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客栈
出了船舱，卫稻和萧破寒明显兴奋起来，他们正朝着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走去。
卫稻直接出生在知己派，而萧破寒则出身修仙世家，只是年少时便被送来知己派，因此二人对凡尘俗世的所有印象都来源于书本和想象。
而林景明八岁以前都生活在一个海边小镇，八岁后才来到知己派。
林景明的船处在队伍最后，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最远，一路向南出现人家之后，便开始有船依次停下靠岸。每停靠一条船，林景明便能看见一道蓝光从船舱飞出，追上弟子，形成一道虚幻的身影。
萧破寒在如愿以偿地看见其他弟子惊诧的表情后收回目光，拿胳膊肘顶了一下林景明，道：“你不够义气，孤云尊者突然变成随行长老这件事你都没跟我说，害我白担心你那么久。”
林景明还未出声，卫稻先行与萧破寒呛声：“告诉了你，你待怎样？”
萧破寒委委屈屈，“我能怎样，只能稍作准备，让自己不出丑罢了。”
卫稻便毫不留情地笑起来。
萧破寒瞪卫稻一眼，转身跑去陪他带来的小师弟，不再理会卫稻，卫稻便转身与林景明攀谈起来。
“你也真是，原来孤云尊者是这次的随行长老，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
“临时替换的”林景明解释。
“原是这样，尊者对你真是不错。”卫稻扑上来，颇没形象地挂在林景明的胳膊上，“这次下山我们肯定能把那些妖魔鬼怪杀得片甲不留，然后再把山下那些美食美衣都吃一遍穿一遍，最后容光焕发地回门派……最重要的是，有尊者在，我们就不用担心你的安全了。”
林景明纵容着卫稻挂在她身上，“别担心。”
卫稻轻轻点头，“我知道，肯定会没事的。”
在他们前面已经没有几艘船，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我们还要一起飞升呢。”
林景明五人是下午酉时到的。
四人的目的地是冒丘的一个村庄，下船后，萧破寒与卫稻走得缓慢无比，一路走走停停，见什么都好奇，最后只赶到村庄附近的一座小镇的客栈，太阳便全部落西山。
客栈内。
卫稻和萧破寒恋恋不舍地进了客栈，站在门口，眼神止不住地往门外瞟。林景明在跟客栈老板交涉，纪青谿则在她旁边默默听着。
这让林景明紧张无比，哪怕是打尖住店这样一件小事，有纪青谿看着，她就想做到最好。
只是似乎没有做好。
林景明本想定两间下房一间上房，却被纪青谿拦下了，最终定了三间上房。林景明卫稻住一间，萧破寒与另一位师弟住一间，纪青谿单独住一间。
事情没有办好的林景明略有些沮丧地待在柜台旁，虽然面上瞧不出什么。她瞅着纪青谿踱步走向客栈门旁的萧破寒与卫稻，在身后微皱眉头。
“你们若是想游玩一番也是可以的，注意安全，早些回来便是。”纪青谿行至门口，对着萧破寒三人道，“注意别走散。”
那三人欢呼一声，立时就要出去，还是卫稻拦了一手，问到：“那阿景呢？”
“她留在客栈里。”纪青谿没解释，但大家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知道了。”
卫稻冲林景明摆摆手，很快便被萧破寒扯着消失在了林景明的视野里。纪青谿在门口注视了一会儿，便旋身回了客栈，招呼着林景明往楼上走去。
林景明跟在纪青谿的身后，只见纪青谿手里拿着三块门牌，随意开了中间的那扇房门。
“纪青谿率先走进去，林景明站在门口，没敢进去。
她已经很久没进过纪青谿的屋子了。行云里的两间竹屋，被她在心中划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自从长大之后，林景明从不踏足属于纪青谿的地界。
纪青谿走进屋内坐下，却见到林景明还站在屋外，便道：“你也进来。”
林景明心中一颤，顿了顿，还是缓步走了进去，她知道自己激动得手在抖。
纪青谿会发现什么吗？她不敢想。
虽然这间客栈的房间也是纪青谿第一次踏足，远远算不得是纪青谿的卧房，但林景明还是觉得这整间屋子都飘满了纪青谿身上干净悠远的草木香气。她不免心思荡漾开来。
更何况如今他们两个远离知己派，离开了行云里，卫稻几人也不在客栈之内，只留下她与纪青谿两个人处在这间不大不下的房间内。
没有人认识他们两个，没有人知道这间屋子里的孤男寡女是一对师徒，不明就里的人会不会觉得他们二人是一对夫妻？
林景明只觉得这情形像极了她与纪青谿私奔到此，在这间屋子里偷情，一晌贪欢。
林景明自己默默想了这许多，纪青谿是一概不知，他担忧林景明在外会出什么事，只好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看着。
他看着林景明低垂的脑袋，又忧虑她不高兴，便说：“你想出去么？”
“原本你便是从山外来到我派内的，现如今来到俗世内，可会思乡？”
林景明摇摇头，“少时的事情我都忘的差不多了。”
纪青谿想起林景明年少时那些经历，微叹气，“那你便在此处继续抄写清静诀，既然要修炼飞雪剑，心性需要坚定，最忌心魔。。”
“是。”
林景明便背对着纪青谿，在客栈窗边的书桌上一遍遍抄写知己派的清静诀，看似沉静认真，实则心思早就飘远了。纪青谿要她修炼心性，她却闻着纪青谿身上的味道，心猿意马。
耳边传来瓷器相撞的清脆声，那是纪青谿在泡茶。纪青谿对茶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若非要说，那便是他喜欢苦茶，大约是常年喝茶的缘故，纪青谿所泡的茶越来越苦，林景明常常喝不下去。
空气中飘来茶香，林景明又听见翻书的声音。
在书之一道上，纪青谿同样涉猎广泛，活了两百年，渐摩阁内大约没什么他没读过的书。每当林景明携着书去找纪青谿解惑，他总是瞧一眼就能知道她的症结在何处。
不知道现在纪青谿又在看什么。剑法、史书、诗集，抑或只是简单的小说？林景明无从得知。
时间便在这样的氛围里溜走，林景明与纪青谿各自沉默地守在屋子的一角。
直到月洒清辉，卫稻三人回到客栈，吵闹的声音由远及近，纪青谿便放她回去。寒冷的夜风拍打过来，林景明才略微感到清醒。
在纪青谿身边，她总是好像要溺毙一般。
站在走廊上，林景明看见卫稻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林景明便冲她笑笑。
卫稻从门口处跑上来，她手里拿了不少东西，吃食饰品与一些孩子玩的小玩意，萧破寒和另一位师弟跟在她身后。
“阿景……”卫稻叫她一声。
林景明轻轻应了，先扔给萧破寒一块门牌，又拿过卫稻手中不少东西，带她回了自己屋内。
“好玩么？”放下东西，林景明问到。
“好玩！真没想到凡间俗世里这么热闹。”卫稻眼角眉梢带着雀跃，坐在椅子上，摆弄着她淘回来的那些小东西，“我吃了好多从来没吃过的东西，有你给我说过的肉包子啊年糕什么的，听他们说过年的时候还有糖葫芦卖。”
卫稻真心实意地叹气，“我可能吃不到了。”
林景明坐在卫稻对面，宽慰到，“总有机会的，这次历练过后，就能接取下山的任务了。”
“说的也是。”卫稻正搓着竹蜻蜓玩，却突然顿了下来，奇怪地看着林景明，不说话。
林景明被被她盯着，有些不自在起来，“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晚上这么温柔呢，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卫稻低声喃喃着，皱着眉暗自思索。林景明正欲呛她一句，却突然听见卫稻狐疑问到：“我刚到的时候，看见我们这间房还上着锁，所以这几个时辰，你都待在孤云道长的屋子里……”
她轻吸一口气，小声说：“……你们发生什么了？”
林景明感到好笑，卫稻小声说话能有什么用，修士耳清目明，她们又没布下隔音结界，纪青谿肯定能听到，“能发生什么，他是师我是徒，我只不过是在那抄写清静诀罢了。”
卫稻不信，仍旧狐疑地盯着林景明，林景明干脆给了她一个爆栗。
她疼得捂住了脑袋，却嘿嘿笑一声，“这才对嘛。”
林景明气笑了。
而后卫稻便给林景明介绍她的那些小宝贝，林景明从小长在外面，对这些东西岂会不认识，因此兴致缺缺，三言两语打发了卫稻，便自己待在一旁闭目打坐。
卫稻吃了瘪，也不再说话。
林景明便这么平安无事地渡过了出山的第一晚。
第二日，天气晴朗。
林景明无人一大早便赶往了任务所在地点，冒丘城管辖内的一座小村庄。
大致数了数，这村庄约有五十户人家。
清晨时候，醒得早的老人便坐在院内晒太阳，年轻的夫妻有的哄孩子，有的煮饭，霎是热闹。
嫩绿的柳条随风舞动，灰白的炊烟袅袅兮而上。
林景明换上了行动方便的深色麻制衣裙，头戴一顶路上随手买的草帽，走在最前面，瞧着很是飒爽。纪青谿则是竹青道袍，行在队伍最后。
林景明往身后望了一眼，之间的一张陌生的脸庞。
今早在客栈堂内见到纪青谿这副样子，林景明惊奇了半晌。那样貌平凡普通，毫无特色，是那种见过一面转身就会忘记长什么样子的脸。
他们这一行人行走在村庄的泥土小路上，格外炸眼，惹得那些村民纷纷注目。林景明，卫稻，萧破寒全都样貌不俗，纪青谿这副普通的样子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他却也不在意，纪青谿在队伍后面旁若无人地看着那些村民停留在林景明身上的目光，自顾自地淡淡笑起来。
没有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