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颜绍祁浑浑噩噩地回到家，衣服没换直接躺在了床上。
顾忱丝毫没避讳地将过去讲给他听，他明白，那些话出了口，顾忱是在跟他彻底一刀两断。
其实那段过去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青葱岁月逐渐畸形。
顾忱在大学的时候见到了陆铭垣。
他上的学校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高校，大二的时候陆铭垣被当做成功人士邀请到学校做演讲，也就是那个时候遇见了作为优秀学生代表的顾忱。
那个时候的顾忱阳光、热情、偶尔还很混账，一边拿着全系最好的成绩被表彰，一边又因为逃课跳墙打架被通报，活得过于肆意耀眼，吸引了陆铭垣。
后来因为学校的事情两人之后又接触过几次，再然后，陆铭垣就开始追求顾忱。
顾忱起初拒绝的很干脆，先不说同性在现在社会上并没有被广泛认同，他也没觉得自己会喜欢男人，即便顾忱真的喜欢同性，那时他也没有恋爱的打算，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跟俞卓厮混。
后来陆铭垣就总出来刷存在感，他的道行要比颜绍祁高很多，没有每次都要展现自己的目的，而是制造了很多不经意，还有许多让人无法拒绝的刻意。
比如给顾忱送吃的，在顾忱转身准备走的时候肚子适时地响了一下，他再假装尴尬地匆忙离开，不想让顾忱因为跟他一起吃饭而感觉不舒服。
比如下雨天去接顾忱放学只带一把伞，将顾忱送到寝室后自己淋湿了半个肩膀，在不经意间让顾忱看见他狼狈的样子。
再比如被小流氓围住的时候，顾忱还没来得及还手，陆铭垣恰巧出现，为了救顾忱自己受了一身的伤，强装着没事后又一个星期没有出现，再通过别人的嘴里告诉顾忱他受伤很重，住了一个星期的院。
这也是最后顾忱答应陆铭垣的最后一环。
感情的开始总是美好的，直到顾忱大四实习的那年逐渐变了味道。
起初的陆铭垣确实很有魅力，绅士得体，对顾忱无微不至地照顾，会因为顾忱的一个念头劳师动众地准备惊喜。
可慢慢的，这种喜欢中就掺杂了过渡的占有欲，而这种占有欲越来越盛，最后甚至不让顾忱出门。
“我同意了。”说到这顾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没有让颜绍祁看见。
后来的事情顾忱没有再说，颜绍祁也没有再问。
听着顾忱平铺直叙地讲着过去，颜绍祁一时看不出顾忱对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你就跟他讲了这些？”俞卓端着的酒杯装的太满，洒了一手也没顾上，他现在只有掐死顾忱的冲动，哪里还顾得上酒。
“还说什么，事情不就是这样吗？”顾忱跟俞卓撞了下杯，将酒一饮而尽后笑了笑。
“你还笑得出来？你明知道事情不是这样，你——”
“哪里不对？跟他是在大学认识，也是我亲口同意在一起，后来也是我同意不出门，你说哪里不对？”顾忱靠到沙发上吐了口气。
事情就是这样，没有什么不对。
“哪里他妈的都不对！”俞卓直接将杯子摔到桌子上，“你他妈就是不想好了，就你说的这些，正常人谁能受得了？不好听的事儿讲个干净，原因却一句都不说，我真他妈服了你了！”
“正常人肯定受不了，原不原因的，不都发生了吗？”顾忱垂着眼皮，看着倒在桌子上的酒杯，“轻点摔，碎了你赔。”
“你他妈还有闲心管酒杯！”俞卓气的在原地直转圈，感觉脑子都快炸了。
顾忱却笑笑说：“点了这么多酒不喝浪费，要不你再去要点吃的，我们先把这些酒解决了？”
俞卓站在一旁，盯着顾忱看了两眼，之后一声不吭地摔门出去。
偌大的包间里只剩下顾忱一人，他缓缓地收了笑容，盯着面前空了的酒杯，将酒倒满，一饮而尽。
后面的故事顾忱没有跟颜绍祁讲，因为在顾忱看来，无论结果如何，事实就是事实，说的再多都是为那些难看的事情盖上一块遮羞布。
顾忱和陆铭垣在一起后，确实甜了一段时间，虽说顾忱那时候偶尔看起来不靠谱，但是骨子里是个温柔的人，即便顶着个校草的名号，却也不会跟什么人不清不楚。
碍于陆铭垣的身份，两个人的感情并没有在学校公开，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即便这样，顾忱也在那之后会下意识跟别人保持距离，无论男女。
大四实习的时候，顾忱在本地找了个收入不错的工作。
工作地点在市中心，周围房价很高，顾忱原本不想麻烦陆铭垣，后来陆铭垣好说歹说才以房东的名义低价租给了顾忱一个小公寓，让顾忱以后赚钱了再给他补差价。
好景不长，顾忱在那家公司连实习期都还没过，陆铭垣就原形毕露，从最开始的每天查岗到后来限制出门时间，再到后来不让他出去工作，最后甚至连门都不让出，从各方面控制他，切断他跟外界的联系，私自联系顾忱的家里人，一大笔钱断了顾忱所有的亲情。
顾忱家里原本亲情缘就浅，上学后都是靠着奖学金和兼职来赚学费和生活费，偶尔家里还会给他打电话要钱，陆铭垣给他家里一大笔钱，那个动作就像是从他们手里买了儿子，自那之后顾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们。
后来顾忱陆陆续续听说，当初陆铭垣刻意找机会接触顾忱，而那次受伤住院也不过是轻伤，为了让顾忱心软内疚才在医院里多住了几天。
顾忱那时候脾气很倔，自然不会全然听陆铭垣的。
俞卓说顾忱狠说的一点都没错，那段时间折腾得险些将他的命搭进去。
他抗争过，想要跟陆铭垣一刀两断，可无论是好好商量，吵架，甚至用自残来跟陆铭垣交换条件，最后哪怕从三楼跳下去摔断了腿，都没能成功逃脱那座牢笼。
最后只换来了一副锁链。
再后来让顾忱消停下来的是一场车祸，给俞卓留下腿痛毛病的那场车祸。
车祸发生的当天顾忱并不知情，后来他被陆铭垣带到了医院，隔着门窗，亲眼看着俞卓撕心裂肺的吼叫和那张死气沉沉满是灰败的脸，之后又听了那个事故的结论——
货车司机疲劳驾驶直接撞向俞卓的车，司机当场死亡，俞卓重伤，右腿或面临截肢。
顾忱在看见那一幕时，内心所有的念头全都消失了，耳朵里除了俞卓的声音以外，只听见陆铭垣的一句话——
“所有想将你从我身边夺走的人都该死！顾忱，你别想逃，再怎么挣扎你都逃不掉，认命吧。”
自这件事之后，顾忱卸载了所有的社交软件，他没有再联系过任何人，也没有人能联系到他。
他就这样被陆铭垣关了三年，直到有一天，那栋小别墅的门被人推开，告诉他陆铭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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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卓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服务生，除了端上来了些肉脯水果以外，又上了两打酒，之后什么都没说跟顾忱一杯接一杯的喝。
ktv其实并不是约酒的好地方，没人唱歌的话就会循环播放一些十分接地气的歌，俞卓听了两首实在受不了了，到点歌台随便选了十来首先放着。
坐回位置时顾忱正看手机，俞卓瞥了一眼说：“我们俩真的缘分匪浅，看我来的多是时候，你这辈子一共就失联这么几次全被我碰到了。我家老头子听说我是过来陪你的，二话不说就将我了放出来，我说你以后去我家过算了，我爸还挺喜欢你的。”
“替我谢谢叔叔。”顾忱将手机放下，又喝了一口酒，“我还是不去了，常在叔叔面前晃不是给他添堵么。”
毕竟亲儿子的腿是因为他才落了病根。
“添什么堵，我爹巴不得你去呢，总叨叨我不如你，说我经商不行，脑子不行，天天跟你混也没学到点好，若不是……”俞卓说到这话音一顿，叹了口气说，“说实话，我当初在知道陆铭垣死讯的时候，还以为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想要整你，担惊受怕了好久，怕你出点什么事儿，后来听说他真的死了，又怕你自己想不开。”
顾忱嗤笑一声：“确实想不开，但是后来想，要是真死了到下面万一再见到他，那还是算了。”
这是俞卓第一次听见顾忱说当初的想法，那时候的顾忱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害怕别人的靠近，也曾自杀过，哪怕是心理医生也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跟顾忱说上话。
顾忱刚从那栋房子出来后就收到了陆铭垣葬礼的邀请函，原本不打算去，但最后还是去了。
远远看着挂满黑白装死的礼堂，死去的不止是陆铭垣，还有曾经的顾忱。
那之后顾忱就活在一个看不见的枷锁里，对什么人都不冷不热，看上去温温柔柔没什么脾气，实则对人对己都满不在乎，这世上已经没有能个他温情的地方，家早就没了，唯一的朋友也成了顾忱心上的一道伤。
幸而俞卓没有离开，还好还有俞卓。
冰凉的啤酒顺着喉咙入了胃里，冰的人头脑清醒。
俞卓了解顾忱的想法，曾经他也被推开过，不止一次，但是俞卓从来不觉得这些错应该按在顾忱身上，顾忱才是最不想让这些事发生的人，他是最大的受害者。
可就如顾忱所说的，过程又如何，结局是一样的。
顾忱从不否认他爱过对方，年少轻狂的时光里没觉得两个之间的爱情会有变质的一天，当全心全意地爱着一个人的时候，谁能想到以后会是什么样。
就算到如今，顾忱都从未说过后悔，因为他知道，即便重新来过，在那个时候他都会重蹈覆辙，一个人用心给他编制了温情的网，恰巧抓住了顾忱的软肋，让他逃脱不得，知道他家庭使然，所以在某方面过于没安全感，所以在那段感情开始的时候尽可能地刚顾忱感觉到被爱着。
只是到后来，爱情逐渐变了味道。
顾忱对陆铭垣无论是爱也好，依赖也罢，多少感情都在那些折磨里消失殆尽，到了最后不过是心中的一点善念，怕自己拖累周围的人，才任由陆铭垣折磨，直到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离开陆铭垣之后的日子，顾忱一度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每天坐在一处发着呆。
身上的伤很多，有些地方已经结了痂，皮肉上的伤在悉心照料下很快就会痊愈，可心上的伤，连心理医生都说不准会成什么样子。
最后俞卓在确定顾忱不会再出现伤害自己的事情后，才放心让他出国走走。
顾忱这天喝了很多，大多的酒都进了他的肚子，一向吵着想要将顾忱喝倒的俞卓却没喝多少。
离开包间的时候俞卓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清晰地能看见人坐过的痕迹，桌面上酒瓶东倒西歪，里面的液体大多进了顾忱的肚子。
这样一片狼藉的地方在他们走后，很快就会被服务生收拾干净，可顾忱心中的狼藉，或许这辈子都收拾不掉了。