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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你真走运,我暂时还有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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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中, 金锁关北面火光将四周映照得如同白昼,喊杀声惊天动地。

    宁白自言厉声呵斥着城头的百姓们:“不要管爬上来的是什么人,对你笑还是对你哭,拿着刀剑还是拿着长矛, 只管一刀对着脖子砍过去!”宁白自言作为参与过冯翊血战的“老卒”不仅仅有一身盔甲, 还要承担带领百姓见血的责任。宁白自言对这个任务很是不以为意,不就是杀人吗, 有什么可怕的。打不过不就是死吗, 有什么紧张的。她对这些百姓很是不满,这么点小事何必慌得手脚发抖?她第一次见到杀人,第一次杀人, 也没见多么的紧张和害怕。宁白自言看着一个浑身发抖的中年妇女,厉声呵斥道:“真是一个废物!”

    那中年妇女一点都不敢还嘴, 惊恐地看着前方,不断有匈奴人从城墙边爬上来, 有的被其他士卒砍杀了,掉落城墙之下, 有的却翻(墙)成功, 就在城头与缙人士卒厮杀。

    宁白自言微微叹气, 她知道她有些过了,她不该骂人的, 那只是一个被血腥吓坏了的普通百姓,她应该稍微温和一些的。她知道她最近脾气暴躁的原因是什么, 她不太想融入这个血腥的世界。不是因为这个血腥的世界到处都在杀人,到处都是尸体,而是因为这个血腥的世界有太多的责任了,救人, 救国,就同一个血脉的同胞,这些责任让宁白自言有些惶恐,她的肩膀太小,她的力气太小,她只想找个角落淡然地看着世界变化,而不是参与到世界的巨变之中。违法她的个性或者生活态度的现实让她有些焦躁不安,所以不自觉地发泄在其他人的身上。

    宁白自言微微失神,就没注意到城下有一支箭矢射向她,直到箭矢射到了她的铠甲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落在了地上,她才反应过来,不以为意地笑道:“胡人没有好弓箭,这种垃圾箭矢怎么可能射穿我的铠甲?”宁白自言一点都不惊慌,她反应慢了,等知道中了一箭的时候箭矢已经落在了地上,她毫发无伤,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她说话的声音都没有抖一下,平静无比,笑容更是温和,像是说着别人的事情。

    但那个妇女却吓坏了,瘫倒在地上震惊地看着宁白自言,仿佛她已经被万箭穿心了。宁白自言大笑,真是个胆小的女人,她弯腰去扯那瘫倒在地的妇女:“快起来,若是胡人从……”

    “嗖!”一支箭矢陡然迎面射至,宁白自言又一次没来得及反应,箭矢直接射穿了她的发髻,她只感觉到什么东西从头发上掠了过去,然后就是头发散落了下来。

    宁白自言对着那妇女笑道:“我没事,你快站起来。”然后面向城外,开始整理头发。

    那妇女与附近见了的百姓佩服极了,这宁白自言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瘦弱女子,力气可能还没自己大,但是这份镇定真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唯有宁白自言自己知道她整理头发的手指在剧烈的颤抖,明明很简单地挽个发髻的动作,她许久都没有能够成功。一阵阵后怕让宁白自言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若不是她正好低头去扯那妇女,这支箭矢会不会正好射中她的脸?她的身上有盔甲可以挡住胡人低劣的箭矢,她的脸难道还能挡住胡人的箭矢?她若是挨了那一箭定然已经死了。想到她差点就死了,宁白自言浑身的血液仿佛燃烧了起来。

    一个胡人士卒爬上了城头,附近的几个百姓凄厉地叫,围着那胡人士卒却不敢动手,眼睁睁地看着他翻过了城头的箭垛,恶狠狠地对着众人挥舞着刀剑。

    宁白自言猛然冲了上去,不等那个胡人士卒反应过来,她一刀就砍在了那胡人士卒的脖子上,她的力量不够大,那一刀不仅仅没有砍下那胡人士卒的脑袋,甚至不曾将那胡人士卒砍死,那胡人士卒惨叫着,奋力砍向宁白自言的身体,只是重伤之下那一刀没什么力量,宁白自言根本不躲,又是一刀砍在了那胡人士卒的脸上,那胡人士卒更加惨烈地叫着,宁白自言一刀又是一刀地砍着,眼看那胡人士卒的脖子上脸上血肉模糊,满是刀伤和鲜血,依然不停地砍,直到那胡人完全没了声息。

    宁白自言抹掉脸上身上的鲜血,看了一眼盔甲上一点损伤都没有,厉声对几个吓呆了的百姓道:“将尸体扔下城墙!”她挥舞着刀子,拍着几个胆怯百姓的脸:“若是再有下次,我就直接砍了你们!”

    几个百姓唯唯诺诺地应着,看宁白自言的眼神充满了恐惧,这些能够穿着铠甲的兵老爷果然个个都杀人如麻。

    宁白自言握着刀回到了她的位置上,那个妇女还瘫倒在地,见她过来,一个机灵爬了起来,对着城墙外的空气乱砍乱叫。

    宁白自言笑道:“干得不错。”她的手脚还在微微地颤抖,分不清是死里逃生的后怕,还是杀人后的惊恐。她都无所谓了,这个该死的血腥的世界什么时候是个头?

    有百姓还没有轮到上城头,努力地在衣服内塞枕头,若是挨了一刀,有枕头在怎么都安全很多。有百姓紧张地发抖,不停地上厕所。

    一群士卒围在周围,谁若是敢逃,立刻杀了。

    城头某个角落,一个百姓被胡人砍了一刀,血流如注,后排的百姓立刻顶上,其他百姓急忙将受伤的百姓拖下来了战场,那百姓愤怒地推开他们,红着眼睛怒吼道:“不就是挨了一刀,那点绷带裹住不就行了?老子说什么都不退!”他已经杀红了眼睛,只想着杀光胡人,其实什么都不在乎了。附近的百姓强行将他拖了下去,有大夫急忙上来处理,那挨了一刀的百姓还在催着:“大夫,快点!随便包扎一下就可以了,我还要去杀胡人!”周围好些人佩服地看着那人,那人一点都不在意敬佩地目光,他的心中只有杀胡人。

    周处仔细地盯着战局,胡人如潮水般无止境的涌上来,但是因为有据城而守的地利,他认为还算守得住。

    覃文静厉声叫道:“换人!”前排的百姓被替换了下去,换了一排新人。被替换的百姓有人泪流满面,只觉死里逃生,有人怔了半晌,觉得不过如此。有人杀出了感觉,兴高采烈。

    周处微微点头,将附近所有百姓都驱赶入城的好处终于体现出来了,能够在疲劳前替换休息对士卒而言简直是生与死的界限。

    夜色越来越深,城内大部分百姓几乎都轮流战斗过了一次,但是胡人的进攻却没有一丝停止的意思,城外的尸体越来越多,城头好些地方都是鲜血,踩着黏脚。

    刘渊厉声下令:“再派三千人上去!”号角声中,又是三千人挤到了拥挤的城墙下,一些胡人退出战场修整,新的胡人奋力攀爬城墙。有胡人力大,顶着一具尸体往上爬,不论刀剑还是箭矢尽数被尸体挡住。他顺利的上了城头,只是一刀就将一个缙人百姓连人带到打飞了出去,看着四周缙人百姓的畏惧的目光,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谁能够阻挡我!”

    无数胡人欢呼:“杀光缙人!杀光缙人!”

    “噗!”那大力士胡人脑袋飞起,然后尸体也飞到了城外。

    覃文静淡定地收回了长刀,又转身扑到了另一处告急的战线前。

    ……

    金锁关南门出,有士卒望着远处惊恐地道:“看,有大军靠近!”

    南门外,无数火把组成的火龙正在飞快地靠近,一眼看去至少有数千人。

    有士卒细细听着风声,道:“是骑兵!有数千骑兵赶到,快去禀告刺史!”另一个士卒嘟囔着:“是陛下。”但心中对刺史怎么成了陛下也有些莫名其妙,飞快地跑向北门。

    那一支骑兵飞快地到了南门下,当先一个男子举着火把大声地叫着:“金锁关的将士们听着,扶风王殿下派遣三万大军支援金锁关,我等是先锋,速速开启城门让我们进城!”

    城墙上无数士卒欢呼:“太好了,扶风王殿下的大军来了!”“来得正是时候了,都快守不住了!”“快去开城门!”士卒的欢呼声中,有将领厉声喝道:“且慢!先看清楚是谁。”

    金锁关上一群士卒趴在城头,举着灯笼向下张望,只见城下密密麻麻地越有四五千骑兵,果然是征西大将军府士卒的军服。

    那将领依然不怎么放心,细细地看着,除了羯人比较容易分辨,匈奴人氐人鲜卑人羌人的外貌其实与汉人的区别不大,换件衣服就很难一眼看出来是什么民族的。

    城下的那骑兵不耐烦地喊着:“艹!老子大老远从长安赶到这里救你们,你们竟然不领情,老子大不了回长安,看你们怎么死!”

    金锁关上立刻就有士卒责怪着将领:“将军,看他们军服果然是关中的军队,不会错的。”另一个士卒道:“将军,听他们口音也是洛阳口音,不会是胡人。”又是一个士卒道:“应该是自己人,看他们每个人的衣衫上都沾染着鲜血,应该是一路血战才到了这里,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快开城门吧。”一个士卒怒道:“将军,北面都要守不住了,快点开城门吧。”

    城下的骑兵不耐烦地叫着:“到底让不让我们进去?给个明白话,我们不远千里跑来支援你们,若是你们不需要支援,我们就去扶风郡,扶风郡中打得惨烈无比,文鸯将军很是需要我们支援。”

    金锁关上的士卒们都急了:“将军!”

    那守关的将领眼看那些骑兵要撤退,也有些慌张,急忙点头:“快开城门,欢迎友军支援我们!”

    城下的骑兵们嘴角露出了笑容,看着金锁关的南门慢慢地打开,露出黑洞洞的城门过道。

    一个骑兵挥舞手臂:“快进去!”数千骑兵一窝蜂地疾驰进入了金锁关,有骑兵随手扔掉了火把,拔出了刀剑,其余骑兵会意,既然进了城,还要火把干什么?无数火把就这么扔在了金锁关成为,只有极少数人带着火把。

    数千骑兵一拥而入,前方黑乎乎的,只有极远处的金锁关北门方向才能看到光亮,以及数万人巨大的喊杀声。

    骑兵头目纵声大笑,进了金锁关了!他举起手臂,大声地叫着:“杀光缙人!”

    无数骑兵大声附和:“杀光缙人!”无数把长刀长矛对着天空高高举起。

    金锁关南门之上,李朗脸色大变:“匈奴人!”

    有骑兵吹响了悠扬的号角,远远地传了开去。

    金锁关北门外,刘渊听见了号角声,嘴角露出了微笑:“蠢货,我赢了。”他为什么任由胡问静大声地污蔑而不作回应?为什么他恼羞成怒半夜攻城?那是因为他早就埋伏了后手,就等胡问静傻乎乎地中计。

    月光之下,火光之中,刘渊狰狞地笑着,这金锁关终究还是他的。他张开了手臂,大声地叫着:“匈奴必兴,汉人必亡!”

    山道的远处,悠扬的号角声远远传了出去,无数火把涌入山道,似乎又有数万胡人蜂拥而至。

    北门外,无数胡人大声地欢呼:“金锁关已经破了!杀光缙人!”进攻更是势如猛虎。

    周处脸色大变,回头张望,马蛋啊!

    覃文静眼中精光四射。

    金锁关南门处,一群胡人骑兵纵马疾驰,四周没什么光亮,但是这金锁关的地形他们极为地熟悉,借着昏暗的月光就能一口气杀到北门处,将措手不及的缙人尽数斩杀。

    刘和趴在马背上,不停的催促着战马,这南门附近竟然没什么火光,也不见缙人士卒,他一点都不奇怪,对那些缙人而言金锁关的南门外就是安全的关内,敌人都在北门外,所以何必浪费人手防守南门呢?面对大名鼎鼎的刘渊带领数万匈奴人进攻北门,当然是把能调动的所有人力尽数调动到北门了。

    刘和冷笑着,而且金锁关内只怕也没有多少人。他古怪又凶残地笑了,大声地叫着:“杀光缙人!吃光两脚羊!”

    无数骑兵大声地欢呼:“杀光缙人!吃光两脚羊!”凶残狰狞的欢呼声传出老远。

    忽然,前面的匈奴人骑兵猛然马失前蹄,惨叫着摔倒。后面的骑兵没有提防在空旷且没有敌人的地方,前面的人会忽然摔倒,好些骑兵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同样摔倒在地。

    更后方的骑兵看着前面的骑兵陡然摔倒,黑暗中看不清是怎么回事,有人来不及勒马,只能调转方向,盼着能够绕开摔倒的骑兵,不想战马同样倒了下去。有骑兵骑术高明,奋力提起缰绳:“驾!”战马陡然一跃而起,越过了倒地的战马和骑兵,安安稳稳地落向了地面。马上的骑兵得意地微笑,他为了提防冲锋的时候被前面倒地的同伴或者敌人绊倒了战马,一直在练习跳跃,今天终于起到了作用。战马轻快又平稳地落下,马上的骑兵已经开始准备接受着陆时候的震荡了,可是战马继续掉落,他陡然明白了,惨叫出声:“有陷阱!”战马已经落到了深深地陷阱之中,尖刺刺入了骑兵和战马的身体。

    刘和厉声叫道:“停止前进!”后方的骑兵不断地重复:“停止前进!”拼命地勒马,终于停了下来,却已经有百十个骑士连人带马落入了陷阱,陷阱中战马和骑兵有受伤未死的,悲声惨叫。

    刘和冷汗直流,转身望向四周,却见四周黑漆漆的,就是那来处的金锁关南门方向也黑暗无比,众人为了拿刀剑而扔在城外的火把光亮一点点都没有透进来,显然有人关闭了城门。

    有骑兵惨然道:“我们中计了!”

    刘和怎么都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他们冒充长安的援兵有问题吗?为什么这 金锁关内的缙人毫不犹豫的就将他们引入了陷阱?刘和没有时间多想,厉声道:“拿火把来!”必须看清四周到底是什么陷阱,到底有多少陷阱。

    数个火把陡然从某个角落高高地扔了过来,火光之下,刘和与数千骑兵隐约看到四周人影重重,伏兵无数。火把落在骑兵之中,照亮了四周的骑兵,黑暗中,胡问静淡淡地道:“放箭!”

    刘和与数千骑兵脸色大变,四周箭矢如雨,立刻有无数匈奴骑兵惨叫着中箭。

    刘和厉声叫道:“向后,从南门冲出去!”前方有陷阱,又看不清是什么,唯有后退。

    数千骑兵在漫天的箭矢中调转马头,向着来路疾冲,南门的路上至少没有陷阱。

    月色之下,数千骑兵疯狂地逃跑,不时有人中箭,连人带马倒在了地上。

    刘和的心怦怦地跳,完全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只觉这该死的黑暗的四周隐藏着数不清的敌人,稍有光影闪动,就是有敌人正在向他瞄准。他趴在马背上,尽量缩小身体躲避箭矢,死死地盯着南门方向,一定要冲出去!

    忽然,前方有了火光,不等刘和欢喜,火光蔓延,陡然一堵厚厚地的火墙挡住了去路。

    匈奴骑兵一齐勒马,战马在火光下不安的嘶鸣,马背上的骑兵的脸庞在火光之下又是狰狞,又是扭曲。

    刘和借着火光望向四周,却见四周无数弓箭手站在高处对着他们射箭。刘和脸色惨白:“金锁关内什么时候有了瓮城?”

    有匈奴骑兵惨叫着:“杀了他们!”其余匈奴骑兵脸色惨然,那些瓮城的高度至少也有一两丈高,他们怎么冲上去厮杀?

    有匈奴骑兵狠狠地拍打战马,想要冲过巨大的火墙,但那火墙不仅仅宽大,挡住了他们去路,而且还意外的深邃,怎么看都不是纵马可以跳跃而过的,不管匈奴骑兵怎么拍打战马,战马只是悲鸣,却绝不冲向火场。

    四周箭矢不断地落下,匈奴骑兵凄凉地惨叫,既不能还手,也无法突围,瓮城之中不论跑到哪里都是箭矢如雨。

    刘和跳下战马,悲愤地大叫:“卑鄙的缙人,为什么你就不敢与我单挑?无耻!下流!卑鄙!”

    四周的箭矢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一个个胡人倒下,终于月光之下再也没有站着的胡人。

    胡问静冷冷地下令道:“点燃火把!”

    百十个火把被扔进了瓮城之中,模模糊糊地照亮了每一个角落,无数尸体匈奴人和战马的尸体挡在地上,有的身中数箭,有的倒在血泊之中,只有数百匹战马在四周晃荡。

    火墙后的李朗,瓮城高处的向德宝眼神复杂的看着战场和尸体,竟然真的是匈奴人!李朗陡然想起了胡问静的言语,“还好,还好,果然小心驶得万年船。”但是他莫名其妙,此刻却知道胡问静指的是命令大军收集各地的粮食运到金锁关内。若是这一支胡人骑兵没有假冒司马畅的援兵偷袭诈城,而是公然打出匈奴人的旗帜封锁了金锁关的南面,这金锁关不就成了一座被围困的孤城,没有足够的粮食又能坚持多久?李朗感慨万千,果然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打仗这事情万万不能心存美好假想,必须往最糟糕的方向考虑才能保住小命。

    良久,瓮城之内有匈奴人痛苦(呻)吟,却不见有匈奴人站起来,胡问静下令道:“来人,跟我去补刀,注意有人装死。”

    数百个士卒大声应着,跟着胡问静进入了瓮城。

    胡问静带着数百人列队前进,一路上遇到零散尸体一律补上一刀。

    有重伤未死的匈奴人哀求着:“不要杀我,我愿意投降,我愿意永远做你的奴隶。”缙人士卒的刀剑毫不犹豫的就砍了下去。

    胡问静终于慢慢地到了火墙之前,这里集中了大量的匈奴人的尸体,四五千匈奴骑兵的绝大多数都是在这里中箭而死,尸体层层叠叠,几乎数不清有多少,有些地方更是没有落脚的地方。

    刘和躺在地上,静静地等待胡问静靠近,他知道至少有数百匈奴人勇士与他一样是躺在地上装死。黑暗之中,瓮城之内,乱箭之下,他与匈奴人勇士毫无翻盘的余地,但是这缙人女将领愚蠢的出来补刀,那么就是他们反杀的机会。

    刘和静静地祈祷,其他匈奴人勇士必须要咬牙忍住,不等胡问静到了众人的近前,绝对不能翻身暴露真相。

    胡问静带人在边缘区域环绕而行,将数百完好的战马中的大部分都带走,然后举起了手,道:“准备柴火,将他们全部烧成了灰。”

    无数士卒应着:“是!”

    刘和陡然睁开了眼睛,翻身站起,厉声道:“杀!”同一时间,其余装死的数百匈奴人同样翻身站起,冲向胡问静。

    “嗖嗖嗖!”箭矢如雨,立刻有一大片胡人中箭倒地。

    刘和一剑斩下了射向他的箭矢,带着百余匈奴勇士冲到了胡问静的面前,厉声叫道:“杀缙人!”

    眼前剑光一闪,刘和的右手带着长剑就飞上了天空,下一刻,又是剑光一闪,刘和的左手和双脚齐断。

    “杀胡人!”整齐的怒吼声中,百余匈奴士卒尽数被杀,只有极个别人在血泊中惨叫(呻)吟。

    刘和痛苦地叫着,手脚一齐被砍断带来的惊恐绝望甚至超过了对死亡的畏惧:“我的手,我的脚!”

    四周陡然灯火通明,刘和转头看向四周,却见在黑暗中以为是高达丈许的瓮城墙壁不过是一个高高的泥土堆而已,他躺在地上,看不见泥土堆的前面还有一丈多宽的壕沟,只是惨叫痛骂:“卑鄙!下流!缙人都是无耻之徒!”

    一只脚站在了刘和的面前,刘和极力抬头,看到胡问静冷冷地看着他,剑尖上犹自滴着鲜血。

    胡问静问道:“你就是这群匈奴人的首领?”

    刘和忍着痛,大声地道:“卑鄙的……啊!”

    胡问静收回了砍在刘和身上的剑,道:“来人,将他凌迟处死,每一片肉都要剁下来,不能留下一片。”

    刘和双目欲裂:“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勇士,我要想个勇士一般的战死!”

    胡问静已经转身欲走,听着刘和的怒吼,转头冰凉地看着刘和:“勇士?你也配称作勇士?是了,这世上的‘道义’是不同的,在你的心中,你就是勇士!”

    “来人,本座要让他享受勇士的待遇!将这里所有还有一口的匈奴人尽数带到北门处,当着所有匈奴人的面,将他们的肉一片片剐下来,扔到城门之下!”

    “将他们的人头砍下来,挂在城头,任由风吹雨打,永世不得超生!”

    刘和悲愤憎恨地惨叫:“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胡问静笑了:“真是奇了,本座与你比可差得远了。”

    她灿烂地笑着:“你知道本座是怎么知道你们是匈奴人的?”

    这个问题不仅仅刘和想知道,四周无数缙人士卒同样也想知道。李朗和向德宝想破了头都想不通为什么胡问静能够未卜先知匈奴人要假冒长安士卒从金锁关南门诈城,若是这一支骑兵真的是长安派来的援军呢?胡问静一声不吭的救下了杀手,就不怕误伤了自己人吗?

    所有人静静地看着胡问静,等待她解惑。

    胡问静灿烂地笑着:“本座一直觉得金锁关乃至铜川怪怪的。”

    “偌大一个铜川和金锁关到处都是鲜血,见不到一个活人,这是全部缙人都被郝度元的人杀了?”

    李朗向德宝和无数士卒一齐点头,胡人杀人有什么奇怪的。

    “本座一直这么想,郝度元杀人无数,杀光铜川和金锁关的人又有什么稀奇的,在北地郡冯翊郡郝度元杀人就少了吗?”

    “直到本座看到刘渊才知道本座想错了。”

    地上的刘和恶狠狠地看着胡问静,是父亲刘渊露出了破绽?不可能啊。

    胡问静冷冷地道:“刘渊在金锁关北门前百余丈安营扎寨,这不是刘渊嚣张跋扈,而是刘渊想要吸引本座的注意力。”

    “刘渊为什么要吸引本座的注意力?为什么要在半夜进攻?刘渊为什么不让匈奴人士卒休息一晚,第二天才进攻?战场主动权在刘渊的手中,他为什么要选择对自己不利的条件?”

    “本座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刘渊想要声东击西。”

    胡问静笑着:“可是,这金锁关挡住了刘渊的去路,他怎么声东击西呢?”

    “本座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本座一直觉得这铜川和金锁关有些古怪。”

    胡问静冷冷地看着刘和:“铜川和金锁关内没有一个活人,可是地上的尸体却太少了。活人去了哪里?”

    李朗向德宝以及无数缙人士卒一齐背后发寒。

    “胡人因为没粮食而造反,铜川之内为什么有这么多粮食?”

    李朗和向德宝脸色大变,李朗颤抖着道:“你……你……”

    胡问静灿烂地笑着:“刘渊为什么会来得这么迟?为什么都是步卒?因为刘渊的骑兵早已进入了关中。”

    “铜川和金锁关内的活人都被刘渊的匈奴骑兵抓走了,当做羊群一样的驱赶!匈奴骑兵累了,饿了,就杀了这些两脚羊!吃了这些两脚羊!”

    四周无数士卒浑身颤抖,原本对胡人的痛恨只是对贼人的痛恨,此刻陡然成了对非人的禽兽的痛恨。

    胡问静慢慢地道:“你是匈奴人,你的眼中缙人不是人,缙人是两脚羊,肉质鲜美,吃两脚羊就是代表匈奴人对缙人的恨,就是匈奴人中的英雄豪杰,有什么错?你自然是勇士。”

    “嘿嘿,人与人之间的道义道德良心果然完全不同,不同城市的人的道义道德良心尚且不一样,北方看见陌生美女喊声姐不过是打招呼,南方对陌生美女喊声姐就是耍流氓,本座怎么可以要求胡人与缙人有一样的道义道德良心?”

    胡问静冰冷地注视着血泊中的刘和:“你吃了缙人的血肉,本座应该吃下你的血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但是这次真是便宜了你,本座没空细细地品尝你的心肝脾胃肾,本座甚至来不及安排野狗吃了你,你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竟然遇到了暂时还有人性的本座,不过是被本座千刀万剐而已。”

    胡问静俯视着刘和,声音柔和:“投胎后记得来找本座,本座等着你,一定要将你的血肉吃得干干净净。”

    刘和厉声道:“我下辈子一定来找你,吃了你的血肉!”

    胡问静平静无比,道:“来人!将这些匈奴禽兽拉到北门去,当着数万攻城的匈奴禽兽的面千刀万剐。”

    无数士卒大声叫好:“千刀万剐!千刀万剐!”一群士卒下了深沟,打扫战场,但凡是匈奴人的尸体尽数补刀砍下脑袋,能用的刀剑,打火石,火把,乃至射入身体的箭矢,尽数回收。更有士卒拖着地上的匈奴人尸体奋力向北门而去,不能千刀万剐活的匈奴禽兽,将死的匈奴禽兽千刀万剐也是好的!

    有士卒大骂着:“昨日我看到成为有野狗,没去理会,早知道应该抓几条回来的。”一群士卒用力点头,这些匈奴禽兽就该喂狗。

    有士卒浑身发抖,看着那一具具匈奴人的尸体不知道为什么充满了恐惧和痛恨。有人轻轻地派他的肩膀:“记住,杀禽兽!”

    金锁关北门处。

    刘渊坐在凳子上,身体笔直,霸气四溢。他傲然看着金锁关的城门,无数匈奴人正在疯狂地进攻,他一点都不担心打不下金锁关。他派了长子刘和率领五千骑兵早早地入了金锁关,与齐万年取得了联系,商议这关中的天下该如何分配。

    老实说,刘渊对缙人尚且带着畏惧。他是匈奴人,但是他在并州晋阳出生,在并州晋阳长大,然后到了洛阳为质,从小看到的是缙人繁华的城市,先进的科技,是缙人强大的武力,尤其是曹魏的那些大将,随便拎一个出来就敢以千余人追杀数万胡人。

    刘渊就是胡人中的老派人物,羡慕缙人,畏惧缙人,想要成为缙人,努力的学习缙人的文化、语言。他出身好,父亲是单于,他有钱有地位,可以好好的学习缙人的一切,越是学习,刘渊越是惧怕缙人的强大实力。

    匈奴人就聚集在并州晋阳附近,可是匈奴人怎么都不敢造反作乱。强大的缙人军队分分钟就可以将他们碾成碎片。

    哪怕现在天下大乱,刘渊依然畏惧缙人的强大。

    刘渊希望与齐万年联手做一个美好的局。他派儿子率领骑兵支援齐万年,却不打匈奴人的旗号,若是齐万年真的可以剿灭关中的缙人大军,攻克长安,那么刘渊就占领北地郡冯翊郡,与齐万年共享关中。若是缙人击败了齐万年以及刘和的骑兵,那么刘渊就假装为了大缙朝廷讨伐逆贼,将齐万年隐藏在军中收入麾下。接下来就看大缙朝廷怎么做了,若是任命刘渊为秦州雍州的大将,那么刘渊就摆脱了并州卫瓘的限制,有了自己的地盘,若是大缙朝廷对刘渊严加提防,那金银财宝打发他,那么刘渊就在宴席中杀了大缙朝廷的将领,与齐万年再次作乱,强行夺取关中。刘渊微笑着,以他在大缙朝的良好声誉,在宴席中杀了大缙将领,夺取长安和潼关,然后在关中成王的成功率相当的大。

    刘渊望着血战的金锁关,从如今的局面看,司马畅是个废物,关中定然沦陷,他与齐万年平分关中几乎已经是定局了。刘渊捋须而笑,有关中在手,他从此有了帝王之基,世上谁能阻止他成为一条真龙?

    金锁关前杀声震天,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刘渊焦急地等待着,明明已经听见了刘和顺利杀入南门的号角声,为什么迟迟不见刘和杀到北门?他心中焦躁,每多厮杀一刻钟,就表示勇敢的匈奴人勇士战死了好几个,匈奴人虽多,却也经不起无谓的损耗。

    金锁关内忽然传来了数千缙人热烈地欢呼声:“匈奴人骑兵尽数被杀了!”“匈奴人的内应被杀了!”声音越来越整齐和响亮,无数正在攻城的匈奴人停止了进攻,匈奴骑兵真的被杀光了?

    城头上出现了数百个缙人士卒抬着一具具的尸体,重重地扔到了城下,城下的匈奴人看着那些穿着缙人军服的尸体,一时之间分不清是自己人还是缙人。

    几个浑身都是血的人被押解上了城头,有人大声地叫着:“这就是你们的骑兵首领,看清楚了!”

    火光之下,有匈奴人惊呼:“那是刘和!”无数匈奴人惊叫出声:“刘和?”刘和是刘渊的长子,未来的单于,匈奴左部的人个个都认识刘和,众人仔细地看,虽然刘和脸上满是血污,但是依然可以看得清楚面貌。一群匈奴人惊呼出声:“真的是刘和!”“不好,刘和的手脚都被砍掉了!”“骑兵真的都被杀了?”

    刘渊死死地盯着刘和,悲痛欲绝之中更有无数的愤怒,几千人破个小小的金锁关都不会吗?蠢货!

    胡问静望着刘渊,大声地笑:“哈哈哈,原来这个是刘和啊,是你的儿子啊。”她笑得开心极了,挥手:“将刘和千刀万剐!”

    一个士卒大声地应着,一道切下了刘和身上的一片血肉,随手就扔下了城墙。城墙下的匈奴人即使隔了数丈远,依然忍不住又退了几步。

    刘和咬住牙不出声,但只切了十几刀就再也无法忍受全身的剧痛,惨叫出声:“父亲,替我报仇!替我报仇!”

    火光之下,金锁关上下数万人看着刘和被惨无人道的千刀万剐,缙人百姓和士卒大声地叫好,而匈奴人却拼命地惨叫,目眦欲裂。有匈奴人眼中流淌出了鲜血,厉声道:“缙人竟然这样对待我匈奴人的勇士,我要一百倍的让缙人偿还血债!”有匈奴人凄厉地叫:“杀光缙人报仇!”

    有匈奴人弓箭手想要靠近射死了刘和,给他一个痛快。可是城头无数弓箭书瞄准,谁敢靠近就射死了谁。

    刘渊恶狠狠地看着儿子被当众凌迟,只觉血仇不同戴天,厉声道:“来人,进攻!”

    号角声中,匈奴人以比方才凶狠十倍的气势再次攻城,而城头的百姓听说了匈奴人吃光了铜川的缙人,又是恐惧,又是憎恨,所有投降的心尽数没了,唯有与匈奴人血战到底。

    金锁关上的厮杀瞬间更加惨烈了十倍。

    作者有话要说:  2021090110:26 修改错字,感谢读者“布鲁”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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