就没有一个人拿得出来。
周渝认真地道:“府衙?如今门阀尽数完蛋,全大楚都没有几个人拿的出几千两银子的聘礼!”
众人点头,这百姓娶不起妻子的事情必须汇报胡问静,这农庄中集中了绝大部分适婚女子终究是不太合适,是不是应该放一些女子自由婚嫁?不然只怕不是几百具尸体,而是几万具尸体了。
……
胡问静看着奏本,轻轻地摇头:“不,这绝不可能。”花了多年才抓住了大局,怎么可能因为几百具尸体就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