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本座就是邪恶无比毫无人性不知悔改的妖魔鬼怪
胡老七这段时间在县衙好吃好喝, 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舒坦过,他看着县衙干净整洁的房屋,抚摸着身下柔软的床榻, 想着胡问静是官老爷了, 不如让她和陈县令说说,把这个房屋孝敬他。
他当然知道这个房屋是县衙,但是胡问静也是官,官老爷之间讨要一间房子不是很寻常的事情吗?反正这又不是陈县令的私产, 是公家的,公家的东西给了他, 陈县令又不吃亏。
胡老七摸着脸,他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这一个月来他胖了不少,重了不少, 他咧嘴笑着, 这有钱人的生活真是美好啊。
他的长子用力地敲着墙壁, 大声地叫:“爹!爹!好像胡问静来了!”他听见看管他们的衙役的说话了,胡问静已经到了谯县。
胡老七大喜:“胡问静来了?”这谯县的上万亩良田都要到手了!他欢喜极了,有了上万亩良田,他的人生、胡氏家族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胡老七急忙整理了衣衫,在房中端坐,等着胡问静上前拜见他们。
有几个衙役过来开门,道:“胡刺史要见你们。”胡老七冷哼一声:“胡问静想见老夫,为什么不过来拜见老夫?”
胡老七的儿子孙子们从房间里出来,长子顿住道:“爹, 大事为重!”这个时候摆什么长辈架子啊,先把胡问兰胡问菊的田地拿到了手,其余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谈。
胡老七冷哼了一声:“我是胡问静的七爷爷和族长!她敢和我摆架子?”但终究是出了房间, 慈祥地拉着胡问兰和胡问菊道:“你们记得要怎么做吗?”胡问兰和胡问菊用力点头。
衙役催促着:“快点,胡刺史等急了。”
胡老七嘴里冷哼一声:“那就让她等!”却又催着众人加快了脚步,去了大堂。
大堂之内,胡问静负手而立,陈县令柳阀主等人恭敬地站在一侧,小问竹四处乱看,没看到好玩的东西,无聊地坐在椅子上,脚却不着地,随意的晃荡着。陈县令悄悄看了一眼小问竹,几年不见,那个糯糯的胆怯不敢说话的小女孩子变得顽皮无比了。他不惊讶小问竹的改变,只想知道这胡问静又变了多少。至于胡老七的下场在一开始就决定了,没有必要多想,唯一的悬念就是那两个“亲弟弟”会如何,法是法,情是情,家中有了男丁终究是有分量的。
胡老七一家人跟着几个衙役进了大堂,看了一眼大堂中众人,他其实不认识胡问静,胡问静不过是胡十七的不疼爱的长子生的赔钱货,他从来没有见过胡问静,但这不妨碍他瞬间就猜到这个被众人簇拥着、穿着灰扑扑的军服便装的、没有一点首饰的女子就是胡问静。
胡老七没有与胡问静打招呼,胡问静千里迢迢地赶回来当然是为了看两个亲弟弟,先抓住了胡问静的心才是上策,他向两个孙子柔和地道:“问兰,问菊,那个就是你们的亲姐姐。”
胡问兰和胡问菊用力点头,想起练了一个多月的言语和动作,眼中闪烁着见到亲姐姐的激动和孺慕,带着哭腔,亲切又不失温暖,欣喜又不乏激动地叫着:“姐姐!姐姐!”
胡问兰张开双手扑向了胡问静:“姐姐,我是你的亲弟弟胡问兰啊。”
胡问菊抹着眼泪:“姐姐,我们以后会继承爹娘的香火,逢年过节就给爹娘上香,绝对不让爹娘绝后。”
爹娘和爷爷都教过了,看到胡问静就要扑上去抱住她,怎么都不放手,只管亲切地叫姐姐,不叫到胡问静泪流满面抱紧了他们绝不放手。
两个小男孩飞快地扑向胡问静,一道小小的身影挡在胡问静的身前,欢喜地叫:“你们叫胡问菊和胡问兰?和我的名字好像啊。我叫胡问竹。”
两个小男孩一听就知道了,这个小女孩是他们的“亲妹妹”胡问竹。
胡问兰冷冷地看着小问竹,呵斥道:“滚开,赔钱货!”他并不觉得自己凶狠或者不该呵斥小问竹,家里、邻居、村里都是这样呵斥女孩子的,从来没有人说过不对。
小问竹怔怔地看着胡问兰。
胡问菊见小问竹还挡在身前,怒了,一巴掌就打过去:“赔钱货不要挡在我们的面前!”
爹娘和爷爷早就说过了,过继给胡小七之后最重要的是哄好了胡问静,胡问静是官老爷,手里握着上万亩田地的田契,还有豪宅和无数的金银,在拿到手之前必须好好地哄胡问静,而胡问竹这种一无所有的赔钱货理都不用理。胡家最大的就是他们两个能够传宗接代的男丁,然后是官老爷胡问静,胡问竹就是一坨屎,随便打随便欺负,张大了就给一百文钱嫁给村口的瘸腿张就好了。
“噗!”胡问菊肚子上挨了一脚,直接飞出了三丈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啪!”胡问兰脸上挨了狠狠地一巴掌,倒在地上毫无声息。
胡老七怔怔地看着挨了打的两个孙子,陡然暴怒:“胡问静,你竟然敢打我的孙子!”胡家的赔钱货敢打金贵的男丁,想要反了不成!
胡老七的两个儿子早已红了眼睛扑了出去,胡问静敢打他们的儿子,他们就打死了胡问静。
“噗!”胡老七的两个儿子飞起来一丈高,在空中喷射着鲜血和牙齿,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陈县令和柳阀阀主微笑,胡问静还是最疼爱小问竹,然后后悔了,就应该知道胡霸天永远是胡霸天,p个香火,p个过继的弟弟,在胡霸天的眼中一文不值,他们应该砍下了这些人的脑袋给胡问静送去的。
胡问静收回拳头,抱着小问竹仔细地看:“有没有吓到?有没有伤到?”小问竹不是普通人,一点没把打飞人放在眼中,扁着嘴:“姐姐,他们为什么骂我?”
胡问静认真告诉她:“管他为什么,反正谁骂你,你就打谁,打完了再去问他们为什么要骂你。”
小问竹用力点头,扯住胡问静的衣角。胡问静更心疼了,竟然有人敢骂小问竹。她喝道:“来人,把那两个家伙拖出去吊起来打,打到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为止。”什么成年人不能欺负小孩子,什么与小孩子要讲道理,什么对方不过是骂了几句赔钱货而已,什么对方想要打小问竹却没有打成功,成年人要用爱心去包容他们,要有仁义道德礼义廉耻,胡问静作为骗子恶霸奸臣杀人狂通通不管,没打死了他们就是最大的宽容了。
姚青锋点头,招呼士卒拖了两个昏迷不醒的孩子出去,就在院子里吊起来打。几个妇人尖叫着扑上去厮打,被姚青锋一脚一个踢翻,干脆也吊起来打。惨叫声立刻充满了整个县衙。
柳阀主悄悄地招呼仆役,仆役会意,端了大盘的糕点和面人木偶进来,小问竹看到了,用力摇头:“我要小马。”姐姐说过了,出门在外绝对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但是没说不能拿别人给的小马。
胡问静一把揪住小问竹:“做梦!”小问竹扁嘴,姐姐小气鬼,就是不肯给她一匹小马。
胡老七浑身发抖,怎么都没有想到才一照面就发生了如此惨剧。
“这不可能!这没道理!”胡老七手脚都在颤抖,什么与胡问静抱头痛哭,什么怜惜地摸着胡问静的头发,柔声道,“七爷爷知道苦了你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头绳,慈祥地系在胡问静的头发上,充满歉意地道:“七爷爷穷,只能给你扯上了二尺红头绳。”等等全部都忘在了脑后,只觉胡问静这个人根本不是人,怎么可以打他的孙子。
胡老七看着小问竹和胡问静随便的聊天,一点没把他们放在眼中,有些明白了,该死的!胡问静不知道他们是谁!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
胡老七越想越对,胡问静作为一个没有依靠的女子,一定会很高兴有两个可以依靠的弟弟的,她怎么会打两个弟弟呢?她应该哭着喊着扑上去抱着两个来之不易的弟弟痛哭才对啊。这一切只是一场误会,他们进来的时候也没听见有衙役高声喊“七老爷到!”“问兰老爷到!”什么的,所以胡问静不知道那两个孩子就是他的亲弟弟。
胡老七愤怒地看着一群衙役,误了大事!周围的人惊愕地看着胡老七,为什么胡老七的眼神如此的古怪?
胡老七傲然挺直了身体,学着胡问静双手负在身后,眼睛望着屋顶,用鼻孔发声:“你就是胡问静?”
胡问静惊讶地看着胡老七,一家人尽数被打了,竟然还有胆子在她的面前装逼?
胡老七见胡问静毫无动静,厉声呵斥:“胡问静,见了你七爷爷怎么还不跪下磕头?别以为你当了官就了不起了,你在胡家就是晚辈,见了长辈就要跪下磕头,这是礼!”
胡问静冷冷地笑,玺苏走上前,一脚踢在胡老七的肚子上,他立刻抱着肚子,像一只虾米一样倒在了地上。玺苏伸出脚踩在胡老七的脑袋,用力地旋转,厉声道:“敢对胡刺史无礼者,杀!”
胡老七脑袋中一片空白,怎么都没有想到胡问静如此不顾亲情。
胡老七没有读过书,不识字,一辈子都是普通佃农,但是并不代表他是个笨蛋,恰恰相反,胡老七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在一瞬间就断定了在一切不合理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就是胡问静故意要打死两个亲弟弟!胡问静要谋夺胡家的财产!
胡老七刹那之间愤怒到了极点,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良心!一个人怎么可以为了钱财打死自己的亲弟弟!这对得起爹娘祖宗吗?这还是人吗?这简直是禽兽不如!
他蜷缩在地上,指着被吊起来打的两个孩子,对着胡问静大骂:“你怎么可以打他们!”
胡问静鼻孔向天:“谁敢动我妹妹一根毫毛,胡某就要他一辈子后悔。”小问竹得意又羞涩地四处张望,我姐姐最疼我了。
胡老七厉声喝道:“你是胡家的女儿,就该处处让着胡家的男儿,这是规矩!”什么女子不上桌吃饭,女子不如男的言语胡老七已经不想说了,这种基本的基本难道胡问静会不知道?胡老七只想与胡问静谈最最最重要的事情。
他厉声道:“你可知道,这两个孩子已经是你的亲弟弟了!哪有姐姐打亲弟弟的!”
胡问静转头望着树上吊着的两个小男孩,惊讶极了:“这两个人是我弟弟?谁说的?”
胡老七卧在地上,艰难地从怀里取出族谱,使劲地打开,那愤怒中夹带的力量几乎将族谱撕烂。他指着那两个墨迹崭新的名字道:“看仔细了!胡问兰!胡问菊!都记在了你爹的名下,这两个孩子就是你爹的儿子,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可以打弟弟!你知道你爹娘多想要一个儿子吗?”他见过胡小七夫妻二人,但没说过几句话,长相都模糊了,哪里知道胡小七夫妻是不是想要个儿子,但是这世上谁不想要一个儿子,胡小七夫妻自然是盼望有儿子的。
胡老七的声音都颤抖了:“你爹娘没有儿子,绝后了!如今有两个儿子,你不替你爹娘高兴吗?你不该替你爹娘一万分的疼爱你的两个弟弟吗?你要靠两个弟弟继承家中的香火的!”
胡老七浑身都在颤抖,他要当众揭穿胡问静的险恶用心,看胡问静怎么做人。愤怒的火焰燃烧了胡老七的血液,他好像肚子也不痛了,蹦了起来,愤怒地指责:“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打亲弟弟!你是为了家中的财产!你想独霸家中的财产!你不想你的亲弟弟拿回属于他们的财产!”
胡老七看着周围的官老爷门阀老爷衙役老爷士卒老爷们,心中的畏惧在悲愤之下消失得干干净净,纵然是再多十倍的官老爷门阀老爷衙役老爷士卒老爷也不能阻止他揭穿胡问静卑鄙无耻下贱的真面目。
“胡家的财产是你弟弟的,不是你的!你是要出嫁的赔钱货,胡家的财产是胡家的男丁的,绝不会让你抢走!”胡老七气势冲天,厉声呵斥道。
胡问静瞅瞅四周,四周的人盯着脚趾,默不作声。胡问静忽然怒了:“本座从洛阳赶了七百多里路跑到谯县,就是想搞明白两件事情。”
她看着周围的官员、门阀中人以及士卒,问道:“为什么我忽然有了两个亲弟弟,可却没人问过我?”
胡老七忍着疼痛,仰天大笑:“过继子女是长辈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辈决定?”
胡问静怔怔地看着胡老七:“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胡老七怒视胡问静,颤抖着道:“你!你!”
陈县令柳阀主等人看着胡问静苦笑,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写公文给你了吧?
胡问静歪着脑袋又无力地问胡老七道:“为什么胡某一个铜板一个铜板赚来的田地房屋家产,你们会认为理所当然的是一家人的财产,应该交给弟弟?”不会又是同一个答案吧?
胡老七惊讶极了,失声道:“这是胡家的财产,怎么是你的?”他一直以为胡问静要霸占两个弟弟的财产,厉声地呵斥,苦口婆心地劝说,没想到胡问静竟然不知道最根本的道理。
胡老七鄙夷地笑了:“这也怪不得你,你爹娘死得早,家里没有男丁,你什么都不懂。”他得意地看着胡问静,正色道:“未出嫁的女儿哪有钱财?女人一辈子的财产只有嫁妆,没出嫁前家里所有的财产当然都是弟弟的。这是天理王法!”什么是胡问静挣来的,统统没用,只要胡问静没有出嫁,她就没有一文钱的财产,全部都是男丁的。
胡问静转身,死死地盯着陈县令和柳阀主等人,身体都在颤抖了,道:“胡某就为了几个白痴法盲,奔波了七百多里路?”
陈县令认真地道:“刺史,自古以来,这民间百姓何时懂法了?刺史懂法才是奇迹。”百姓懂个p的法律,一向都是按照自己的利益胡乱解释,以讹传讹。
胡问静淡淡地道:“是啊,要百姓懂法干什么?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陈县令听出了其中的愤怒,唯有苦笑,这是一直以来的操作,他能怎么办?普法吗?老实说他自己都没搞定大缙朝的律法,一向都是随意地断案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断的是重了还是轻了。不然为什么胡问静深究每一个参与断案的官吏之后会受到无数的公文,总不能豫州每一个官员都想要在胡问静面前出风头或者恶心胡问静吧?那是豫州的官员真的不知道断案的尺度啊。
胡老七哪懂什么“刑不可知”的,他只是鄙夷地看着胡问静:“今日七爷爷告诉你,这胡家的钱财都是你两个弟弟的。”
“噗!”
胡老七肚子上又挨了一脚,疼得眼冒金星,再也站不起来。
胡问静收回了脚:“真是受够了。”
胡老七的两个儿子正好悠悠醒转,见胡问静殴打胡老七,忍着痛指着胡问静道:“你竟然敢打长辈!”“忤逆不孝!我要去衙门告你!”
玺苏走过去又是两脚,胡老七的两个儿子直接晕了过去。胡问静古怪地看着玺苏,玺苏不明所以,胡问静认真地道:“下次下手不要这么重,晕过去了就不知道痛了,在绝对安全的前提下打人要懂得掌握分寸,要教对方痛不欲生偏偏就是不能晕过去。”
玺苏用力点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祂迷冷言看玺苏,无耻!
胡问静笑眯眯地俯视蜷缩在地上的胡老七,认真地道:“法盲,本座今日给你普法。”
“首先,过继子女必须在当事人活着的时候过继,还要去衙门办理户籍手续,若是人死了之后旁人能够随便给他过继子女,那有钱人死后不是要多出几百个过继的子女分家产?”
胡老七叫道:“不可能!我们村里都是说过继就过继的!”其实他没亲眼见过有人过继给别人,儿子都是宝贝疙瘩,凭什么过继给了别人?但他听说的“过继子女”哪有这些条件。
胡问静冷冷地笑:“若是可以随便过继子女给世人,这世上哪里还有吃绝户,随便过继几个子女就能将别人的财产分光了,何必手上沾染鲜血呢?”
“对了,你一定还不知道,过继子女也是有法律规定的先后次序的,不是你想过继谁就能过继谁,过继子女也要讲基本法。”
陈县令最近刻意翻阅了关于过继的律法,背诵道:“……今后立继,服无相应者,宜听择其次,继子不得乎所后之亲者,听其别立。其军民人等告争继承者,必择立同宗昭穆相当之侄承继。若众子无嗣,必先尽同父长房之次子,如长房无子,然后以次及于众子。又次及大功、小功、缌麻至亲之次子。如俱无次子,方立远房昭穆相当之人。其长子无嗣,亦尽同父以次长房之次子,然后以次及于其余……”【注1】
胡老七只是不管:“俺们乡下人不懂法,俺们那里说过继就过继,哪有这么多讲究。”这倒是他胡说,民间哪里管基本法,想怎么就怎么,衙门也懒得为这种事情费神,任由民间自己操作,也就只有牵涉到巨额钱财,当事人跑到衙门打官司之后衙门才会插手。
“其次,我的财产怎么会是家里的财产?”胡问静笑了,这民间不懂法的百姓真是麻烦啊,彻底剥夺了女子的财产继承权,仿佛女儿就是一条狗,其实法律不是这么定的,大缙的律法依照曹魏,而曹魏又照抄汉法,西汉初吕后时期的法律《二年律令》明确规定,家中财产可由父母决定分给谁,女子也有资格得到财产,若是没有指定分配方式,则男子得一,未出嫁的在室女得半作为嫁妆。虽然女子依然少了些,但怎么都不是民间以为的一无所有。
至于胡问静的财产更是与胡家无关,尽数是胡问静的私产,哪怕胡问静的爹娘在世都不能动胡问静的私产分毫,哪里轮到一个过继的兄弟夺胡问静的财产。只是民间未出嫁前的女子几乎得不到一丝的财产,这条律法也就被民间曲解了,以为在室女的财产也是家里的财产。
陈县令柳阀主等人平静地看着胡老七,原本以为胡老七的两个孙子可以存活的,毕竟小孩子不懂事,但是惹了小问竹那就是找死了,胡老七要死全家了。
胡老七一辈子没有别的本事,种地的手艺也不过普通,但是生在底层的受压迫者会被动点亮察言观色的技能,胡老七又将这项技能刷到了巅峰,他只在刹那间就从胡问静的言语和其余官老爷门阀老爷的眼神中看出了自己的未来。
胡老七一瞬间就抛弃了原本准备好的以七爷爷的长辈身份教训胡问静的计划,甚至抛弃了从胡问静的手中得到“过继费”的计划,娴熟的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有胡问静讲理。
胡老七慢慢地站起来,每一个动作都让他巨疼,他死死地忍住,憨厚有诚恳地道:“胡问静,我知道你痛恨你爷爷,痛恨那些想要从你的身上占便宜的亲戚。可是,今日我等是不同的。”
胡问静原本已经不想与脑残亲戚纠缠了,但想到作为“经典案例”,必须将利益最大化,她一边与扁嘴的小问竹厮打着,一边随口问道:“哪里不同?”天下脑残者的思路大致相同,说不定可以胡老七的思路可以引起其他脑残的共鸣呢。
胡老七重重地点头,道:“你可知道为什么胡家有两三百人,却被人欺凌,既不能建立胡家村,也不能聚居在一起?”他不等胡问静回答,继续道:“因为穷和贱。”
“我胡家祖先是个商人,有些钱财,远道而来到了这固镇,盖了几间房子,可是士农工商,商人是最卑贱的,我胡家祖先没能在固镇发展,反而受人欺凌,最后抑郁而死。”
“老天爷保佑,我胡家子孙兴旺,每一代的男丁都能生好几个儿子,几代人下来,我胡家的人就多了。”
“可是仅仅人多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欺压得死死的,我胡家这么多人大多都是佃农,还有人只是短工,这日子怎么过?”
胡老七真诚地看着胡问静:“你是胡家最发达的子孙,所以,我想借你的力量振兴胡家。”
“你是官老爷,你有上万亩田地,你有很多钱,你有大房子,可是你没有弟弟,胡家你爹的这一支是绝后了,你想要你爹娘有人祭祀,就需要有个男丁继承。”
“这胡问兰胡问菊是我的孙子,是正宗的胡家血脉,过继到你爹的名下,你爹有了后人,有了香火,这是你为人子女的孝心。”
“你说律法不许,俺们乡下人不在乎律法,只要你说成就成,我们自家的事情,关朝廷p事?就算按着律法,你是官老爷,难道这点事情也不能通融?”
胡老七盯着胡问静,道:“你有了兄弟就是有了家,嫁人后也有娘家可以回,与夫家吵架了,也有兄弟帮你撑腰,这是你得到的好处。”
他认真地道:“你有了弟弟,多帮助弟弟,弟弟也会对你好的。”
胡老七随口就举出了例子:“某村弟弟结婚,七个姐姐出钱给他买房子!弟弟说一定会对七个姐姐好的!”【注2】
胡问静认真地问:“什么叫做会对姐姐好的?还钱吗?是姐姐生病了,弟弟会去照顾吗?”
胡老七鄙夷地盯着胡问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子出嫁后就是夫家的人,怎么可以想着娘家兄弟的照顾!做人要懂得本分!”
他深深地呼吸,就这么一个动作就感觉浑身疼得厉害,胡问静这个女表子,竟然敢打爷爷!
胡老七的脸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道:“你的两个弟弟得到了胡家的上万亩良田,会捐出三千亩作为族产,每年的佃租收入会资助家族中的子弟,穷的,可以给他钱财吃饭,想要读书的,可以给他缴纳束脩,生病的,可以拿钱买药。”
胡问静瞅胡老七,又瞅其余人:“胡家的人难道都是白痴?胡某说了这么久的律法,他完全没听见吗?”陈县令等人看脚趾,我们是死狗,不要看我们。
胡老七继续憨厚又真诚地道:“如此,不过五十年,我胡家就会成为一个门阀,胡阀!”
“这谯县就是我胡阀的天下,再也不会有人穷苦无所依了。”
胡老七盯着胡问静,道:“整个胡家都会记得你两个弟弟的名字,是他们振兴了胡家,你爹泉下有知也会一万分的自豪和高兴,他有两个了不起的儿子,就是见了祖宗也可以挺直了腰杆,没有给祖宗丢脸。”
胡问静竖起了大拇指:“没想到你倒是一个有理想的人,建议胡氏门阀啊,竟然很有可能。”
小问竹跟着闹:“我也有理想,我的理想就是有一匹小马。”胡问静绝对不会同意的,这么小的孩子骑马,摔死了没地方哭去。
陈县令和柳阀阀主等人一齐点头,家族中一个人当了大官,然后所有家族中人依附着大官,靠着发达的大官提携,走裙带关系,也成了小官或者乡绅,渐渐形成一个门阀,听上去似乎那些家族中人不要脸不自立自强,不劳而获,但其实这才是华夏千古以来的传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以胡问静如今的权势,建立一个门阀易如反掌。
陈县令和谯县门阀阀主们平静地看着胡问静和胡老七,胡老七比预料之中的精明,而胡问静亲自赶到谯县处理这点小事情,果然是打着收拢胡家族人的主意。
陈县令心中一股奇怪的感觉流淌着,贾充权势滔天,可惜贾家人丁稀薄,没能真正形成一个可以传世的门阀,但胡问静真是走运啊,胡家的人意外的人丁兴旺,男女老少竟然有数百人,足以建立一个强大的可以传世的门阀了。
陈县令低头看着脚趾,胡扶弟、哥、叔、伯、爷、姑、姐、妹、全家魔诞生了,他是不是该考虑去胡家找个待嫁的女子成亲呢?
胡老七盯着胡问静,没感觉到胡问静愿意答应,心中愤怒,为了家族都不肯出钱,真是垃圾,他只能诱惑道:“胡家可以重修祠堂,立你爹的牌位,接受胡氏子弟的香火,被所有胡氏子弟记住。”
胡老七顿了顿,想着总要给胡问静好处,道:“你的名字也会被记在族谱之上。”他施舍般的看着胡问静,等着胡问静痛哭流泪,激动地跪下磕头感谢,一个女子被记入了族谱,这是胡家百余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这是何等的开恩啊。
可是胡问静看都没看他一眼。
胡老七怒了,胡问静怎么这么贪心!他只能再一次妥协道:“若是你肯出钱,我也可以在祠堂外建一个牌坊,固镇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贞烈。”
他自信地看着胡问静,建造一个贞节牌坊啊,这是多少女人求一辈子都求不来的荣耀,胡问静一定浑身发抖,直接晕了过去。
至于这牌坊是自己可以建的,还是要官府同意,胡老七不知道,也从来没有问过。
胡问静斜眼看胡老七:“胡某终于确定了,你是穷疯了!竟然以为胡某是白痴。”她转头看陈县令:“胡某已经杀了全家了,竟然还有胡某的族人跑出来找死,胡某想要过得舒坦,是不是要灭了自己九族啊?”
陈县令认真地道:“这个问题太隐私了,我作为外人不太好回答。”
胡老七彻底怒了,所有的痛苦和愤怒都爆发了出来,厉声道:“明明对大家都有好处,为什么你就不答应!”
胡问静笑了:“对你有好处,对我有p个好处。来人,将这个家伙……”姚青锋祂迷玺苏拼命地对胡问静打眼色,胡问静盯了半天,招手:“你们的眼神太复杂,我没看懂,直接说。”
姚青锋低声道:“家族抛弃了你,所以你也抛弃了家族。”胡老大杀了吸血的家庭全家固然很爽,但是那妥妥的是黑历史,有机会洗白还是要洗一洗的。
祂迷低声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理由都想好了,这句话一出,保证天下都认为胡问静杀了全家甚至九族杀得好。
胡问静反应极快,立刻掩面哭泣:“我和妹妹饿死的时候,族人在哪里?你们不管我的死活,任由我饿死街头,我可以不怪你们,你们的家庭也不富裕,你们与我只是远亲,救我不是你们的责任,可是你们却在我发达的时候扑上来占我的便宜,吸我的血,你们不是人,你们是秃鹫,你们是饿狼!嘤嘤嘤!”
小问竹兴奋了,好久没有看到姐姐假哭了,她忘记了小马,跟着假哭:“你么不是人,嘤嘤嘤!”
胡问静从指缝里盯着小问竹做鬼脸,小问竹嘻嘻的笑,继续嘤嘤嘤的假哭。
胡老七看着胡问静的惺惺作态,只觉天灵盖都在冒火,厉声道:“你有很多钱,你是官老爷,你随时可以拥有更多的田地,我只要谯县的田地作为你两个弟弟的产业和族产而已!我不是胡十七那种不识好歹的人,我不要你的官职,也不给你定亲,我只要一点点钱财,你为什么就舍不得这么一点点财产?我们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赚到的钱,在你眼中难道不是分分钟就能赚到的小钱吗?你花点小钱买到名声、牌坊、进入族谱,难道不是你捡了大便宜吗?”
他怒吼着:“是你捡了大便宜!是你捡了大便宜!”
胡问静不假哭了,淡淡地道:“这个大便宜我不要,你留着自己用好了。”
胡老七气得发抖:“你竟然不照顾族人!你竟然不在乎族人!”
胡问静认真地道:“你错了,胡某很在乎族人,是你完全不懂怎么在乎族人。”
她眼角含泪:“对族人真正的好不是给他们数之不尽的钱财,不是让他们躺在酒池肉林之中享受。钱财和物资享受只会让人堕落。”
“对族人真正的好是让他们奋发图强,是让他们变成一个上进的好人,给他们安排一个有前途的工作,让他们从体力劳动中感受精神的升华,享受996福报,早日投胎,下辈子做个有钱人,心想事成。”
胡问静深情地看着胡老七,道:“来人,送他们全家去挖矿十年。再放出风声,胡老七过继子孙给胡问静做弟弟,得到上万亩良田,胡家凡是赶来争夺财产的人尽数送去挖矿五年。记得每年在固镇各个乡村敲锣打鼓宣传那些人还有几个人活着,还有几年才放出来,瘦了多少,是不是已经不成人形了。”
胡问静举起小问竹,小问竹机智地挥舞衣袖,胡问静深情地望着窗外的天空,道:“假如你爱他们,就送他们去挖矿吧,因为那里距离天堂很近。”
众人深深地盯着胡问静,这次竟然没有杀人,这是因为两个小孩子无辜,想要留他们一命吗?
胡问静又道:“对了,若是他们谁敢在矿区骂我,骂一句就加一年,骂得多这辈子就不用出来了。”众人点头,想多了。
胡问静长叹:“唉,当年太幼稚,怎么就将人千刀万剐呢,一辈子挖矿,每一日都活在地狱之中,最后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再千刀万剐了,这才是真正的惩罚啊。以前的我真是太善良了,太不懂得宣传了,死人哪有活人宣传效果好。”
胡问静转头看陈县令:“知道怎么写了?”
陈县令点头,一定据实写清了胡老七与胡问静的对话,把重点放在“过继要遵守基本法”与“女儿的私产不是公产”两点上,保证胡问静没有讲到位的言语尽数发挥十倍,字字珠玑,尤其是最后几句深情独白,一定写得一字不差。
胡问静皱眉:“以前看你挺机灵的,怎么现在变笨了?要在案例中写清楚了胡某痛哭流涕,杜鹃啼血,‘虽然吾心中家族极其重要,可是律法在吾心中超过了一切,唯有以吾的亲人昭告天下,律法之高,高于九重天。是日,胡问静看着亲人竟然矿区挖矿,心中痛如刀绞,眼中流下了鲜红的血泪。胡问静之妹胡文竹痛哭三日三夜,滴水不进,为了天下苍生知道何为律法,为了天下百姓知道真正的律法,为了让天下百姓受到法律的保护,我胡家死全族亦不足惜!时天地大悲,暴雨倾盆,狂雷惊电,血海涛天,有鲜花从天上飞落,遇地乃化为泉水,饮用者百病皆愈,百毒不侵。”
陈县令用力点头:“是,是下官疏忽了,下官一定办得妥妥当当。”柳阀阀主等人笑着:“胡刺史感动天地乃我等亲见,定然为胡刺史传播美名。”
胡老七看着胡问静和一群官老爷门阀老爷喜气洋洋地谈论着将他们全家送去挖矿,心中悲愤到了极点,只觉有钱人完全不是人,厉声喝道:“给绝户人家过继子女是大善!”
“给家族建立族产是大善!”
“你为什么就不肯行善积德!”
胡问静笑了:“建立族产是善,但善是自发的道德。我不愿行善,天下无人可以逼我。我的钱财是我用鲜血拼回来的,我愿意给谁就给谁,凭什么给你们!”
胡老七听着胡问静的言语,只觉这世上竟然有如此不讲理的人,这世道还是人间吗?他心中大起大落,昨日还想着拥有上万亩田地的富贵生活,明日就要全家挖矿。胡老七只觉浑身血液都被烧干了,厉声道:“我胡老七一心为了大家好,今日与你……”
他握紧了拳头就要冲向胡问静,可是看到姚青锋祂迷玺苏等人握着刀剑,陈县令等人笑眯眯地看着他,想起胡问静杀全家的狠辣,丝毫不认为自己可以与胡问静拼命。
胡老七的远大理性美好生活一去不返,心中发狠,再无生意,厉声道:“我胡老七就死在你的眼前,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忤逆不孝!”一头撞在了柱子上,脑浆迸裂,鲜血直流,立刻就死了。
大堂之内静悄悄地,一群官员和门阀中人尴尬极了。胡老七敢觊觎胡问静的钱财的时候就注定了死路一条,但是死在挖矿之中,或者死在胡问静的刀剑之下,与撞墙自尽完全是两回事。明明是贪财夺取胡问静钱财的卑鄙小人在撞墙自尽之后竟然流露出了“义士”的味道。
陈县令大怒,指着姚青锋骂道:“为什么不杀了他!”杀了胡老七事情反而简单多了。
姚青锋也后悔极了,一直以为夺取别人钱财的卑鄙小人是绝不会自尽的,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一个奇葩,一时没有防备。
胡问静笑了,轻轻地鼓掌:“今日开了眼界,撞墙自尽的人未必是义士,也有执迷不悟的卑鄙小人。”她看着地上的胡老七的尸体,冷冷地道:“在胡老七的心中,只怕他从头到尾都没错,错的是不肯答应他的要求的胡某,是不按照他的道理讲道理的胡某,是无视家族利益,家族尊卑,父母遗愿的胡某。”
“果然怪物都不觉得自己是怪物。”
胡问静认真地道:“可是胡某也是怪物啊,胡某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她厉声道:“来人,将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传出去,不必添油加醋,只管一切按照真相。本座要让天下人知道就是有人自尽在本座的面前,就是有人正义无比为了大义为了家族为了天下苍生而自尽在本座的面前,本座依然不会改变本座的初衷。”
“本座的钱财就是本座的,谁敢抢本座的钱财本座就让谁全家挖矿生不如死。”
“本座不想行善,谁也休想用道德用亲情用任何东西胁迫本座行善。”
“本座就是邪恶无比毫无人性不知悔改的妖魔鬼怪!”
“天下敢违背本座意志的人只管过来受死!”
作者有话要说: ps:注1这一段是明朝的律法。我没找到汉、晋的律法文字,应该也有类似规定。
注2来自真实新闻,哪一年,或者哪个城市,已经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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