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故人
取将坎位中心实，点化离宫腹内阴。
从此变成乾健体，潜藏飞跃总由心。
北俱芦洲，真武伏魔殿中。
却见龟蛇二相左右盘结，四大元帅立在下首，金童玉女侍候四方，五百灵官拥立殿前。
座上祖师身高百尺，正在那里讲示妙道，展降伏六洞魔王之法力，演荡灭北州妖魔之神威。
大殿之中，除了祖师道音，再无私语，群臣皆静心听讲。
忽而，殿外俯首走进一员灵官，祖师看的明白，开口先道：
“你本在武当山太和宫值守，却到北州何事？”
灵官俯身下拜，奏道：
“启上祖师，时有大天尊遣督察灵官巡视三界，于东胜神州什邡世界访得一块天产神石，恐生变数，欲取回天庭，奈此方世界恰逢坏劫，不能出入上真，是此特令张天师下降，从祖师处调出一员人仙来，前往收取。”
祖师微开金口：
“既是大天尊有诏，我自相应，天师在何处？”
“前番欲往武当山拜见祖师，访而不得，又逢身有公事，往西方去了，便嘱咐微臣报上祖师。”
祖师点了点头，看向殿上各神，开口道：
“我自统摄北方以来，妖魔潜踪，鬼怪遁形，许久不生事端，而今归在武当山下，安享情净，今朝本是由心而动，重回故地，相会故人，不想大天尊有诏，轻慢列位了。”
群臣皆言惶恐。
祖师言道：
“今朝相会各部将领，又恰逢调旨，想是天意，不知那员神将座下有那人仙俊杰，叫转过来，教他收下这份功德。”
群臣闻言，尽皆踊跃，唯独马灵官不言。
祖师见他不开口，笑道：
“马天君何故不言啊？”
马灵官闻言，连忙奏道：
“不敢欺瞒祖师，只因门下子徒不济，难堪大任。”
“哦？我记得，马天君座下有一蔡郎，法力精深，曾驱山镇海怪，是也不是？”
马灵官心中苦涩，说道：
“这个徒儿，是有些本事，可好勇斗狠，馋酒贪眠，没些修道人的模样，前些日子跑去招惹观梅和尚去了，回来便被我禁在道场内，打磨心性，现今还没出关。”
“观梅和尚？是号作法常菩萨的么？”
“正是。”
“我记得他，前些年在盂兰盆会上会过此人，他的道场好像就在那什邡世界。”
马灵官心中叹一口气，言道：“祖师慧眼，是在什邡世界。”
“既如此，你徒弟晓得路径，正好揽下这件功德，我意已决，就遣这个小郎君去吧！”
马灵官无奈，只得遵命。
当下，祖师拟了谕旨，吩咐于马灵官，教他出了伏魔殿，同值守灵官一同前往自家道场去了。
马灵官心中郁闷，架起云头，手捧着谕旨转到自己道场‘华光宫’之内。
值守灵官在外等候，马灵官走进宫殿，手下的神将上前迎住了。
马灵官问道：
“我那徒弟在静室之内如何了？”
回道：“久不曾生事，如今已四年有余了。”
“你去将他叫来。”
说着，从身上取下一块金印，交予神将。
那神将领命，去了静室之内，用金印解了禁制，开了石门，见蔡佳炳端坐在蒲团之上，不言不语。
“蔡将军，天君有请。”
蔡佳炳闻言，双目微开，伸了个腰，呼出一口气来。
“啊师尊愿意放我出去了？”
神将见此，笑道：
“只要将军不生事，哪来这么多苦头吃。”
蔡佳炳摇了摇脑袋，走下蒲团，向那神将问道：
“我这一坐，过去几年时光啊？”
“到今日，四年有余了。”
“乖乖，我竟然有这么大的坐性，也是该放我了。”
神将让开一侧，说道：
“将军快去吧，不然天君又得生气，说不得还带累了在下。”
蔡佳炳指了指神将，笑了一声，化作一团虹光，飞出静室。
这一番架起虹光，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直绕着华光宫绕了百十来个来回，还意犹未尽，就要飞上云天，看看天上的风采！
“孽障！还不下来！”
一声暴喝响起，震得蔡佳炳身形不稳，浑身法力一顿，险些摔下去！
他晓得是师尊动气，不敢怠慢，连忙窜到大殿之内，见着马灵官，俯首下拜。
“徒儿拜见师尊！”
马灵官哼一声：“起来吧！”
蔡佳炳不敢嬉笑，看着师父，等着训话。
“我原本想让你打个十年坐，不想你造化高，遇着了由头，这才提前放你出山。不想一出来，就没个规矩，要是到了外边去了，还不惹下祸来，全由我给你擦屁股！”
蔡佳炳绷着脸，说道：
“我自跟随师尊以来，修行得有百余年数，处处约束于我，教我不得还乡，这也罢了，我跟着祖师的灵官在北州游历，也讨不得师尊欢喜，这般修道，怎么能成？”
马灵官闻言，不怒反笑，说道：
“我点化你随我修行，对你有伯乐之恩，你反倒嫌我伯乐之失。”
又言：
“不是不让你还乡，俗话说‘得道不还乡，还乡道不香’说老的道理，你怎么不明白，你根骨虽好，但性情一般，若不稍加打磨，修到底，还是个空字啊。”
蔡佳炳不去顺着他说，反问：
“那师尊唤我出来怎地？”
马灵官拿出谕旨，说道：
“乃是祖师的诏令，要你去什邡世界走一趟，自己看吧。”
“又是什邡世界？”
蔡佳炳接过谕旨，仔细看了，笑道：
“正好，还去找那老和尚讨要些梅子酒！”
马灵官冷哼一声：
“这件事乃是玉皇大天尊下诏，祖师得了令，特意抬举你的！你要是给我弄砸了，教你坐上几十上百年！安安稳稳拿了东西便回来，日后我也轻些约束你。”
蔡佳炳收了谕旨，唱了诺：
“不用师尊讲，我晓得轻重，何时起身呢？”
“越快越好！门外有祖师的值守灵官在等你。”
“哎，我认得路径，不用什么值守灵官带路，这便就去！”
说罢，架起虹光，飞出宫殿，遁入虚空之中。
那值守灵官没注意，去看时，早已不知到哪里去了。
马灵官出了华光宫，对那值守灵官打了个拱手，致歉道：
“徒儿顽劣，他说晓得路径，不劳你带路，还请担待一二，请入内奉茶。”
值守灵官连忙回道：
“天君忒多礼，不必这般讲，既然高徒晓得路径，我那便回祖师处交纳了。”
马灵官笑道：“同去，同去！”
却说那蔡佳炳跳到虚空之内，在上放目看去，只见浑浊一片。
如今正是太阴星当值，各处世界星辰光亮皆隐去了。
他调转虹光，寻条近的天路，直往东胜神州处去。
行不过半日，远远见着东洋大海，正好隔开两州，流淌在虚空之中。
“前面就是东海了，乃是十州三岛仙翁之所在，我义兄乃是九老的门人，想必也在里头，何不去会会他？”
说罢，催使虹光，纵至十州之处，但见：
祖州长生草木丰，瀛洲神芝醴泉涌；玄州灵山出美玉，炎州火布挂寿松；长州藏青丘，仙眷对对游紫宫；元洲躲仙苗，五芝玄涧福寿宏。流州昆吾低头见，生州仙家排仙宴。奇珍异兽归凤麟，聚窟造香对天吟。堪谓蟠桃会上不多让，极乐土中把名扬！
蔡佳炳一路观赏风景，乘着夜色，慢慢的行到瀛洲上，时有瀛洲九老的门人接住。
各自通了姓名，果是修真之土，多善之果，那些个仙客丝毫也不见外，拉着蔡佳炳就往里走去。
奉了仙茶，留了碧藕，还要对饮一番，蔡佳炳闻着酒味，就有些意动，正要一醉方休，把那师尊嘱托扔在脑后。
不凑巧，一个扫兴声音响起来：
“蔡佳炳！半夜三更里，你要往哪里去！”
蔡佳炳回头瞻望，见正是自己的义兄勾汶玄。
当即开怀大笑，上前抱着勾汶玄，说道：
“哥哥，四年不见，想煞小弟也！”
勾汶玄一把推开他，笑骂道：
“如何四年不见？你不知道由头么？”
又朝师兄弟们打了个拱，说道：
“列位，此人是我的义弟，我们两个到别处说些话去，不扰你们的酒兴了！”
其余仙客自然应允，不去管他二人，仍在那里谈古论今。
两人寻了一个僻静的去处，也不管礼数，席地坐下。
勾汶玄排出几枚仙果，一壶琼浆来，笑道：
“这是我师父赏赐与我的，几年不舍得喝他，今天你在这里，拿来与我们佐话！”
蔡佳炳哈哈一笑，夺过酒壶，灌了一口，咂了咂嘴，叹道：
“我不尝这味道，已四年矣！”
勾汶玄问道：
“贤弟，这四年有什么事么？怎么许久不来探望我？”
蔡佳炳哎了一声，说了缘由，勾汶玄才了然。
蔡佳炳调笑道：“我不去看大哥，大哥就不晓得来看看我么？”
勾汶玄啐了一口，说道：
“你那地方，是镇魔之界，岂是那么容易进去的。话说回来，贤弟此来有什么事么？”
蔡佳炳一拍脑袋：
“哎呀，差些把我的正事忘了，大哥不晓得，我这回出来，是奉了祖师的旨意，不对，是大天尊的旨意！”
勾汶玄惊呼一声：
“你走了什么运，勾着这两位上真！”
“你说不来话，怎么算是走运呢！这是祖师喜欢我这么个人，才叫我来的。”
“贤弟说说，怎么一件事情？”
蔡佳炳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要去什邡世界，迎一块天产神石带回天庭，那处世界正历坏劫，修为高的进不去，这才落到我身上来。”
勾汶玄点点头，叹道：
“贤弟好造化啊，这一趟下来，跑腿也得收多少，怕是没几年就能到地仙了吧。”
蔡佳炳嘿嘿一笑，问道：
“兄长何时证得地仙呢？”
勾汶玄苦笑道：“怕是还早，这金丹品相如何也难进一步，我师父也愁得慌啊！”
蔡佳炳也不去接着说这话头，喝了一口酒，却冒了个想法出来。
“大哥，要不你跟着我一起去一趟什邡世界？”
“这怎么说，我去怎地？”
“诶，活是我们两个干的，功照理来说也是我们两个立的，大天尊想必不会吝啬。”
勾汶玄有些犹豫：
“这等，这等行得通么？”
“怎么行不通？你就是太拧巴了，不愿做这不愿做那的，哪里轮的上什么机缘，听我的，就这样吧！”
“若是大天尊怪下来，我多少是个僭越之罪啊。”
蔡佳炳闻言急了，一把扔了酒壶，看的勾汶玄肉疼。
“大不了，我去求我师父，求祖师，再者，大天尊同我们这些小辈呕什么气。就去了吧！”
勾汶玄几番思量，下了决心，说道：“那我就陪着你去一遭，给你打个帮手就好。”
蔡佳炳见此，才喜笑颜开，拉起勾汶玄，说道：
“这就对了，你去给你师父说一声，咱们马上就走！”
勾汶玄摆了摆手，说道：“我师父向来不拘束我，我们直接去吧。”
蔡佳炳听了，腹诽道：看看别家老子，再看看自家老子，真个遭罪！
不待多说，蔡佳炳就驾起虹光，飞上虚空，勾汶玄也连忙腾云，慢慢的跟在后面。
“大哥，你的云怎么也和你的性子一样，吞吞吐吐的，一点不利索！”
勾汶玄苦笑道：“没办法，我性子散淡，驾不得快云。”
蔡佳炳早晓得，放慢了速度，等着勾汶玄，两人齐一头。
正往什邡世界行时，两人无话，待得路过了广雒世界，蔡佳炳看的熟悉，笑道：
“大哥，看，又到了熟地了！”
勾汶玄眉头一皱，摇头道：“我四处游历，到过哪里都忘了。”
蔡佳炳指着广雒世界道：
“你记得陈复儒么？”
“哦！那有些印象，我本想代师收徒，不料他和我门中没那缘法。”
“嘿嘿，他如今做了和尚了！”
勾汶玄一愣，随即怪道：
“你既然说出来，想必是你搭的桥，怎么如此害人？当了和尚，这也干不得，那也干不得，委屈了这个公子！”
蔡佳炳笑道：“可别这么说，他师父可是一位大菩萨，造化高了去了，论什么害啊！”
远在什邡世界的行复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是哪个在想贫僧啊？”
行复摸了摸鼻子，看向远处的高山。
“蓥华山么？我可得好好看看，是怎么个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