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不存在胶着战 碾压
“嘭!”一支(弩)矢才离开了(弩)弓就在空中炸开,沙土和秸秆碎末撒了(弩)手一脸。
那(弩)手平静地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沙土碎末,重新换了一支(弩)矢瞄准射击。
附近其他的(弩)手骂着:“垃圾(弩)矢!差点炸死了老子,老子回去一定要找去泰算账!”
“炸死”等等言语自然是夸张了,(弩)矢爆裂不过是沙土和秸秆碎末乱飞而已,溅在脸上也不怎么疼痛,但(弩)手们的怨气还是很大的。
谁愿意时不时的被爆裂的(弩)矢吓一跳呢?
胡问静对时不时会爆裂的(弩)矢却很是满意:“道门那些人还是很有能力的。”
胡问静要求在短时内制作大量的(弩)矢的要求完全不合理,不论是时间门还是材料都彻底限制住了去泰等道门子弟的手脚。
去泰当然知道怎么制作优质(弩)矢,也知道怎么制作稍微劣等的(弩)矢,用竹子制作箭矢也不是什么机密,工匠几乎人人都知道。
可是邯郸、邺城、安阳等地没有竹子啊!在江南随处可见的大片竹林,在邯郸附近压根就不见踪影。
去泰等道门中人在第一时间门就想到了民间门最廉价的箭杆的材料:“芦苇。”
有人用芦苇只做过箭矢,虽然分量轻得让人绝望,抛射之下箭矢很可能迎风倒飞。
但胡问静只要射三丈的距离而已,芦苇至少笔直,稍微加工一下比如灌入一些沙土还是可以符合胡问静的要求的。
但让去泰等人泪崩的是邯郸、邺城、安阳等地竟然也没有芦苇!
你丫的有大河就有芦苇啊,难道邯郸、邺城、安阳河都没有?
邯郸、邺城、安阳自然是有河的,但就是没有芦苇!
没有上好的木料,没有替代品竹子,没有最劣等的材料芦苇,去泰等道门中人只能采用了从来没有人使用过的秸秆制作(弩)矢。
三清在上!这秸秆与箭矢除了模样比较像,还有什么地方像了?软不垃圾的秸秆也能做(弩)矢?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去泰等道门中人无可奈何之下真的就在软绵绵地秸秆中加入了沙土,又捆绑了草叶,制作了一支支垃圾到拿在手里都觉得寒碜甚至脑袋不正常的(弩)矢。
要木料没木料,要竹子没竹子,要芦苇没芦苇,除了用秸秆制作(弩)矢之外还有什么选择?
地里有的是没人要,只能烧掉作为草木灰的秸秆,别说一百万支(弩)矢,就是一千万支(弩)矢都没有问题。
这垃圾到了无法言语的“秸秆沙土草叶(弩)矢”的射程令人无语,三丈距离几乎就是这垃圾(弩)矢的极限,使用更无语,每射十支就会发生爆裂,然后沙土碎末飞扬。
但不论是去泰还是胡问静都觉得这“秸秆沙土草叶(弩)矢”还是可以接受的。
胡问静使用大量的(弩)矢作为主要战术武器,一个(弩)手动不动一天就射出一百支(弩)矢,一千个(弩)手每天就要射出十万支(弩)矢,如此巨大的消耗数量之下区区十分之一的劣品爆裂率算什么?
只要量大管饱,就算劣品率再上升一些,胡问静和去泰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庞大的数量之下谁在乎那点劣品?
除了材料上的缺陷注定了“秸秆沙土草叶(弩)矢”只是不合格的玩具之外,去泰制作(弩)矢的过程之中也遇到了制作人员的问题。
不论木匠铁匠还是厨师,但凡手艺活都是需要长时间门的学习的,很多经验和技巧需要无数次的尝试才能掌握关键技巧,但为了完成几十万几百万(弩)矢的制作,去泰必须临时发动大量的人手参与制作。
这人员多了,管理就上不去,质量立马一塌糊涂,别说什么“秦朝流传下来的流水线”了,就是秦始皇复活都搞不定昨天还在种地或者玩泥巴,今天就要强迫制作(弩)矢的老弱妇孺。
一群只想着偷懒混口大锅饭的老弱妇孺有个p的工作积极性工作责任心或者大国工匠精神,精益求精精神?
这些老弱妇孺其实连去泰严格要求的简单工艺都做不到。
去泰为了让秸秆不会那么容易碎裂,命令将秸秆浸水,但只要道门的人不在现场,就没有哪个人会给秸秆浸水。
哪怕是专门负责给秸秆浸水的小孩子们都会偷懒将没有浸水的秸秆捧到了下一道工序。
什么“秦朝流水线每个部件都有工匠的名字,不合格就杀了工匠”之类的高级管理技巧是不存在的,有那教会一群文盲在纤细的(弩)矢上小心翼翼地刻记号的时间门,几百万支箭矢都出来了。
去泰在大量的(弩)矢需求的压力之下只能毫不犹豫地无视一群老弱妇孺的责任心,只管用最严厉的产量要求管理人员。
今天做不到十万支(弩)矢,所有人口粮减半!
哪个人没有完成产量拖累了别人,这个人当众鞭挞一十。
在如此不近人情的管理之下,能指望质量吗?区区百分之十的劣品真是让胡问静惊喜极了,对道门中人高看了好几筹。
当然,仅仅靠这些垃圾箭矢是不行的,去泰一边制作垃圾箭矢应急,一边联系各地大规模地收集毛竹,或就地制作(弩)矢,或运送到邯郸。
看看遥远的路程,去泰认为三个月后胡问静或者可以告别秸秆沙土草叶(弩)矢了。
胡问静转头问姚青锋:“去泰到了没有?”
姚青锋摇头:“至少还有半日路程。”
胡问静笑了:“半日?告诉去泰,慢点无妨,不要坏了朕的宝贝。”刘曜选择在石邑作战只能是因为一个理由,但胡问静不在乎。
“噗噗噗噗!”一阵(弩)矢激射,泥土高墙之上有胡人士卒中箭倒下,更多的胡人急忙狼狈的趴下。
有胡人看着高墙之下拿着(弩)弓乱射的中央军士卒破口大骂:“王八蛋!只会射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与老子单挑啊!”
有胡人愤怒无比:“我力大无穷,一个人可以拉住一头牛,难道我就只能憋屈地趴在地上?”
他完全不敢相信他遇到了什么,他不该在这里,他应该拿着长刀在汉人的大军之中所向披靡。
其余胡人也缩着头骂骂咧咧的,却没人敢站起来。
别说站起来了,身体露出稍微多一些就会被该死的汉人的(弩)矢射死。
胡问静厉声下令:“步兵,冲上去!”
“必胜!必胜!必胜!”数千汉人百姓士卒厉声大叫,列着整齐的队伍到了泥土高墙之下,然后欢呼着冲上了泥土高墙。
胡问静微微点头,连续三日的厮杀已经让这些百姓士卒从畏惧不前的菜鸟飞速蜕化成了沙场老兵,面对进攻会欢呼了。
高墙之上的胡人士卒不敢起身,只能趴在地上拿着刀剑向下乱砍,但这姿势既用不上力量,也会被中央军(弩)手盯上,阻挡汉人百姓的效果也就比零好一些。
一群汉人百姓士卒欢呼着冲上了泥土高墙的顶部与胡人厮杀,不时有惨叫声或者鲜血四溅。
一个胡人壮汉退下了泥土高墙,站在北面的斜坡上仰头对着顶部的汉人们厉声叫着:“来啊,汉狗!谁敢与我一战?”
几乎同时有好几个汉人百姓士卒扑了上去,乱刀砍中了那胡人壮汉,然后站立不稳滚下了斜坡,被斜坡下的其余胡人士卒围住厮杀。
某一段斜坡上,一个汉人百姓士卒被几个胡人围住,一个汉人老头大叫:“别慌,我来帮你!”
那老头拿着一杆长矛跑到了那人身边被靠着背,对着胡人乱捅。
那老头根本不懂怎么打仗,身上的力气也有限,但在军阵中混了几日,别的没有学会,这拿着长矛向前乱刺却很是熟练。
几个胡人围着两人游走,不时冲上去砍上几刀又飞快地退开。
那汉人老头大笑:“胡人就是胆小懦弱,有种过来啊。”
“噗!”一支箭矢射穿了那汉人老头的身体。下一秒,与汉人老头背靠背的百姓冲进了胡人人群之中奋力砍杀。
另一斜坡上,一个士子打扮的汉人男子拿着一把断剑,厉声叫道:“……三人行,必有我师!混蛋!你砍中我了!可是我也砍死了你!子曰,有朋自远方来……哎呀!”
他奋力地劈砍着一个胡人士卒,那个胡人士卒奋力格挡,他厉声叫着,手里反复的劈砍:“有朋自远方来!有朋自远方来!有朋自远方来!”
几个汉人女子互相帮衬着围攻一个胡人男子,几人死死地盯着那胡人男子,嘴里大叫:“张家妹子,我先上,你掩护!”
另一个女子大叫:“好!”
那胡人男子看着几个女子恶狠狠地眼神,不敢置信这就是柔弱无比的汉人女子。
几个胡人士卒飞快地冲过来,与那几个汉人女子厮杀在了一起。
某一段泥土高墙之上,一群人趴在墙头对着下方用力挥舞刀剑,嘴里厉声叫着:“不要杀我们,我们是汉人!我们是石邑的汉人百姓,我们是被胡人驱赶而来的。”
“汉人不杀汉人!”
一群汉人百姓士卒大叫:“扔下刀剑!”
高墙上的人老实扔下了刀剑,下方的汉人百姓士卒一窝蜂冲了上去,没空仔细地问,但听几人的口音是当地口音,应该是汉人没错。
几个投降的汉人大哭:“终于遇到了自己人了。”
某个投降的汉人捶胸顿足:“我们被胡人欺压,日盼夜盼终于盼着陛下拯救我们,陛下怎么才来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个汉人百姓士卒看了那几个投降的汉人一样,指着远处的一堆胡人,厉声道:“拿起刀剑,跟随我们杀胡人!”
几个投降的汉人大怒,指着几个汉人百姓士卒大骂:“你们是不是人啊?”
“你们懂不懂规矩?”
“我们是被你们拯救的可怜百姓,你们自然该卫护我们的安全!”
“哪怕胡人来了,你们也要死战保护我们,宁可自己战死也不会让我们少了一根头发,这才叫正义的士卒,这才是伟大的官兵!”
几个百姓士卒厉声道:“陛下有令,凡我汉人百姓拿起刀剑杀向胡人,若有不从,立杀之!”
有投降的汉人愤怒到了极点,手指几乎到了几个汉人百姓士卒的鼻子上:“没看见我们都是普通百姓吗?没看见我们有老有少吗?”
“你们还有人性吗?竟然逼迫普通汉人百姓杀敌!丧尽天良啊!”
“我就是不会武艺,我就是手软脚软也要拿起刀剑杀了下令的皇帝全家!这种人当了皇帝天下就没有安宁的时刻。”
有投降的汉人大大咧咧地道:“为了陛下杀敌当然毫无问题,我们都是汉人,当然要杀胡人。”
“只是我们今日第一天投降,怎么也要休息一天,明日再杀胡人,对不对?”
“现在我们还不是陛下的士卒,不用听陛下的命令,对不对?”
几个汉人百姓士卒怔怔地看着那几个投降的汉人,有人厉声道:“老子大老远赶来杀胡人,救你们的小命,你们竟然想着躲在后面看我们厮杀?”
有百姓士卒厉声骂道:“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几个投降的汉人愤怒了:“老子有叫你们过来救老子吗?要不是你们打过来,老子此刻舒服得很呢。”
一群汉人互相指着大骂,一个中央军将领跑了过来,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为何在这里停留不前?”
几个汉人百姓士卒指着几个投降的汉人,厉声道:“他们是汉人,不肯杀胡人!”
那几个投降的汉人见来了官老爷,急忙陪笑道:“话不是这么说,我们当然也恨胡人,可是我们这不是才……”
一把长刀砍下,说话的那人的脖子上鲜血狂涌。
其余投降的汉人脸色大变,震惊地看着那中央军将领,仿佛看到了世界崩塌。
那中央军将领厉声道:“凡我汉人子民拿起刀剑杀向胡人,不从者杀无赦!”
其余汉人百姓士卒大声地叫着:“凡我汉人子民拿起刀剑杀向胡人,不从者杀无赦!”
一拥而上,将那几个投降的汉人砍成了十几断。
刘曜站在最后一段泥土高墙之上,又是意外,又是冷笑。
他淡淡地道:“没想到胡问静竟然如此愚蠢。”
其余胡人将领急忙道:“是啊,没见过这么愚蠢的人,竟然把宝贵的(弩)矢用在了毫无价值的地方。”
刘曜哈哈大笑:“胡问静破泥土高墙的手法很是犀利,万(弩)俱发,我一个月都打不下来的泥土高墙被她几日就打下来了。”
“可是这是用了多少(弩)矢?只怕已经有十万支,其中损坏无法收回的又有多少?只怕至少有七八万支。”
刘曜的这个数字一点点都没有估算错误,(弩)矢乱飞,射在身上的会折断,掉在地上的会被踩断,射在泥土高墙上的更是找都找不着了,短短三日损耗的(弩)矢数量足够其他人打半年的了。
一群胡人将领鄙夷着胡问静:“败家子!”
“汉人就是不懂得珍惜物品!”
“若是我有这许多(弩)箭,这些汉人早就死光了。”
多死几个人就能攻破泥土高墙,至于大量浪费(弩)矢吗?
刘曜看着一道道泥土高墙被击破,淡淡地道:“走,我们退回石邑之内,我倒要看看胡问静怎么攻陷石邑。”
胡问静不惜一切代价的进攻一定是有深刻原因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胡问静赶时间门。
为什么胡问静要赶时间门?
刘曜笑了,冀州只有他一个胡人头领了,但是不代表想要与胡问静为敌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刘曜望着南边的天空,充满了期盼:“司马越,琅琊王氏,我刘曜等着你们。”
夜幕之中,石邑城外的最后一道泥土高墙被胡问静击破,无数汉人百姓士卒站在泥土高墙之上望着不远处的石邑大声欢呼。
刘曜听着身后的欢呼,一阵冷笑,以为打下了泥土围墙就是打败了他?真是太幼稚了。
他转身看了一眼,泥土高墙之上的火光在黑暗中耀眼无比,可以清楚地看到无数汉人百姓士卒欢呼雀跃。
“将军,到了。”一个胡人将领低声道。
刘曜笑了:“是啊,到了。”他转回身体,看着眼前的建筑物,笑得灿烂无比。
石邑根本不是城池,石邑只是一个比较大的村子,没有城墙,只有一些多年前因为战乱而修葺的栅栏,那栅栏是如此的残破,甚至不能将整个石邑包围起来,随意就能进出石邑。
石邑根本无险可守。
刘曜看着眼前高大的建筑物,大声地笑。
他选择在这里与胡问静决战,而不是在真定城,是因为石邑有常山郡最大的坞堡群,总数达到了十八个。
每一个坞堡都用最坚固的石头厚厚实实的堆砌而成,最小的坞堡可以容纳五六百人,而最大的可以容纳三千人。
一群胡人将领看着眼前的坞堡,眼睛发亮:“这就是最大的孟家堡。”
孟家堡的石头围墙有两丈高,围墙上是个角落更有箭楼,而孟家堡的中间门位置是一个高大的四层楼建筑,俯视四周。
此刻,这巨大的坞堡的每一处都亮着灯火,黑暗中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兽。
一个胡人将领倒抽一口凉气:“如此坚固之物,如何破之?”有胡人将领佩服地看着刘曜,靠武力是绝对无法征服这些汉人的坞堡的,刘曜能够唾手而得,果然是匈奴人的希望。
孟家堡大门敞开,几百人恭敬地站在门口迎接刘曜。
一个老者捋须大笑:“刘将军,终于等到你了,老朽真是三生有幸。”
刘曜抢上几步握住那老者的手,板起脸,认真地道:“孟阀主何以如此见外?孟阀主是我家的姻亲,按照辈分应该是我刘曜的叔祖辈。”
那孟阀主心里很是受用,用力摇头:“岂敢,岂敢。刘将军请里面坐。”
刘曜挥手,两千余胡人士卒快步进了坞堡之内。
孟阀主微笑着介绍道:“这坞堡是老夫祖上在王莽天凤年间门建造的,式样上有些差了。”
他微微摇头:“我听说在长江以南的地方有人为了防范蛮夷,建立了比孟家堡更大十倍的坞堡,围墙有三丈高,整个坞堡的围墙是圆的,围墙上有无数弓箭孔,又备有滚木礌石,当真是千军万马都打不下。”
刘曜笑道:“孟阀主何以自谦,这孟家堡是常山郡第一坞堡,刘某久仰大名,今日还要依仗孟阀主一同对抗胡问静。”
孟阀主微笑点头:“刘将军勇猛异常,晓畅军事,破胡问静必矣,老朽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为将军锦上添花而已。”
沉闷的声响之中,厚重的坞堡大门缓缓地合拢,坞堡外的黑夜和寂静被关在了门外,唯有坞堡内的光明和喧嚣。
刘曜望着十几个壮汉抬着的粗大的门栓落下,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石勒之辈只知道屠杀汉人,只知道吸收一些汉人精英为己所用;王弥之辈虽然是汉人,但除了威胁流民从军也没有其他手段。
如此愚蠢无知之辈混在刘渊的手下也配威胁他刘曜的地位?
刘曜冷冷地笑着,石勒和王弥之流也就配在刘渊的手下为将,哪里及得上他的万一?
刘曜对着身边的孟阀主拱手:“请!”两人携手进了主楼,那里备着最丰盛的宴席。
刘曜微笑,他要建立一个匈奴人的国家,但是没有必要排斥汉人,他决定用联姻的手段拉拢冀州汉人门阀,比如这孟家堡的孟阀主。
刘曜不可能花大量的兵力打下孟家堡,想要打下这个坚固的坞堡需要死多少人?
如此的坞堡仅仅在石邑就有十八个,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士卒可以损耗?
孟阀主不可能与刘曜鱼死网破,孟阀与刘曜没有私仇,孟阀的人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与刘曜为敌?
不管是刘曜做皇帝,是胡问静做皇帝,还是司马炎做皇帝,孟阀只要老实纳税,谁做皇帝有什么区别?
刘曜认为那些占据坞堡的门阀表达了一个清楚的概念,那就是只要不惹他们,他们就是一只缩在坞堡内的乌龟。
坞堡外的人是死光了也好,是被吃掉了也好,都与坞堡内的人没有关系。
坞堡就是一个小小的城池,不,小小的国家,与坞堡外的人生活在两个是世界。
打不下坞堡的刘曜,不愿意与胡人结仇的孟阀,理所当然的通过了联姻的手段勾结在了一起,如同冀州并州的无数门阀一样。
孟阀主举起酒杯:“将军只管放心,我孟家堡内粮食足够三千人吃三年。”地主家其余没有,就是粮食存储得多。
刘曜大笑:“有孟阀主在,我无忧矣。”
他微笑着,他将所有胡人都安排到了十八家坞堡之内。
胡问静若是攻打坞堡,他可以凭借坞堡坚守,而两万骑兵随时可能偷袭胡问静的粮道和腹背。
胡问静若是放弃对坞堡的围攻,径直去取真定城,那么胡问静的粮道和腹背将会直接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胡问静不是有很多(弩)矢吗?有本事射坞堡啊,看看这石头坞堡会不会被(弩)矢射穿。
对了,胡问静很有可能已经没有(弩)矢了,很有可能被他的两万骑兵一举突破的。
刘曜嘴角露出狰狞的笑容,以前匈奴人急着屠杀汉人的手段出了差错,他大可以用汉人杀汉人,用汉人对付汉人的,何必急着与胡问静决战呢?
刘曜笑了,胡问静想要时间门,可赶巧了,他正好绝对不会给胡问静时间门。
若是胡问静机灵,那么胡问静就该见了坞堡之后立刻退去。然后……
刘曜笑了,然后他就会慢悠悠地在前进的道路上建立一个个坞堡。
哦,坞堡太费力太浪费石头浪费时间门,他可以建立小一点的坞堡的,比如只能容纳百人的小型坞堡,只管建立在交通要道之上,遏制胡问静的攻势,逐步蚕食胡问静的地盘。
刘曜举起酒杯,大声地道:“饮胜!”孟阀的人与一群胡人将领一齐举杯:“饮胜!”
孟家堡的某个角落中,几个男女躲在房间门内,一个英俊的男子低声道:“阀主好不晓事,怎么就与刘曜勾结在一起。”
另一个美丽的女子用力点头:“阀主真是愚蠢!刘曜与胡问静不知道鹿死谁手,何必这么早就下注。”
其余人重重点头,他们都是孟阀的旁系,日常的待遇上受了主支诸多刁难和委屈,因此对孟阀主缺少血脉上的尊敬,如今见孟阀主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自然鄙夷极了。
又一个英俊的男子低声道:“当今局势,胡问静势不可挡,刘曜集结了全部人马与胡问静决一死战,但是以一地之胡人怎么可能对抗整个中原的力量?”
“依我之见,刘曜必败,所以才会招揽我孟阀,希望得到我孟阀的助力。”
一群男女一齐点头,骄傲无比,孟阀是能够左右天下局势的关键力量,阀主太过愚蠢,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就选择了站队。
一个美丽的女子低声道:“阀主当然得到了好处。”
她看着左右的堂兄妹,道:“刘曜许了阀主常山郡太守之位。”
其余人更加愤怒了,区区太守就让孟阀主脚软了,真是太下贱了,至少也要是个冀州刺史的!
孟家堡的另一个角落之中,几个孟阀的主支子弟也对区区一个太守就拉拢了阀主很是不满,这个价码太低了。
一个英俊的男子摇头叹气道:“没办法啊,我们孟阀是万万不能投降胡问静的,那就只能投靠刘曜了。”
其余人根本懒得多说,孟阀怎么可能投靠胡问静?
投靠了胡问静之后大家都是种地还是去教书?是每十天才能吃肉,还是要放弃这坚固无比的祖传的坞堡?
孟阀以及冀州拥有坞堡的门阀绝不可能投靠胡问静。
另一个英俊的男子冷笑着:“‘凡我汉人子民拿起刀剑杀向胡人,不从者杀无赦’,嘿嘿,胡问静就只会说出如此没有文采的言语吗?”
其余人一起微笑,这句话既有些违背音律,读起来拗口,又缺乏加重语气的词汇,随便加一些修饰词就能比这句言语好听和感人的多。
比如“凡我汉人子民,不论男女,不论老少,不论贵贱,拿起刀剑,跟随我胡问静杀光吃人的胡人禽兽,若有不从,皆为汉奸,诛杀满门。”
这岂不是更令人感动了?就胡问静这文盲模样也配统一天下。
……
数千石邑百姓惊恐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胡问静冷笑着:“朕的圣旨竟然被人当做了放屁。”
数万汉人百姓士卒齐声怒吼:“凡我汉人子民拿起刀剑杀向胡人,不从者杀无赦!”这句毫无文采,简单明了,杀气腾腾,听了就懂的言语大喊着叫出来,只觉心里猖狂极了。
数万汉人百姓士卒继续大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数千石邑百姓浑身颤抖,那些人明明也是百姓,为什么要这么凶残的对待他们?
胡问静举起了手臂,四周的呼喊渐渐地停了,她冷冷地道:“朕是仁慈的人,朕给你们活下去的机会,那就是拿起刀剑,站在第一排杀胡人。”
数万汉人百姓士卒大叫:“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
数千石邑百姓悲凉极了,坞堡哪里是拼命就能打破的?这里所有人都撞死在坞堡的围墙上,厚达七八尺的坞堡围墙都不会晃动一下。
……
三天后,孟家堡前,数万汉人百姓士卒整整齐齐地列阵,将小小的孟家堡围得水泄不通。
孟家堡的箭塔上挤满了人,所有孟阀的人脸色惨白极了。
有人看着堡外的方阵,只觉头晕目眩,兵书中写着数万人作战什么的,看着毫无感觉,原来亲眼看到是如此的令人窒息啊。
刘曜微笑着:“休要惊慌,我有两千精兵在此,胡问静就算有数万人也绝不可能打破孟家堡。”对此他真的很有把握,这孟家堡实质是太坚固了,胡问静的人来多少就要死多少。
孟阀的人用力点头:“对!对!”
胡问静坐在椅子上,身后黑旗招展,她举起了手,厉声道:“胡某在此,你们降不降?”
数万人齐声大喊:“陛下在此,你们降不降?你们降不降?你们降不降?”
三声呼喊之后,数万人陡然闭嘴,四周安静一片。孟家堡内众人看着堡外数万士卒,感受着寂静的空气,更加的惶恐。
有人死死地扯住孟阀主的衣袖,嘶声道:“阀主,我们孟家堡只有数百余人,怎么可能挡得住数万大军?投降了吧!”
其余孟家的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厉声呵斥道:“闭嘴!我孟家与刘将军生死与共,宁死不降。”
众人一齐怒视那孟家子弟,你丫白痴啊,当着刘曜的面说投降,不知道刘曜有两千士卒吗?砍死你几百遍都够了。
孟阀主温和又坚定地道:“胡问静逆天行事,杀戮无辜,毫无人性,必遭天谴,我孟家顺应天命,以刘将军为尊,誓与胡问静血战到最后一人。”
刘曜微笑着:“有孟阀主在,刘某放心矣。”
他一点不担心孟阀的人想要投降,在他带领两千人进入孟家堡的那一刹那,这孟家堡的主人就是他了,哪里轮到孟阀的人做主?
其余人一齐点头:“血战到底!”心中一点点底气都没有,数万大军围攻两三千人,当真是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了他们啊。
孟阀主的脸色微微惨白,数万人包围孟家堡的压力几乎压垮了他,他没想到胡问静会出动所有人围攻孟家堡。
但是事到如今他还有退路吗?他挣扎着站到了箭孔前,大声地叫道:“我孟家堡绝不与杀戮无辜百姓的逆贼为伍!”
一群孟家堡的子弟眼睛同时一亮,听出了孟阀主的语言中的奥妙。“绝不与杀戮无辜百姓的逆贼为伍”,这逆贼是刘曜还是胡问静?两个人都能套得进去。
一群孟阀的子弟心中大定,理解了孟阀主的战略思路。
孟阀主当然没想过与胡问静死杠,他与胡问静有个p的仇恨,为什么要死杠?
且让刘曜与胡问静厮杀,若是刘曜击退了胡问静,那么孟阀依然是刘曜的最佳姻亲,有同生共死的经历在,好歹要官升一级做个刺史。
若是胡问静竟然击破了孟家堡,那么孟阀立刻反戈一击击杀了人员损失严重、再也无力控制大局的刘曜,抱着胡问静的大腿喊“陛下,我等潜伏在敌营久矣,终于盼来了陛下!”
一群孟阀的子弟神情立刻镇定了,胜负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孟阀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刘曜给了孟阀太守之位,胡问静至少也要给个刺史位置吧?
好些孟阀子弟追悔莫及,应该早早地接触胡问静,与胡问静谈清楚投降的好处的,没好处谁投降啊,如今等事后在谈条件就有些艰难了。
胡问静大笑:“凡我汉人子民拿起刀剑杀向胡人,不从者杀无赦!”
数万汉人百姓士卒齐声大叫:“凡我汉人子民拿起刀剑杀向胡人,不从者杀无赦!”
孟家堡内众人愤怒极了,这是不给好处了?
有人大骂:“不降!不给好处就是不降!有本事打过来啊!”
孟家堡坚固得很,想要打下孟家堡只怕要死成千上万的人,胡问静多半就是喊几声威胁一下,不敢真的进攻的。
好些孟家堡的人点头支持,孟家堡与胡问静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胡问静没道理与孟家堡死磕。
孟家堡外,胡问静转头看去泰:“搞定了吗?”
去泰点头:“最多在小半个时辰。”他佩服地看着胡问静,没想到胡问静竟然能够设计出如此犀利的发石车。
胡问静一点骄傲得意的感觉都没有,回回炮放在玩机械的现代人面前也就是皱皱眉的难度,她缓缓地道:“那我就再等小半个时辰。”
小半个时辰之后,十一具回回炮组装完成,数万士卒和孟家堡的人都盯着那十一具古怪的器具,谁都知道这一定是用来攻城的,但是却不明白这是怎么用的。
“难道是云梯?”祂迷看着回回炮长长的木梁,沿着这木梁爬到孟家堡的城墙上只怕有些难度。
玺苏皱眉:“难道是水战的拍杆?”那个木梁看起来是能够活动的,但是拍杆用来对付木船自然是无坚不摧,对付石头只怕拍杆先断了。
胡问静淡淡地道:“发射。”
十一具回回炮同时发射,刺耳的噪声中,巨大的石头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飞向了孟家堡。
祂迷和玺苏齐声大叫:“是发石车!”声音充满了惊喜。
孟家堡内众人同样齐声大叫:“是发石车!”声音却充满了绝望。
“嘭!”第一块巨石砸在了孟家堡的厚实的围墙上,石屑纷飞,围墙激烈地震动,整个围墙都在晃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塌了。
孟家堡内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凄厉地惨叫,怎么都想不到发石车的威力如此巨大。
有人凄厉地叫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有人抱着脑袋:“救命!救命!”
有胡人士卒扔下了刀剑,跪在地上哭喊:“长生天啊!”
不等激烈地颤抖过去,不等众人看清楚厚厚的围墙有没有破碎,又是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了围墙之上。
“嘭!”两股震动交叠在一起,让所有人都站立不稳。
“啊啊啊啊啊!”某个箭塔之内的人死死地盯着箭孔外的天空,凄厉地叫嚷。
“嘭!”第三块巨石击中了那个箭塔,瞬间门将箭塔砸得粉碎,里面的十余个弓箭手血肉横飞。
“嘭!”第四块巨石击中了一个胡人士卒,那个胡人士卒瞬间门化为了肉酱,巨石余势未衰,砸在了地面之上,瞬间门出现一个巨大的圆坑,泥土和石头飞溅。
四周无数人趴在地上惨叫,也不知道身上的鲜血是自己被碎石伤了,还是沾染了那胡人士卒的血肉。
“嘭!”一块石头砸在了孟家堡的主楼的第三层之上,主楼的薄薄的墙壁根本挡不住巨石的碰撞,瞬间门木屑石屑泥土砖瓦四溅,房间门内无数孟阀的人被巨石碾为肉酱。
高大巍峨的主楼的第三层在瞬间门失去了所有的遮挡,一眼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空洞。
站在第四层楼上的孟阀阀主和刘曜等人同时脸色大变:“不好!”
下一秒,第四层楼开始摇晃倾斜,然后坍塌,砸在了第三层楼的楼板上,楼板呜咽了几声,在众人绝望的眼神之中坍塌,又压到了第一层楼。
第一层楼的楼板更加无法承受巨大的压力,再次坍塌,所有的东西都重重的砸到了地面之上。
轰然巨响之中,无数尘土血沫飞扬,遮挡了视线。
如此巨大的坍塌却并没有引起孟家堡内两三千人的注意,巨石落在孟家堡内各处,尸体、血沫、尘土、泥沙、碎石、巨响,以及随时会被巨石砸成肉酱的恐惧糅合在一起让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
这孟家堡完了!
有孟阀的子弟大声地叫着:“投降!我们投降!”
哪怕是胡人士卒此刻也没有其他念头,只想从这可怕的地方逃走。
孟家堡内,众人合力抬起了门栓,打开了厚重的大门,飞奔而出。
“投降,我们投降!”有人回头看着尘土飞扬,却又破碎地不像样子的孟家堡,转头对着胡问静的方向大声地叫:“陛下,我们投降!我们永远效忠于陛下。”
胡问静平静地看着他们,道:“已经迟了。”
数千石邑的百姓畏畏缩缩地从大军中走了出来,有百姓大声的叫:“凡我汉人子民拿起刀剑杀向胡人,不从者杀无赦!”
数千石邑百姓凄然大叫:“杀胡人!”奋力冲向那孟家堡的幸存者们,刹那间门血肉横飞。
主楼之中,刘曜被层层的楼板、砖瓦、杂物、尸体压住了身体,唯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他的额头上有个大洞,鲜血像泉水般涌着。
刘曜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天空,在梦中,胡人杀光了汉人,吃光了两脚羊,统一了世界。
“为什么我的两万骑兵还不到?”刘曜的最后一个念头得不到回答,无边的黑暗吞噬了他最后的生命。
孟家堡外,无数士卒看回回炮与去泰的眼神陡然大变,没想到如此逆天的神器竟然出自道门之手。
去泰苦笑,胡问静不想要发明神兵利器的名声,反而送给了道门,他也不知道该惊喜还是该震恐。
去泰望着远处塌了大半的孟家堡城墙,回想整个战斗,数日之内击破石邑外的数道泥土高墙,区区半日就击破了孟家堡,他确定世上的战斗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孟家堡被打碎,所有人被杀的消息传开,石邑的其余十七个坞堡发生了极其惨烈的杀戮。
有的坞堡内胡人尽数被杀,有的坞堡内胡人杀光了汉人门阀,有的坞堡内到处都是尸体,有的坞堡内空无一人,有的坞堡外跪着无数百姓,欢呼雀跃等来了皇帝陛下。
“陛下为国为民御驾亲征,德配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