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牢狱之灾
用铅不得用凡铅,用了真铅也弃捐。
此是用铅真妙诀,用铅不用是诚言。
“哪里来的野和尚!”
只见僧众之中,站起几个武僧,生的膀大腰圆,狰狞样貌,走上前来,说不得就要动手。
“慢!”
席首上一位老僧开口说道。
“这就是行复禅师,到咱们寺来挂单,还是老衲叫他来听大和尚说法的。”
众人见是寺里合明方丈出言,也立在一旁,停了动手的念想。
不过,那生因和尚一旁护法却不是如此想,怒睁双目,戟指行复,喝道:
“你说俺师父放屁,那便听听你的佛法如何,道得出个一二来,则放你去,若是道不出来,扯烂嘴巴,打出道场去!”
行复眼睛一撇,冷笑道: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听我说佛法,便先打一百!”
护法闻言,怒不可遏,推开面前僧众,照着行复面门上冲将而来!
“这瘦秃驴找死!”
一拳砸下,听得一声‘咯’!
众人只觉眼花缭乱,那护法扭着手,已然跪在地上。
“滚开!”
行复一脚踢在他身上,踹到宝殿撑柱边,上前对着生因和尚骂道:
“讲得好佛法!枉你生这两条大耳朵,干的都是欺师灭祖的勾当!”
生因老和尚见护法倒在一边,强装镇定,对着徐生茂说道:
“这小和尚生嗔,已远如来大道,大人,将他赶出去吧。”
徐生茂还在上下打量着行复,看起来虽有些佛气,但实在不讨自己的喜。
这时节又听着生因老和尚开口,连忙下令:
“把这和尚给我轰出去!”
一旁几个侍卫得了令,连忙走上前来,就要去拿住行复。
“退下!”
行复这一声吼,用上了金刚狮子之威,唬得众人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
那几个侍卫更是捂住脑袋,跌在一旁打抽抽。
“我还道你这知府亲佛,亲得什么佛?!原来还是不舍人间富贵啊!”
说罢,推开徐生茂,上前揪着生因老和尚领子。
“来来来,老秃驴,告诉我,你修的是个甚么?”
生因老和尚支支吾吾,说道:
“小和尚知道些甚么,自己去看佛爷爷传下的经书”
‘啪’!
听得一声嘹亮,生因话音未完,左脸上一个耳刮子便打过来。
弄得个双面菩萨出来。
打的那脸皮层层涌浪花,大耳颤颤拂清风。
“无数狮子虫,今天遇见个大的,老子和你好好说道说道!那当官的好居士,你也听清!”
“我佛之教,盖以清净为本,度世为宗,超脱生死,寂灭轮回。你这方愚僧,不识如来妙心,只图外相庄严,不修超脱,只图福田,这般想,来世上人身也难得!”
生因老和尚疼的脑袋向后倒,袈裟领子偏偏被行复攥住,身子又倒不下去。
“你这下晓得了么!?”
老和尚嘴里喃喃说道:
“老爷,晓得,晓得!”
“你晓得个屁!”
‘啪’!
又是一道清脆声响吗,一个耳刮子贴在右脸上,弄得两边一齐高。
整齐也作个宝相庄严。
打的那眼中日月金星绕,眉下高岭山根摇。
“异端邪说也能成佛?怕是山中狒也!”
生因老和尚脸面被打的通红,早已不省人事,晕死过去了。
行复转过身子,对那徐知府说道:
“那居士,我门里有一种下乘,三样蠢物,你可知么?”
徐生茂见行复来的凶,也只好请教。
“这一种下乘,便是那打枯禅,读空书,诵经拜忏,全不识众生万相,做的个迂腐书生一样。却也不算太过。”
“三样蠢物里,这第一样便是那人前妄言,虚弄佛法,说甚么将香焚顶,浇油燃指的,没有菩萨神通,反弄这些名堂哄人。”
“这第二样,便是大施钱财,只为个佛名,掐着家中一粒米也要供出去,全不顾家中妻儿冻馁,父母饥寒!”
“第三样,就是那今日念个圣号,吃顿素斋。满肚皮以为明日便能得福,不想全给那寺里的野和尚散名得利,有何功德可言?”
徐生茂闻言,这句句都像是在说自己,不禁满脸通红,心下也生恼,倒有些越发嫌恶了。
“快把这疯言疯语的和尚捆起来!”
行复气笑道:“好好好!”
心下就要使性子,动起拳头来打,却又转念一想。
这些人并不是甚么极恶之辈,如今一哄而上,自己稍不注意,岂不是全都打杀了?
想到这里,冷哼一声,只得盘膝坐在地上,闭眼不去看这些人。
那莲心寺里的合明老方丈走上前去,对着徐生茂合十求道:
“大人,这位禅师说的不无道理,只是燥气了些,大人还是宽宽心吧。”
徐生茂哪里管的这些,怒声说道:
“你老和尚无礼,我自下的我的令,又不是捆你,反来绕口,再言语,也把你捆了去!”
几个寺中小辈闻言,连忙拉着合明和尚下去,一顿劝慰。
合明方丈只得作罢,叹息一声,对着众子徒说道:
“你们不知,这禅师是从菩萨境界来的,如今在我们寺里受了怠慢,于理说不过去。”
那殿内几个侍卫早已醒转过来,见行复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便用绳子绑了。
“押入监牢中教他受上几日苦!”
几名侍卫心中到底是怕的,不敢去喝令行复起身。
只得商量着,叫几个人抬了四条杠子来,把行复背到上面,八个人似抬宝贝般的抬将出去。
徐生茂见生因和尚昏死过去,自己也没了听佛法的兴致,当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场中几个和尚面面相觑,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知府马驾专挑人家多的街道走,诸多百姓都打开门窗在哪里看。
这番倒不像打入大牢,想是恭恭敬敬请了尊活佛回衙门。
早有开道的小厮跑回衙门同报,那六部的典吏,并同知,通判都在门前等候。
郭霞没有住在馆驿之内,就挑了个将近的客栈歇息。
草草用过午饭,正打算逛逛,远远见着知府的行驾,又看前面五花大绑得抬着行复,当下大惊。
“天爷爷!怎地把个活佛绑起来,又恭恭敬敬的抬着走?”
正疑惑处,反首看见通报的小厮,连忙追上去拦住行礼。
小厮认得他,赶忙行礼,说道:
“这位长官,有什么事情么?”
“敢问教弟,徐大人怎么把活佛绑起来迎回衙门,怕他跑了么?”
小厮‘哎’一声,说道:
“长官不知,这个和尚冲撞了咱们知府,不是迎回来,是拿回来的!到了衙门里,拟了文书,就得下他几天的大狱!”
郭霞闻言,惊得目瞪口呆,急忙道:
“这和尚有谁能拿他?发起性子来,一城百姓都不够他杀的,你不要哄我。”
“我骗您干什么啊?长官您要是不信,明天自己去探大狱去,一准儿看见这和尚。”
小厮说罢,转身就走,剩下郭霞站在那里一脸震惊。
“坏了,说不好府治都能给掀翻了,这知府怎么回事!”
府衙之中,徐生茂端坐大堂,两列府兵排开。
左首的通判拿笔拟了个文书,记上罪过,萧之青闭目养神,时不时微微睁开眼看一下行复。
文书拟毕,当堂喧了罪状,也不画押,也不问话,就听一个抚尺拍响!
徐生茂扔下令箭,喝令左右:
“褪去绳子,拿大枷将这和尚锁了!”
当下一个刑房吏员从里取了一面二十斤沉木枷锁来。
走上前去,解了绳子,行复看他一眼,反被他愣回去。
“老实些!”
边上几个见识过行复厉害的侍卫撇撇嘴巴,小声嘟囔着:“这傻子要遭罪了!”
这厢解开锁扣,两面合住行复,用铁索拴住。
就要带走行复,下到狱里。
不料行复冷哼一声,脚下用力,轻轻一震!
枷锁猛地列开,锁链打在那刑吏身上,摔在一边,痛的直哼哼。
侍卫见果然如此,忍着笑,低着头,觑眼看去徐知府。
见的徐知府脸色铁青,连用了几下抚尺,喝令周围,抬走了那刑吏。
“这和尚无非丈着有些力气,取铁枷来锁!”
行复冷笑道:“取个经事的来,不然没些滋味!”
徐知府气笑道:“好好好!和尚放心,保管你安生!”
当下又取了一面五十斤生铁枷锁来,桌子大小,两个刑吏轻轻抬着过来。
这下废了般功夫,又给锁上了,正要带走。
行复扭扭脖子,那面铁枷应声而断,化作两开。
“偌大个衙门,找不着几个看得过眼的物件,可笑可笑!”
这一着,把众人唬得脸色发白。
那通判一旁说道:
“徐大人,哪个有恁大力气,喝水一般就给解开了,莫不是真拿了个活佛回来。”
行复闻言,笑了一声,又坐在地上,也不管他,自是闭目养神。
徐生茂真自犯难,一旁萧之青说道:
“徐大人,这和尚禅教出身,有些坐性,拿到这里还不跑,也懂规矩,就这样送入牢中吧。”
徐生茂无奈,只得点几员刑房差人,将行复收入监中。
几个差人走上去,蹲下身子,两只手往行复腿下用力,死活搬不动。
又转来去抬那杠子,照旧搬不起来。
一个差人流着汗,喘着气,说道:
“老爷,这和尚虽瘦,倒像是个秤砣,抬不动啊。”
一旁几个侍卫听了,更是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安徽就开始
全堂差吏都转头看去,吓得几人一个哆嗦,连忙站好。
“老爷,这几个长官有本事,这妖僧就是他们抬将回来的,也叫他们抬过去吧。”
徐生茂早已瘫在椅子上,摆了摆手,示意几人上前。
那几个壮士整了整精神,扩了扩威风。
雄赳赳,气昂昂走上前去,喝开众人。
为首的侍卫官贴下去,凑着耳边,小声说道:
“佛爷爷,权且奈他一奈,咱们起行。”
行复瓮声瓮气嗯了一声。
几个侍卫欢天喜地,连忙跑到杠子旁,喝声:
“起轿!”
果然稳稳抬起,却看周围人眼色不好看,这才发觉知府大人双目幽幽看向他们。
二话不说,连忙倒头抬着行复往大牢跑去。
不多时,跑到监中,寻了个单身牢,将行复抬入进去。
那看门的几个狱卒见了,大感奇怪,监牢官见了,正自奇怪,上前问道:
“几位兄长,这和尚犯了什么事,不到僧纲司去,反到我这号房里来?”
侍卫官拉过监牢官来,说道:
“这和尚没犯什么事,只是冲撞了知府大人,得罪的还狠哩!是此监在大狱里头。”
“原来如此,晓得了晓得了!”
侍卫官看了眼周围,又说道:
“这可是个活佛啊!你可得好好的招待,万不可怠慢了,不然”
说着指了指天上。
监牢官大手一挥,笑道:“不须兄长说,我自会好好招待他。”
几个侍卫见此,这才点头离去。
监牢官走进牢里,看着行复正在打坐念经,当下喝道:
“贼和尚!打甚么死人坐,念什么死人经,搅扰了我的清净,有你好受的!”
说罢,挥手招来几个狱卒,指着行复道:“我自去睡会儿,你们好好伺候他,先松松筋骨!”
几个狱卒笑着应承下来,摩拳擦掌走入牢去,正好把行复团团围住。
“和尚,吃些炊饼还是吃些饺子?”
行复闻言,睁开眼来,问道:“炊饼怎么说?饺子怎么说?”
狱卒笑道:
“这是咱们自有的说法,炊饼就是披头盖脸,只顾下拳头,皮囊遭罪些,饺子就是拿布蒙了身子,看不出伤痕,就是晚上睡觉遭罪些,你想吃哪个?”
一个性急的狱卒抢道:“和尚想来是吃素的,这肉馅的饺子咽不下去,咱们还是舍个慈悲吧。”
行复笑道:“贫僧肉菜都吃得。”
几个衙役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这几个亡人,没事笑什么!”
监牢官躺在椅子上,听得一阵嬉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少时又听得砰砰作响。
“这个孩儿怎么今日下手不知轻重,莫非不是那和尚惹他们。”
监牢官站起身来,寻思去看看。
走至监号边上,越过栏杆,往里一看,全是狱卒咋哪里跪地磕头!
监牢官大惊,连忙打开牢门,走入进去,喝道:
“你们拜他作甚!这般不知羞耻,那和尚,今番你定是死了,老子和你好好计较计较!”
不料行复看着他,笑道:
“这位施主,想吃些炊饼还是吃些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