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萧明涵必死的原因
洛阳。
花园中几个年轻的男女嬉笑着。
一个男子笑道:“今日秋高气爽, 希岭为何不弹奏一曲?”其余几个男女跟着起哄:“希岭,就弹奏一曲。”“刘家哥哥的琴弹得极好,小妹是素来佩服的。”
那刘希岭推却不过, 只能搬出了古琴,慢慢的调整呼吸, 心境渐渐和琴意融合在一起。周围的人不再嬉笑, 静静的围在了刘希岭的身边。
许久, 刘希岭终于轻轻地落下了手指, 清脆的古琴声如高山流水一般泄在花园之中。
张华站在回廊之上微微捋须,这花园中的年轻人都是他的子侄辈, 那弹琴的刘希岭是他夫人的侄子。
几个中年人站在张华的背后,微微的笑着,这刘希岭的古琴水准其实也不过如此,但是看在张华的面上自然要给一些鼓励,何况刘希岭的祖父刘放是前朝曹魏时期的大佬,也算是家族渊源,必须给刘希岭面子。
张华听了一会古琴声, 见一群年轻人玩得开心,笑着进了书房。书房早已点燃了檀香, 一缕香气让人神清气爽。
张华拿起了案几上的茶杯, 浅浅的饮了一口,水温正好。他轻轻的将茶杯放在了案几上, 又翻看了几页奏本, 这才慢慢的问道:“这胡问静真的这般厉害?”
张华以前官任太常,主管祭祀和文化教育,也时常为皇帝陛下起草诏书,名望很高, 可是基本与胡问静没有交集,也就远远的见过几面,所知不多。
几个官员点头:“是,胡问静虽然小小年纪,但是很有些本事。”
张华微微皱眉,这句话有些空洞了,什么叫做有些本事?他查看过胡问静当官以来的履历,在吏部和礼部的九品小官压根就是胡闹,什么正经事都没有办过,在关中扶风国千阳县倒是有些政绩,闹事的胡人都老实了。但这些政绩算不上什么杰出表现。张华认为管理地方百姓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只要教化他们读诗书,明事理,以柔克刚,无为而治,这感动当地的百姓只需要数月就够了。虽然从履历上看不出胡问静用了什么手段,看控制当地的时间也不过普通水准,放在一群废物二代三代之中自然是耀眼了,但其真实水平不过尔尔。
至于胡问静到了西凉之后就都是军功了,可谓是军中悍将。
平心而论,若是仅仅从这份履历评价胡问静,张华认为“军中悍将”的评价非常的中肯,最适合胡问静的就是在边疆做个武将了。
可为什么司马炎、贾充、卫瓘、司马攸都死死的盯着胡问静呢?尤其是司马炎和贾充简直是把胡问静当做托孤重臣了。
张华皱眉,最近朝廷大变,他正巧不在京城,回来之后只知道他已经被朝廷晋升为了司空,对朝廷大变的内情却不怎么清楚。他想问这几个多年跟随他的亲信官员,可这些亲信官员的言词含糊,显然也是不知内情。张华微微叹气,这可不太好,必须搞清楚胡问静的真实水平,这才能判断司马炎、贾充、卫瓘、司马攸究竟在搞什么鬼。
一个官员只看张华的神情就知道他不怎么满意答复,但是他们或者是边缘系的官员,或者身处清闲衙门,虽然在玄武门事变的时候就在京城,哪里会知道具体的内情?
那个官员小心的道:“有消息称,司马冏派了门客萧明涵去宜都国,看宜都国的位置以及司马冏的举动,这是很重视胡问静了。”这应该算是侧面验证胡问静水平很高吧?
张华也知道司马冏派遣门客萧明涵去宜都国的消息,他笑了笑,有些微微的不快,这些蠢货竟然没想明白不是司马冏派遣的萧明涵,而是司马攸和卫瓘?哦,他们不会这么愚蠢,只是不好将阴谋诡计直接扔到了司马攸和卫瓘的头上,他摇头道:“司马攸和卫瓘派遣萧明涵到宜都国掌管藩国事宜,其实是因为他们对胡问静毫不了解,想要试探胡问静的虚实。”
张华对胡问静不了解,还能不能了解司马攸和卫瓘吗?司马攸和卫瓘对胡问静的了解绝不会比他多了多少。
他会心的笑着,司马攸和卫瓘怎么可能了解胡问静呢,胡问静不过是小小的九品官,在京城的时候只会胡闹,司马攸和卫瓘凭什么多看胡问静一眼?胡问静的职务实在是太低了,年龄实在是太小了,哪怕在大缙朝官员眼中胡问静就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彗星,小小年纪在短短一两年内成为了骑都尉,未来不可限量,可是在他,在司马攸、卫瓘的眼中职务依然太低了。
张华并不鄙视或者讨厌胡问静的胡闹,在张华的眼中胡问静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刁蛮任性的女孩子而已,作为岁月流逝儿孙满堂的老人,他对顽皮胡闹的小女孩子特别的包容。胡问静卖官鬻爵也好,写小黄文也好,张华听说之后一笑置之,又一次还那胡问静的机灵打趣儿孙。
只是,这些都只是对没有资格进入朝堂的菜鸟的宽容,如今胡问静已经是朝廷这副大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了,而且还是一枚过河卒。
张华慢慢的看着眼前诚惶诚恐的手下们,手下们急忙为自己的无知和失策低下了头,但张华的目光其实穿过他们的肩膀落在了墙上的书画上。
这些书画都是前朝名家的作品,有一副没有落款的文字其实是曹操的亲笔。
张华看着那副字,体会着透出笔锋的锋芒。这幅字原本是他的岳父刘放的藏品,刘放当年很得曹操器重,两人有些书信往来,这幅字就是曹操写给刘放的书信之一。内容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对时局的评论,只是字极好,刘放又很是佩服曹操,就把曹操的书信表糊了起来。张华也很是喜欢曹操,倒不是喜欢曹操的为人,而是从曹操的出身当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曹操是地方寒门子弟,被豪门所歧视和不容。张华也是寒门子弟,也被豪门歧视和不容。这两点让他在曹操的身上找到了共同点。但张华觉得自己比曹操高贵了一些,曹家其实寒门都不算的,只是人口多点的平民而已,曹操曾祖父曹萌就是个普通农民,不然怎么会有曹萌的邻居怀疑自己家的猪跑到曹萌家了赶去查看?曹萌但凡经济稍微好一些,又怎么会让儿子曹腾去做宦官?曹操的原配丁氏肯嫁给“赘阉遗丑”,这家境也是极差了,而曹操的继室武宣卞皇后更直截了当了,史记“本倡家”。
张华的家族好歹是有屋又有田的正经寒门,与曹家相比真是好了十七八层了,张华的妻子也是大官刘放的女儿,正经的官家小姐。
张华认为他的情况比曹操好的多了,每次看曹操的书信的时候总能在同是天下沦落人之余找到了一丝丝的得意感。
张华此刻看着那副字,其实是想到了曹操手下的大将乐进。他想着史书上记载的乐进,“容貌短小,以胆烈从太祖,为帐下吏。遣还本郡募兵,得千馀人,还为军假司马、陷陈都尉。”
张华出生迟了,没有见过乐进。但看着评价,几乎可以原封不动的套用在胡问静的身上。胡问静的身材难道不“容貌短小”?一个女孩子放在男人面前就是“短小”了。胡问静难道不“胆烈”?胡问静十几岁就杀人无数,这都不胆烈还有谁胆烈?
张华微微出神,乐进是从军假司马一步步成为悍将的,胡问静也是从军假司马成为悍将的,真是有趣的巧合啊。
他将目光从那副字画中收了回来,胡问静在智谋和治政都没什么杰出表现,一般般而已,一直以来最出名的就是无耻和武勇了,但是这两个名声都很难看出水平。无耻是最容易的事情,只要不要脸,谁不能无耻了?武勇倒是一个很杰出的素质,可惜司马攸、卫瓘和他都不怎么看重武勇。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庙堂才是智者决胜负的地方,武勇有个p用?典韦和许褚够武勇了吧,一个被乱兵砍成肉酱,一个一辈子只是御前侍卫。“武勇”在司马攸、卫瓘和他的眼中就是一个不值钱的最垃圾的属性,多看一眼就是他们输了。
但胡问静很快成了四品荆州刺史兼五品折冲将军,大缙朝有几个四品?更有几个四品文官兼职武将?贾充和司马炎不仅仅是将家小托付给了胡问静,更有把胡问静当做了能够力挽狂澜的定海神针的味道。
张华慢慢的,深深的呼吸,檀香的味道渗入了心脾。是了,就是这个时候司马攸和卫瓘立刻就认为他们低估了胡问静,以贾充和司马炎的水平不可能看走了眼的,尤其是这个关键无比的时刻一定会反复的仔细的衡量利弊。
张华缓缓的呼吸,司马攸、卫瓘不会认为司马炎和贾充看走了眼,司马炎和贾充一定在胡问静的身上下了重注,甚至是可以挽回目前局面的重注。朝廷未稳,司马攸和卫瓘怎么敢轻视逊位的皇帝司马炎的最后的布置?这胡问静一定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物。
但胡问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的原则是什么?她的手段如何?她的底线是什么?她可不可以交易?可不可以拉拢?这一连串的问题在司马攸和卫瓘面前竟然都没有答案。司马攸和卫瓘决定用最直接的办法了解胡问静的为人。
那就是给胡问静制造一个敌人。
张华心中微微的好笑,他真是对司马攸和卫瓘太了解了,完全能揣测出两人的思考过程。不过,换成司马攸和卫瓘多半也能猜出他的思考过程。张华微微叹气,作为朝中大佬,谁没有深刻了解谁呢?
他重重的呼吸,眼前的冉冉檀香烟雾被他的呼吸吹散,又慢慢的凝聚。
张华默默的想着。全洛阳都知道小人物萧明涵是胡问静的仇敌,萧明涵什么都没有做,或者至少没有明着做什么,竟然被胡问静当众打断了腿,还下了“谁敢用你就是与我胡问静为敌”的江湖追杀令,用萧明涵作为胡问静的敌人去试探胡问静实在是太合适了。
张华慢慢的,平静的,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司马攸和卫瓘派萧明涵去宜都国就是送给胡问静杀的。”
一群官员微微动容。
张华又一次有些遗憾,这群人真是老实啊,在闲散部门待惯了,竟然不知道人心的险恶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点一下这些老部下,于是慢慢的解释着:“司马攸和卫瓘为什么要派一个毫无才华且不亲近,却明显会与胡问静做对的人到宜都国主持事务?就不担心萧明涵会与荆州刺史胡问静打对台?”
张华看着若有所思的部下们,感觉这些人也不是很蠢,就是老实的过了分,继续道:“司马攸和卫瓘就是拿萧明涵的人命试探胡问静的反应。”
“萧明涵竭尽全力的针对胡问静,胡问静是看在司马冏司马攸卫瓘的面子上隐忍了,是手足无措立刻与贾充司马……”
他含糊了过去,一群官员都知道那是“司马炎”三字,这三个字算不上犯忌讳,但是有些尴尬。“先帝”二字是用来形容已经归天的皇帝的,司马炎还活着,不合适;“太上皇”是形容皇帝的父亲的,这司马遹是皇太孙继位,又有些不太合适;至于谥号也是死后才有的,司马炎身上肯定就没有。原本改朝换代之后对前任皇帝终归会有个统一的称呼,可大缙朝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皇帝生而逊位,皇太孙继位,诸王虎视眈眈,“皇帝轮流做”喧嚣其上,整个朝廷文武百官都震惊了,谁都没空理会一个逊位的皇帝该怎么称呼,这提及司马炎的时候就只能含含糊糊了。
“……商议,是与司马冏司马攸(幕)后交易,还是会被萧明涵针对的万分难受,却又不敢动他一根毫毛,只能老老实实的苦忍?”
“不论胡问静做什么,司马攸卫瓘都能从胡问静的行为中看出她的虚实。”
张华淡淡的笑着,朝廷的大佬以前不关注一颗只会向前的小卒子,如今小卒子过了河了,能量立刻不同了,这就必须看仔细了,但大佬们想要看清小卒子的能力不需要太麻烦,随便一个试探就够了。
他随意的道:“最大的可能就是胡问静斩杀了萧明涵。”贾充和司马炎委以重任的人怎么可能是处处需要贾充和司马炎遥控的蠢货?胡问静多半是真的有一方大员的实力,能够飞快的判断局势,做出正确的回应的。而最正确的回应就是斩杀了萧明涵。
一个官员惊愕极了,脱口而出:“胡问静斩杀了萧明涵就不怕与齐王殿下宜都王殿下卫司徒决裂?”张华身份高贵,又在亲信属下面前百无禁忌,可以直接称呼司马冏司马攸卫瓘的名字,他们作为小官可不敢如此猖狂。一群官员一齐点头,他们都认为胡问静最好的对策就是隐忍萧明涵的挑衅,写信给贾充,利用贾充的力量与司马攸卫瓘达成和解,然后再由司马攸和卫瓘命令萧明涵停止挑衅,虽然耗费了一些时间,但是这才是朝廷之中解决争端的常用手段,胡问静若是杀了司马冏的手下萧明涵不仅仅是与司马冏司马攸卫瓘彻底翻脸,更是擅自杀了藩国的官员,破坏了朝廷法令,把事情推向了不可解决的方向,万万不可取。
张华看着面前的一群属下,慢慢的摇头,道:“你们只看见萧明涵是司马冏的门客,是司马攸和卫瓘派来的使者,可是却无视了一个事实。”一群官员皱眉苦思。
张华没有指望他们这么久没有注意到,却在瞬间发现了真相,继续道:“萧明涵是司马冏的门客,是司马冏的使者,可是他不是宜都国的藩国官员。”
张华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嘲笑和不屑:“萧明涵以为自己是司马冏的使者,以为司马冏托付了重任,可是自始至终萧明涵都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而已,与藩国毫无关系,与朝廷法令毫无关系,宜都国的官员配合萧明涵只是看在司马冏的面子上,而不是法令的规定。”
“胡问静作为荆州刺史朝廷命官,击杀一个挑衅她,违法她的法令,公然与她作对的平民百姓何错之有?”
张华看着一群惊愕却又恍然大悟的下属,继续说道:“从接受司马冏的委托开始,萧明涵就注定了要被胡问静斩杀,唯一的区别是如何斩杀而已。”他淡淡的笑着,不打算继续解说下去,接下来的事情要这些官员自己体会了。
张华拿起茶杯饮了一口,唇齿留香,舌底生津。司马攸和卫瓘对胡问静的试探严格的来说不是试探胡问静怎么处理萧明涵的挑衅,若是胡问静这点都做不好哪里配成为“托孤大臣”。司马攸和卫瓘对胡问静的试探是胡问静用什么方式杀死萧明涵。
荆州刺史胡问静可以走正式的途径将诋毁、敌视、违抗荆州刺史的刁民萧明涵拿下,上报朝廷秋后处斩。这是胡问静公事公办,对司马攸和卫瓘的挑衅不卑不亢。
张华笑了,很多人推崇“不卑不亢”四字,可是在与人争斗的时候“不卑不亢”其实就是一种软弱,被人欺压了不敢报复,唯有假装理中客,假装不卑不亢掩饰内心的软弱,好像找回了面子里子,其实就是哀求欺压他的人能够看在他的节制上收手。假如胡问静只是如此,那也只是个官场菜鸟而已。
胡问静若是悄悄的在某个黑夜暗杀了萧明涵,以为敲打或者回应了司马攸卫瓘的试探,那么司马攸卫瓘和朝廷衮衮诸公再也不用看胡问静一眼,因为这种行为比走正式法律途径更加的菜鸟,竟然连事态的严重性都没有搞清楚。遇到这种不知轻重的底层diao丝直接用朝廷的律法和公文镇压好了,像个蟑螂一样暗搓搓的垃圾绝对不敢反抗。
当然,胡问静绝不可能如此diao丝。
胡问静可能会按照律法抓了刁民萧明涵,然后扔在大牢之中却不处理,写信给司马攸和卫瓘。这表示胡问静是懂得进退和利益的,可以商量的。一个懂得利益的人心中能有几分忠义?逊位的司马炎和失去了皇帝支持的太尉贾充能够给胡问静多少利益?胡问静被司马攸和卫瓘收买拉拢只是时间问题。
张华看着苦思的下属们,将茶杯放在了案几上,他认为这个可能性比较大。从胡问静的“腾飞”历史看,胡问静毫无忠义属性,为了利益不顾一切。张华有些鄙夷的笑,他实在是太了解胡问静这种草根了,这种人“务实”的很,只要有了利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可以出卖,又有什么理由不能出卖老上级的呢?只要胡问静为了利益与司马攸和卫瓘沟通,这司马炎和贾充的最后手段究竟是什么再也不用考虑了。
张华淡淡的笑着,所以,这萧明涵就是用来被胡问静杀的啊。
一个官员走了进来禀告道:“太常……司空,宾客已经在偏厅。”张华刚升任了司空,一群官吏还没有习惯新的称呼。
张华并不在意手下喊错了称呼,太常也好,司空也好,他一直都是大缙朝的重臣。
他淡淡的道:“老夫今日有要事,让那些客人回去吧。”
张华的心中有些无奈,在“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大缙朝他是极少数身为寒门子弟却成了朝廷重臣的幸运儿,大缙朝无数寒门子弟把张华当做了榜样和升天梯,纷纷拜谒。张家在京城宛如网红打卡地,所有寒门子弟到了京城之后必然要上门求见,可张华身为朝廷重臣哪有这么多工夫一一与寒门子弟见面?这能够得到他亲自会客的条件不断的提升,从来者不拒,到没有官员推荐绝不见面,又到了如今的有了官员推荐也不想见面。
张华丝毫不觉得会耽误了人才的提拔,也丝毫没有想要从中挑选寒门人才的意思。那些寒门子弟若真的有才华就一定会名扬天下,大缙朝是喜欢诗词歌赋,重视文名的朝代,二十四友的左思不就是寒门子弟吗?但《三都赋》照样轰动洛阳,有了“洛阳纸贵”的笑谈。张华微微叹息,左思这种人才怎么就不求到他的门前呢,他一定会重用的,左思何苦去抱贾充的大腿呢?
一个官员看着张华,小心的问道:“贾太尉上书陛下,荆州门阀作乱,我们要不要严查?”荆州门阀作乱肯定是不至于的,荆州门阀又不是才成立了一两天,百十年都过去了,一直老老实实的,哪有忽然就作乱的道理,多半就是与胡问静起了冲突,被胡问静无限拔高,滥用“作乱”二字。这似乎可以作为击破胡问静的关键点。
张华摇头:“这事不用管。”
“荆州门阀”?长江以南的偏僻蛮荒地带的小家族也配称“门阀”二字?荆州的“门阀”与旧日东吴的陆家相比如何?江东陆家二相五侯将军十余人的赫赫家世在中原也不过是个笑柄,不配称“门阀”二字,荆州的“门阀”又有什么资格称作门阀?胡问静虽然是个女人,没有门阀背景,声名狼藉,但是怎么说都是朝廷命官,小小的蛮荒之地的小家族敢违抗朝廷命官,与朝廷命官作对,这简直是打朝廷的脸,胡问静杀了荆州门阀实在是杀得太对了,这长江以南的蛮荒之地虽然朝廷不看在眼中,但也不是一群野蛮人可以觊觎的。
在张华看来哪怕胡问静杀光了荆州的“门阀”也不过是为朝廷立威而已,整个朝廷大佬没有一个会在意,当年石崇身为荆州刺史公然在荆州抢劫富商何等的肆无忌惮,朝廷也没有一个官员站出来指责,长江以南原本是蜀国和吴国的地盘,大缙朝既然继承了魏国的法统,那么蜀国和吴国就是敌国的地盘,哪怕已经统一了天下,这长江以南在几十年内依然是贱民的地盘,朝廷怎么可能为了一群贱民而责怪官员手段太过凶残呢?对“敌国”“贱民”手段凶残些才能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天下之主。
张华对胡问静屠戮荆州门阀有更深的思索。贾充在朝廷无数大臣无数司马家的王侯为了权利争夺的头破血流的时候提出不值一提的“荆州门阀作乱”只怕是另有用意。是想要鱼目混珠?是想要将水搅浑?是想要李代桃僵?是想要指东打西?
张华陷入了沉思,一切不合理的事情之后一定有个合理的解释。
张家的偏厅之中,陶侃和一群寒门子弟恭恭敬敬的坐着,等候张华张司空的接见,他看着努力压制住兴奋和渴望的众人,心中泛着苦涩,这些人和他一样的单纯和愚蠢。
一个年轻的寒门子弟期盼的看着偏厅的门口,又急忙转头正襟危坐,忍不了多久又更期盼的转头看向门口,周而复始,偶尔与陶侃目光相遇,急忙板起脸郑重的点头示意。
陶侃也点头肆意,然后转过了头。他不是第一次求见张华了,他已经来第五次了,他曾经像那个年轻的寒门子弟般带着拜谒寒门希望之星的崇敬心情,期盼着张华是个伯乐,看中了自己的才华,进而改变自己窘迫的生活。
可是……
陶侃苦笑了,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带着投降大缙朝的孙吴宗室伏波将军孙秀的推荐信的,他满心以为有伏波将军孙秀的推荐信,张华又是寒门子弟的标杆,他一定可以与张华畅谈胸中的理想,尽情的展示自己的才华。可是,张华看孙秀的推荐信的时候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陶侃的心就往下沉了,似乎孙吴宗室伏波将军孙秀的名头不怎么好使。
张华与陶侃的第一句话是:“阁下仙乡何处?”陶侃恭恭敬敬的回答:“庐江郡寻阳县。”
而后,再也没有而后了。
张华就像看蛮夷般看了陶侃一眼,从此以后不论陶侃来了几次,他都再也没有与陶侃说过话。
偏厅内,众人依然焦虑又期盼的看着偏厅的门口,等待着张华的出现。
陶侃面色平静,心中苦涩,回忆被张华冷遇之后他惊呆了,好久才想明白在高贵的中原人的眼中长江以南的人都是比胡人好不了多少的野蛮人,张华怎么会与偏僻小地方出生的野蛮人说话呢?
陶侃看了一眼偏厅的门窗,又看了一眼眼前的案几。案几的木料光滑中透着明亮。他伸手轻轻的抚摸着案几,一股冰凉和厚重的感觉沿着手掌渗入了他的心中。
黄花梨?紫檀木?陶侃听说过几个昂贵的木材的名字,可是完全没有接触过,他不知道眼前的案几究竟是用什么昂贵的材料制作的,只知道这些家具一定昂贵无比。他家贫困,有一次会客的时候实在没有钱财买菜,他的娘亲剪了头发换了酒菜。如此贫困的他怎么会认识昂贵的木材?
陶侃忽然想笑,听说张华有一个癖好,喝茶的时候必须有独特的温度,高了不行,低了也不行,也不耐烦等待滚烫的茶水降低到他喜欢的温度,所以张家的仆役必须时时刻刻的准备好一壶温度合适的茶水,只要张华面前的茶水的温度低了,不管张华喝不喝茶,必须立刻就换上一壶温度正好的茶水,因此每日使用的茶叶远超常人数百倍。陶侃对这个谣传曾经不怎么信,好茶叶也是很贵的,张华是寒门子弟出身,怎么会这么糟蹋物什?但他看着眼前的案几和门窗,心中止不住的想要狂笑。
寒门,寒门,寒门!
寒门是指家中没有大官的家族!不是所有没有官员的家族都有资格称作寒门的!张华出身寒门,可是人家家里是真的有钱啊!
陶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又笑出了声,偏厅内所有人都看着陶侃,惊愕他在拜谒张华的重要时刻竟然有心情想到有趣的事情。
陶侃用衣袖遮住了嘴,却依然吃吃的笑。像他这般的家境有什么资格称作寒门?有什么资格拜谒张华?他竟然以为张华与他是一条船上的,他脑子是不是有病?他也配姓赵吗?
陶侃笑得开心极了,眼眶中泪水打转。他想起了当日伏波将军孙秀递给他推荐书的时候欲言又止:“……其实……只怕……”
陶侃当时不明白孙秀想说什么,此刻却终于理解了。他笑着,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他在一群人惊愕的眼神之中镇定的拿衣袖抹掉了泪水。
孙秀的另一句话无比清楚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不如去荆州……”
是啊,不如去荆州试试。荆州刺史胡问静是举世皆知的平民出身,哦,平民也说得高了,荆州刺史胡问静以前就是一个没有爹娘快要饿死的小乞丐,大缙朝的官场之中再也找不到比她更低贱的出身了。陶侃的家境与胡问静相比竟然可以自豪的声称“家庭美满富裕和谐”了。
陶侃抹掉了脸上的泪水,他终于彻底理解伏波将军孙秀的心情了。在这个大缙朝的天下,伏波将军孙秀是亡国宗亲,陶侃是彻底的草根,他们都不是后浪,他们都不会有前途。
陶侃能够投靠的对象不是有钱有地位,偏厅的案几是黄花梨还是紫檀木的,喝茶必须水温刚好的“寒门子弟”张华,而是穷得门都没有的胡问静。
陶侃拿起了案几上的精细茶点大口的吃着,从未有过的甘美味道充斥了他的舌尖,他大声的赞扬道:“好茶!好糕点!”他来了五次了,每一次都战战兢兢没有敢品尝案几上精美的茶点,既唯恐被其他人看做是故意跑来大户人家占便宜打秋风,又是惧怕在吃食的时候不懂得的高贵人家的礼仪,露了自身的卑贱。
陶侃一边大口吃喝,一边看着大厅内其余人,果然都鄙夷的看着他。他也不在意,他确实心中怯懦了,被鄙夷也是应该的。
陶侃吃完了茶点,站了起来,对偏厅中的众人深深的鞠躬,道:“诸位,在下要去荆州投靠胡刺史……”他注意到了众人的惊愕和不屑,继续说道:“……只有胡刺史才是我等的机缘。”
陶侃大步出了偏厅,出了张家,出了洛阳。他知道会被众人鄙夷,相遇一场是缘分,他尽力了,能不能理解就看各自的机缘了。
胡问静或者不会把他当做一条船的人,或者有钱了,是刺史了,也使用着黄花梨的案几,只喝某个温度的茶水。但是,胡问静此刻没有什么人手,他只要敢于放下偏见去投靠胡问静怎么也能成为一个小官吏的,家中娘亲至少不用剪头发换酒菜。
张家的偏厅之中,一群寒门子弟见陶侃离开,好些人冷笑出声,没想到还有人如此愚蠢。
有人鄙夷道:“张司空是胡问静可以相比的吗?”张华名动天下,素有贤民,又是当今司空,胡问静算老几?
有人笑道:“做人最重要的是找对平台,张司空和胡刺史的平台谁好是显而易见的。”那个离开的蠢货难道是因为张华迟迟不肯见他们就以为受了气了,负气离开?这种轻重不分的人走了也好。
有人耻笑道:“身为大好男儿竟然投靠一个女子,还有骨气吗?”这天下就该是男尊女卑的,哪有牝鸡司晨的?那男子主动投靠一个女子的麾下已经可笑了,竟然还恬不知耻的宣扬蛊惑其他人投靠,这男子要不要脸啊。
有人怪笑着:“难道他是想对胡问静卖(身)?”
众人哈哈大笑,偏厅之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数日后,张华收到了胡问静斩杀萧明涵的消息。
他笑了一下:“萧明涵果然死了。”萧明涵必死,这毫不奇怪,且不说胡问静不可能是废材,就算胡问静真的是废材是鲁莽之辈也会杀了萧明涵,萧明涵无论如何都是死。
张华只关心胡问静是怎么杀的萧明涵。他拿起了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道:“念。”
一个官员恭恭敬敬的念着消息:“……胡问静潜入府邸,阴杀萧明涵,言‘汝就是送来给吾杀的’……出府,呵退府外流民……”
张华淡淡的笑着,司马攸和卫瓘给胡问静出了一道试题,胡问静看穿了毫不稀奇,所以这“言‘汝就是送来给吾杀的’”等等可以划掉,谁都知道的事情毫无价值。
他细细的品着“潜入府邸,阴杀萧明涵”一句,写这消息的人看来很是赞赏胡问静啊,“潜”“阴”这两个词语很是表明意图,字字扣住了胡问静悄悄行动,没有惊动外人。这是以为没有惊动百姓没有大肆宣扬就是给了司马冏司马攸卫瓘面子,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张华冷笑,愚蠢!胡问静没有在百姓面前杀了萧明涵打脸司马冏司马攸卫瓘又如何,难道宜都国的百姓发现荆州刺史与宜都王不合谣言四起乃至纷纷逃难会对司马冏司马攸卫瓘有一丝一毫的影响?谁在意百姓怎么想了!胡问静在宜都国官员面前、在太守府中杀了萧明涵且大言不惭,就是赤(裸)裸打了司马冏司马攸卫瓘的脸,彻底的反目成仇。
张华又苦笑了,还以为胡问静会考虑利益,采取比较委婉的方式与司马攸卫瓘谈判,没想到胡问静的态度这么激烈,竟然跑到宜都国当着宜都国官员的面杀了萧明涵。胡问静的作为就是向司马攸卫瓘,向大缙朝的文武百官表明了一个意思,荆州是我胡问静的地盘,谁敢捣乱就杀了谁。
如此强悍的态度让张华惊恐和震怒,大缙朝竟然有了如此不讲理的,把朝廷的地盘当做了后花园的混账官员?这简直是反了!他抓起了手中上等官窑出品的茶杯就想要砸在了地上,但在扔出去的最后一刻冷静了。
张华慢慢的放下了茶杯,沉住了气。这事情不需要他操心,司马攸和卫瓘会想办法解决的。解决的方式也很容易,直接把胡问静调动到京城就可以了,什么光禄大夫,什么中常侍散骑常侍,朝廷之中看似高贵其实毫无实权的职务多得是。
张华微微沉吟,不过,司马炎和贾充会怎么想?司马炎会不会觉得朝廷废弃了答应他的条件撤销了胡问静的职务是朝廷要杀了他,杀了他几个儿子的征兆?
张华微微叹气,想岔了,胡问静的位置竟然不是这么容易动的,至少不能用台面下的规则动,必须在明里寻个合适的理由。朝廷如今已经动荡无比了,要是闹出逊位的皇帝造反的狗屎事情这不是让大缙朝颜面无存吗?
张华无奈的道:“且让胡问静嚣张几日。”他在心中对胡问静重新有了评估:“这是个疯子。”
又是一道新的消息传到了洛阳。
“荆州门阀马阀刘阀杨阀在襄阳聚集万余人谋反作乱!”
满朝文武百官惊讶的看着从荆州传来的八百里加急紧急军情,只觉如梦亦如幻,荆州竟然反了?
一群官员一齐看向龙椅上无聊的发呆的小皇帝司马遹,荆州谋反是司马炎的计划吗?这计划有些垃圾啊,以荆州的人口数量有什么资格造反作乱?
卫瓘慢慢的道:“不是……的计划。”
一群官员缓缓的点头,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贾充,司马炎和贾充还在这里就证明不是他们的计划,否则朝廷反手就将两人拿下杀了。那么就是荆州真的有门阀造反了,这反而麻烦了。
若是司马炎的安排,那么司马炎和贾充肯定会提前从洛阳消失不见,然后才是胡问静和那些司马炎的儿子们聚集大军进攻洛阳,大军北上一路秋毫无犯,毕竟皇帝要夺回皇位很重要的关键就是民心向背,没道理抹黑了自己的名声。朝廷只需要在京城以逸待劳,等着胡问静和司马炎的儿子们的大军杀到,大家找个空旷的地方将对将,兵对兵,互有胜负,然后朝廷的中央军在一次决战之后剿灭了荆州的菜鸟们,胡问静和一群小皇子当场斩杀示众,赐司马炎和贾充鸩酒,两人悲凉的自尽,剩下的造反军自然就瓦解了。
可若是荆州的门阀作乱那就必须派遣大军去剿匪,主客之位互换也就罢了,只是辛苦一些,最倒霉的是贼人作乱没有核心人员,杀了一个贼头又冒出一个新的贼头,好像永远杀不完贼头似的,这场仗就不能干干脆脆的收场,多半是要打个三五年了。朝廷还要安抚被贼寇掳掠的百姓,要重建被贼寇破坏的城池,要给灾民粮食,要四处追杀贼人……马蛋啊,一次平乱剿匪下来朝廷简直是蜕了一层皮!
卫瓘苦笑:“让征西大将军司马骏镇压反贼吧。”司马家能打的不多,本来可以派镇东将军司马伷的,司马伷参与过大缙灭吴之战,算是少有的熟悉在长江以南作战的宗室将领了,可是司马伷最近重病,眼看是挺不过去了,只能调动司马骏。
一群官员点头,关中去荆州位置也很近,司马骏又富有作战经验,打个两三年肯定可以平定了荆州门阀作乱的。
“就这样吧。”一群司马家的王侯对荆州一点点的关注都没有,谁在乎潮湿炎热,待久了要折寿的荆州?有司马家的王侯已经打算让司马遹在诏书上盖玉玺了。
贾充慢慢的道:“且慢。”
众人一齐看贾充,难道真的是贾充和司马炎的阴谋?那也太狗屎了。
贾充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奏本,慢慢的道:“荆州门阀聚众万人作乱……已经被荆州刺史胡问静平定了。”
大殿中所有官员呆呆的看着贾充,只觉这一幕为什么这么熟悉?
贾充将手中的奏本递给了太监,太监慢慢的念道:“……聚众万人,据襄阳……五日,胡刺史率百余骑平贼……”
大殿中一群官员冷冷的看着那太监,是不是少了“身背数创”的形容词?好几个官员转头看大殿门口,会不会又有十七八道迟到的、次序错乱的消息?这次绝对要镇静,不见到最后一个消息绝不胡乱表态。
张华的手心中满是汗水,无数人盯着荆州呢,贾充拿出来的奏本绝不会掺了水分,胡问静竟然能够五日平乱?这忒么的太玄幻了!他转头看向卫瓘,卫瓘脸色铁青,显然也被吓住了。
那太监继续念道:“……荆州官员尽数作乱,胡刺史诛杀江夏郡、南乡郡、南平郡……”他一个个郡县报下去,大殿中一群官员倒抽一口凉气,胡问静竟然诛杀了整个荆州的官员!
张华慢慢的,重重的,认真的呼吸,这就是司马炎的后手?司马炎和贾充宁愿被赐鸩酒也要让子孙后代夺回皇位?不像!且不说以一州之力对抗整个朝廷无异于以卵击石,就算司马炎乐观的以为胡问静一掌可以打死几万人了,轻易的就能夺回了天下,难道他会脑残的以为几个几岁的小皇子能够做皇帝?那只是换了个傀儡以及操纵傀儡的人而已,司马家谋朝篡位经验丰富,司马炎再脑残也不会信“权臣扶持幼主”的。是司马炎和贾充想要彻底掌握荆州保住子孙后代的安全?司马炎和贾充如果想要彻底掌握可以更平和的将荆州的官员全部调换成他们的人。
张华一时想不清荆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转头看司马家的王侯们。一群司马家的王侯们无所谓的道:“杀得好!竟然敢勾结门阀造反作乱!”
一群司马家的王侯完全不知道五日平乱的难度,以及气魄,只觉得小事一件,一群南蛮而已,杀了也就杀了,胡问静又不是第一天武力爆表的,洛阳城内的司马家的王侯都亲眼见过胡问静的勇猛,胡问静能够斩杀一群没有见识的南蛮子何怪之有。
有司马家的王侯刻意看着贾充,捋须叹息:“不愧是司马炎和贾太尉推荐的刺史,果然能力非凡,朝廷有此良将在,天下太平矣。”放心,我们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了司马炎让胡问静在荆州当刺史保护几个小不点皇子,那就绝不会反悔,你的小女儿和过继的孙子一定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的,我们没想斩草除根,我们是重合同守信用的君子。
贾充微笑点头,司马家的废物真是让人放心啊。
张华看看一心想要当皇帝,对荆州毫不在意的司马家的王侯们,真是不知道这是祸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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